浮灰 第二十八章
因為喝了酒，程初頭很痛，恍惚地把那枚戒指拿起來。
他走到客廳，屋子裡沒有人，沈青山可能走了。
洗漱好，程初忐忑地等沈青山回來，看見客廳裡的牆，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親了沈青山。
怎麼就這麼衝動……
後悔是肯定的，但好像又慶幸總算和沈青山說清楚了。
以後要痛苦，也不是他一個人痛苦。
程初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一上午，沈青山還是沒有回來。
中午他補了一會兒覺，下午收到施夢雲簡訊，說讓他晚上回家包餃子。
下週就是春節了，春節一過，寒假也到了尾聲，再上一個學期課，程初的高中也要結束了。
施夢雲的這條簡訊是沈青山讓發的，天快亮的時候沈青山回了家，正好碰到清晨要出門鍛煉的施夢雲。
她驚訝地看著沈青山拿著鑰匙進門，問：“你這是沒睡還是醒了？”
“沒睡，”沈青山說，“回家補覺。”
“你自己沒家啊？”施夢雲玩笑道。
沈青山隻好隨便編個理由：“昨天晚上跟棍子他們聊到太晚了，現在回去我怕打擾程初睡覺。”
“行，你媽睡覺就可以隨便打擾。”施夢雲不跟他囉嗦，擺擺手出門了。
施夢雲說完這句話，沈青山反而愣在原地。
他想要是真的發生這種情況，他確實可能為了不打擾程初睡覺而不回家。
但他實在沒心思想這些了，沈青山一晚上沒睡，站陽台上煙抽了半包，渾渾噩噩打車過來，現在困得不行，沾枕頭就能睡著。
等沈青山睡醒時，都聞到午飯的香味了，他看了眼手機，程初一條訊息沒發，估計是預設沈青山不想見他。
沈青山被人追過很多次，拒絕的時候也不太給不喜歡的人機會，但麵對程初，不知道怎麼就是看不了他那種失落的眼神，連狠話都說不出。
他還要學習，還要高考，人生還這麼長……
沈青山趴在床上歎了口氣，帶著自己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
下午施夢雲回來得很早，估計是店裡沒什麼生意。
她看沈青山還在，說：“那晚上我們包餃子吃吧，把你弟也叫來。”
沈青山正抱著一隻果盤啃冬棗，“好啊，你給他發資訊吧。”
“我發嗎？”施夢雲問。
“嗯，”沈青山說，“我沒手。”
施夢雲沒懷疑，給程初發了資訊說讓晚上來這邊吃飯，程初沒多久就回了好。
每年過年都要包餃子，這是習俗。以前過年的時候家裡就施夢雲和沈青山，兩個人吃不了多少，但總把餃子餡兒做多，年年都要沈青山給棍子和聞澤宇帶去一些。
今年不一樣了，家裡多了兩個人，熱鬨得多。
過年期間程正明沒怎麼出去跑車，基本都待在家裡。傍晚他買了一袋子餃子皮回來，施夢雲和沈青山已經做好餃子餡兒了。
三個人圍坐在餐桌邊，都洗好了手。施夢雲讓程正明給程初打個電話，問問他什麼時候來，恰好這時門鈴響了。
明明沈青山離門最近，他沒站起來，像沒聽到一樣垂下頭，從袋子裡拿了張餃子皮出來。程正明頓了下，起身去開門。
是程初來了，他一進門就看了一眼沈青山，但沈青山沒擡頭。
“小初來得正好，剛要包餃子。”施夢雲說。
程初和施夢雲打了聲招呼，把外套脫下，先去廚房裡洗了個手。
都知道他哥倆關係好，所以沈青山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專門留給程初。
程初抽了張紙把手擦乾，坐下來，和沈青山說：“哥我不會，你教我。”
家長麵前，沈青山什麼也沒說，把一疊餃子皮放到程初麵前。
“那你先看我包。”沈青山瞥了一眼程初，他肉眼可見沒睡好，都有黑眼圈了，鬍子估計是剛刮過的，沈青山能聞到程初身上那股須後水的味道。
“餡兒彆放多了，不然餃子煮過以後會漏，”沈青山用一根筷子把餡兒趕進皮裡，對折起來，“沾點水就能合上，再捏緊，很簡單的。”
程初哦了一聲，學沈青山的樣子包餃子。
他餡放得少，在邊緣都用筷子抹了水，捏在一起的時候卻滑開了，沈青山笑，下意識上手去幫他：“你不能順著捏，你要擰巴地來。”
從坐下開始程初就沒把心思放在包餃子上，沈青山突然碰他手，麵板溫溫熱熱的，一下就讓程初想起昨天晚上他摸沈青山耳朵的觸感。
程初垂著眼，看沈青山用修長的手指捏餃子皮，視線不受控製地飄到他臉上。
沈青山睫毛真長，嘴唇這麼薄，卻很好親，打他一巴掌的時候還輕輕的……
沈青山真好，鼓起勇氣表白以後，雖然被拒絕，程初卻好像更喜歡他了。
意識到程初的視線，沈青山擡了下眼，和程初對視半秒，他放開手。
“自己包吧。”沈青山說。
四個人一起包餃子也沒包多久，施夢雲把餃子端去廚房煮，沒一會兒沈青山也跟上去。
客廳裡就剩程初和程正明，電視開著，在放不明所以的喜劇，程初愣愣地坐著，一副魂都丟了的樣子。
沈青山雖然跟去了廚房，實際上心思也根本沒在餃子上。幾分鐘不看，餃子皮都煮軟了，還是切著菜的施夢雲過來看了一眼，趕緊關了火。
“你要是沒事你就出去，彆在廚房給我添亂。”
沈青山笑笑，用漏勺把餃子撈起來，說：“剛才走神了。”
“早上睡那麼久還沒睡醒？”施夢雲看著鍋裡，“怎麼小初好像也沒睡好，誰知道你倆晚上乾什麼去了……”
沈青山半個身子挪到廚房門口，遠遠看到客廳裡程初一副沒神的樣子，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拖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程初馬上開學了，影響他學習怎麼辦……
沈青山，你真是，你這哥當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晚飯時程初沒說幾句話，就一直往嘴裡塞餃子。
程正明問他：“你媽跟你說你什麼時候回去了沒？”
程初搖頭。
“她跟我說了，機票給你買好了，讓你後天上飛機，年後再回來。回來正好開學，她說今年假期不會把你逼太緊。”程正明說。
聽到程初要走，沈青山鬆了口氣。不管這事兒怎麼解決，總要尷尬一陣，程初一走，正好把這段時間熬過去。
然而程初彷彿已經預料到他的反應，先是看了沈青山一眼，才悶悶地說：“我知道了。”
晚飯後沈青山先說要走，拿著外套站起來，路過程初的時候碰了下他肩膀：“跟我回家。”
程初擡起頭，本來都打算好先在這邊住段時間了，沒想到沈青山會叫他。
他也跟著起身，和施夢雲、程正明打了聲招呼，套著外套追上沈青山。
沈青山沒開車來，回他家也不用多久，乾脆當飯後散步。
兩個人誰也沒有先說話，走到馬路上，程初還是落後沈青山半步，時不時就看他一眼。
沈青山被看得煩，想回頭說他，手忽然被抓住，朝後拉了一截。
一輛車呼嘯著從他身旁擦過。
“你嚇死我了。”程初的聲音落在他耳邊。
沈青山輕輕一掙，繼續往前走，程初追上來，嚥了咽喉結，才說：“哥你彆生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沈青山沒回頭。
“昨天是我的錯，我太草率了。”程初小跑兩步停下了，吸了口氣喊道：“哥我錯了。”
路上的行人都忽然看過來，沈青山頓住腳步，嚇了一跳：“你有病啊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
“嗯，”程初慢慢地走上前，“我不介意。”
“用棍子打你你還得順杆爬。”沈青山無語了。
好不容易走回了家，沈青山開了燈，把衣服一脫，和程初說：“我們好好聊聊。”
程初點點頭，看沈青山的眼睛很亮，但深處又有些失落的神色。
沈青山讓自己彆再心軟了，他咬了下嘴唇，說：“你還有半年就高考了，現在什麼事都沒有這件事重要。”
“我知道，”程初說，“我心裡有數，學習的事你不用擔心。”
程初在沙發邊上坐下，等著沈青山接下來的話。
“我不喜歡男生，這你也不用想了，”沈青山說，“我也有過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這種時候很容易衝動，很想體驗戀愛，但那可能不是喜歡。可能你一直以來沒什麼朋友，家人也不怎麼陪你，所以你很依賴我，這都很正常。但我們是兄弟，是朋友，不可能是戀人……”
沈青山聲音很認真，帶著一絲說服的意味。程初知道他就是這麼想的，至少現在是。沈青山語氣裡的那種說服感，把程初的心打碎了一地。
他很難受，好像突然懂了小說裡那種心痛的感覺，原來是真的，他難受得像滿腔發酸。
“我很長時間都沒考慮過要談戀愛的事了，但以前我是談過的，都是和女生，可能是我沒處理好我們之間的界限，以後我會注意。你也不用躲著我，這樣我們兩個人都難受，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正常相處，慢慢就好了。”沈青山摸摸他頭發。
程初垂著腦袋，像沒有吃到肉腸的小狗那樣可憐兮兮的，沈青山又看不了。
“好嗎？”他放緩了語氣。
程初沒說話，雙手捂了下臉，拿氣音應了一聲。
“你看到我放的戒指了嗎？”沈青山問。
“……看到了，”程初啞著嗓子說，“以後我睡書房吧，書房床也夠大，那本來就是你的房間。”
“沒必要，我睡得挺好的。”沈青山皺眉。
程初站起來，還是沒讓沈青山看到他眼睛，“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