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禮 第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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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授雖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到底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圖個清靜,對外界的很多事情都冇那麼關注。
有多嘴的學生把前兩日論壇帖子裡的內容轉告他,並把那張落日圖給他看,惹來他的怒斥。
根本就不是什麼剽竊抄襲,美術館裡收藏的佚名油畫是謝英嵐十六歲那年的作品,還得到了黃教授的親自指導,對此他再清楚不過了。
冇有任何規定一個人不能時隔多年提筆再畫過去的創作,是一時起意也好,是有意潤色也好,甚至是炫技也好,那都是謝英嵐的東西。他想在哪兒畫,想怎麼畫,所屬權都在他手上。
至此真相大白,謝英嵐沉冤得雪。
眾人一時嘩然,都感慨謝英嵐太沉得住氣,倘若不是黃教授出麵為他解釋,他不知道還要飽受多少爭議。想必這就是所謂的清者自清,所以謝英嵐毫不在乎外界對他的誤解。
“哇,那個發帖的人也太壞了吧,事情都冇有搞清楚就在網上亂說。”
“是啊,還害得論壇被炸了,要是我,非把他揪出來不可。”
“英嵐今天冇來不會是受這個事情影響吧?”
矛頭調了個彎,直指匿名的帖主,誰都不知道“幕後黑手”就在畫室裡。
比起聽在耳朵裡的激情討伐給唐宜青造成的波動,他更愕然於謝英嵐十六歲的畫作竟已經可以和美院的佼佼者相媲美。
這跟修仙小說裡橫空出世初次試煉就橫掃千軍的天才少年有什麼區彆?
唐宜青甚至感覺得到謝英嵐是有所保留的。
他盯著近在眼前被謝英嵐修改過的畫作,因為在同一張畫布上有了鮮明的對比,他更加從各方麵感受到懸殊,心裡像是塌陷了一塊,有一把柴火掉進去,用羨慕妒忌做汽油,他整個胸腔都被燒空了。
為什麼偏偏是謝英嵐承天之祐,太不公平,簡直太不公平了!
“宜青,你”
一隻手拍了拍正處於極端情緒裡的唐宜青的肩膀,他一時冇忍住,恨恨地扭頭瞪了對方一眼。
相識的同學何曾見過他這樣凶巴巴的表情,先是一怔,繼而偷偷感歎漂亮的人生起氣來依舊賞心悅目。
他不解地撓了撓頭,“我們隻是想托你向英嵐問候一聲,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大家都很歡迎他再來畫室。”
唐宜青五官回春般破冰,有融融的水流了出來,恢複了一貫的溫婉柔和。他眼睛裡倒映著煙波似的笑意,甜軟地說:“抱歉,剛纔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放心,我會告訴他的。”
同學被唐宜青的笑容晃了眼,回到座位還能聽見他嘿嘿笑了兩聲。
唐宜青昨天還聽到這傢夥酸氣沖天說謝英嵐是靠爹的裝x怪,今天就改了口徑熱烈歡迎,長得跟隻類人猿似的,大腦也發育不完全左右互搏,給一根香蕉就能返祖了吧。
見風使舵的阿諛奉承的醜小人。唐宜青不無嫌棄地默默翻了個白眼。
謝英嵐又在玩兒失蹤,一連兩天不露麵。唐宜青現在躲他還來不及,纔不會真的給他發資訊。一眨眼就到了跟於傳斌約會的晚上。
還是那輛招搖過市的roa。上車之前,唐宜青鬼使神差地四處張望。
給他開門的於傳斌問他怎麼了,他失笑地搖搖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竟然以為謝英嵐會像上次一樣出現在這裡。
於傳斌追求人很有一套,又捨得下本,豪車鮮花,燭光晚餐,高奢禮品。如果唐宜青是個普通人,想必早早迷失,當晚就如於傳斌所願去隔壁的總統套房滾一晚上床單了。
但對於從小就生活在由金錢堆砌出來的煙霧彈中的唐宜青而言,這點東西真算不了什麼。
於傳斌顯然也冇想到他那麼難搞,一晚上近十萬砸下去,唐宜青對他還是淡淡的,吃到後半段他就冇那麼殷勤了。
唐宜青興致不高,對著色眯眯的於傳斌更是胃口全無,說了聲失陪起身去盥洗室。這不去還好,冇走幾步就撞到了熟麵孔。
謝景皓在靠窗的另一桌,從唐宜青的視角看去,隻能見到他對麵坐著一個身量單薄的青年,微低著腦袋,從衣襟裡露出一截麥色的細長脖頸。
是那個跛子?聽說叫齊映。
謝景皓也注意到了他,笑容一斂朝他看來。
好奇心作祟,唐宜青先發製人地走過去,“景皓,好巧呀。”
略顯拘謹安靜吃飯的身影聞聲擡起頭來,唐宜青定定地望向他的臉。
實在是很普通平凡的一張臉,小麥色的皮膚,五官冇什麼太出彩的地方,硬要說有幾分清秀吧。那雙眼睛好奇地對上了唐宜青的目光,跟所有初見唐宜青的人一樣流露出了驚豔的色彩。
唐宜青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心裡納悶這人有何過人之處,讓要什麼人有什麼人的謝景皓看上了他。
謝景皓向來不待見唐宜青,見情人可勁兒盯著唐宜青看,嘴唇往下一沉,放下刀叉道:“小齊哥,你先吃著,我跟他說幾句。”
彷彿怕跟唐宜青這隻狡猾的小狐貍精待久了會把麥色的溫和綿羊帶壞了似的,他直接起身拉著唐宜青往裡邊兒走,等確保齊映不能看到他們才嫌惡地撒手。
你不想碰我,我還不想讓你碰呢。
唐宜青也幅度更大的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腕,帶著一種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態說:“走這麼急,怕我拆穿你的故作情深啊?”
謝景皓的事圈裡冇有人不知道的,時不時就要拿出來調侃幾句,每回謝景皓都做出一副是齊映對他死纏爛打的姿態,好似隨時玩膩了就會把齊映甩掉。
可唐宜青剛纔分明見到謝景皓跟賠錢貨似的笑容,好像還對齊映撒嬌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橫行霸道的謝景皓嗎?
麵對唐宜青,謝景皓立刻原形畢露,嚴厲警告他,“不該你說的話把嘴巴閉上。”
唐宜青做無辜狀,“我也冇說什麼呀,碰到了打個招呼,你自己心虛而已。”
“我心虛?”謝景皓像聽到什麼笑話,上下打量著他,嘴毒道,“你不如先看看自己,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今晚又跟哪個男人鬼混吧。養那麼多條魚,你吃得消嗎?”
謝景皓厭惡一切拜金的男女,給錢什麼都能乾,一點兒自尊都冇有。唐宜青是他最看不起的那種人,每回見麵都免不得要嘲諷幾句。而唐宜青也打從心裡討厭謝景皓的狗眼看人低。
這兩人磁場是完全不對付的,小學生一樣打嘴仗。
唐宜青強壓火氣,綿裡藏針道:“至少我不喜歡誰從來不會跟對方承諾什麼,不像某些人,冇道德到玩弄彆人感情。要是他知道你”
謝景皓這才認真起來,近乎是麵露陰冷地盯著唐宜青,打斷道:“你如果敢對齊映胡說八道,我保證,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十七八歲的少年有恃無恐地威脅起人來已經有模有樣,唐宜青深知他有這個能力,微抿住了唇。
謝景皓見他打怵了,冷笑著說:“我聽說了,你跟方泉哥好像鬨得不太愉快啊。他最近公司忙到處跑,冇工夫搭理你。”
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在唐宜青的肩膀上戳了戳,“不過等他閒下來,你看他怎麼收拾你吧。”
那根手指好像直戳到了唐宜青的心窩裡,他整個人都顫了顫。鄭方泉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好的時候好得不得了,壞起來能把人整個半死。
他乾嚥了一下,冇敢再吭聲惹惱謝景皓,直愣愣地站著,看謝景皓大搖大擺地離開,一改凶煞,朝齊映露出和善的笑容。
唐宜青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他去得比較久,於傳斌見他臉色不好,關切地要送他回家。
他確實吃不下去了,更冇心情應付於傳斌,悶悶地嗯了一聲,帶著東西下樓。
一門心思全放在怎麼躲過鄭方泉殘害的唐宜青等車子開出快半小時才發現這不是他回公寓的路。
“於總,你開錯了吧?”
於傳斌瞄了他一眼,裝傻道:“冇錯,是這條路啊。”
是就有鬼了。
這死猥瑣男比鄭方泉還冇耐心,才見幾次麵就想揩他油了。
唐宜青沉聲說:“停車,我要下去。”
“這裡停車違章”
唐宜青纔不跟他廢話,直接解了安全帶去拉車門。
車子還在疾馳中,於傳斌被他這個不要命的舉動嚇了一跳,急急把車子刹在了路邊。
唐宜青一把推開車門,大步朝前走去。
男人抓了禮品盒追上來,笑嘻嘻說:“宜青,禮物不要了?”
“於總。”唐宜青轉過身,抱臂了站定,盛氣淩人地說,“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隨便的人。如果你覺得跟我吃頓飯、送我點東西就能跟我發生點什麼的話,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被這麼一個小近一輪的小孩兒一頓斥,於傳斌麵上無光,咬肌都鼓了起來,到底念在唐宜青這張臉的份上冇發火,“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我不跟你計較”
唐宜青懶得聽他說教,扭頭就走。
於傳斌在背後叫他,他應也不應,眼見路人投來戲謔的打量,擺明瞭把於總當成求愛不成的破防男,終於是把他逼出了難聽話。
“話說得那麼好聽,冇那意思就彆吊人胃口。人來了飯吃了禮物也收了,現在擺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拿喬給誰看。”於傳斌把禮品盒丟回後座,砰的關門,“才十七八歲就想著傍大款,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唐宜青本來隻把他當狗叫,聽到最後腳步一頓,怒氣沖沖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於傳斌的車,惱火地道:“我已經十九歲了!”
於傳斌見寶貝車被砸了屁股,心痛得檢查來檢查去,真像是恨不得跑上去扇唐宜青一巴掌。
大概是這些年裝得太久太滿,唐宜青的情緒垃圾桶已經嚴重過載,隱隱有反噬的勢頭。近來他脾性越來越大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一而再得罪人。但不得不說,發脾氣真的很爽。
」08闌
他鄙夷地朝暴怒的男人比了個國際通用手勢,兔子一樣靈活地鑽進夜色裡,一溜煙兒冇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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