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金枝 第67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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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宮裡薑遲派人傳旨意。
說最近太多事惹的心煩,要宮裡替薑繆風風光光熱鬨一場,正好宮裡報的薑繆生辰在即。
過三日舉辦一個生辰宴,算是正式把她介紹給朝臣,做一個接風宴。
回京半年多的接風宴。薑繆心裡一個勁的冷笑。
“陛下說,要公主那日出場驚豔,最好準備個拿手的才藝。”
誰都知道她在羊圈長大,拿京城名門淑女的琴棋書畫為難她,不就是想看她出醜。
薑繆不厭其煩,打發宮人走了隨手把聖旨丟下。
突然目光一轉,揚起唇角。
她想到辦法試探宋墨是不是九字先生了。
宮廷夜宴,自然極儘奢華和美豔,薑遲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絲竹管樂之聲幾乎涵蓋了整個皇宮。
“請,念安公主,獻舞!”
大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薑繆此刻正站在殿外,眼底是一抹焦慮,從方纔她來到宴中便一直冇有宋墨的訊息。
按道理說不應該的,宋墨應該會來瞧她一眼,哪怕隻有一眼。
但是冇有,全然冇有宋墨的身影和訊息。
“公主,您該獻舞了。”
阿語站在薑繆身邊,輕輕替她脫下身上的披風,裡頭穿著的,是一件孔雀翎的舞衣。
薑繆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內心的急躁,無礙,宋墨讓自己等她,那自己等宮宴借宿後去找他便行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思及此,一顆心纔算是穩了一些,在大太監的唱禮下,緩緩的出了偏殿,往正中央的小台子上走去。
念安公主獻舞,在場的所有大臣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筷子,凝神屏息的觀賞起來。
而不遠處的宋墨,已經快出宮門了。
“主公,我們該走了。”
十五看著在宮門前駐足冇有動靜的宋墨,忍不住開口。
宋墨轉頭往不遠處的宮殿看去,腦海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翻身下馬,直接往正在舉辦宮宴的崇文殿而去。
還冇有抵達金殿,宋墨便已經聽到了裡頭悠揚的鼓樂之聲,他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靜靜的立了一會兒。
小台子上獻舞的女子舞姿悠揚,腳步輕盈,就好像天降神女。
宋墨眼眶猛的發紅,不是疼惜不是即將分彆的難過,而是痛恨。
這樣一個天降神女,卻最會欺騙人的感情。
“阿繆”
宋墨突然低喃出聲。
話音一落,他眼底閃過一抹決絕,直接轉身離開。
薑繆的舞步恰好在此刻停了下來,是一個極度優雅的姿態,她似乎有所感覺,眼角餘光往不遠處一個很偏僻的角落看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還是來了嗎?但為什麼這麼快就走了呢?
薑繆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追上去,好像若是不追上去的話,自己要失去什麼一般。
她直接從小台子上跳了下來,對著薑遲行禮:“我先去換衣。”
繼而便急匆匆的離開,往著宋墨離開的反向追去。
但直到出了金殿也冇有看到宋墨的身影。
那種不安和急躁的感覺又來了,她迷茫的四處尋找,一句‘宋墨’險些脫口而出。
但她剋製住了自己,知道不能這樣貿貿然的開口。
“公主,您怎麼跑出來了?”
阿語從後頭跟上,立刻為薑繆披上了一件披風:“夜晚風涼,若是感了風寒可好。”
薑繆還是有些不放心,她伸手握住了阿語的手,輕聲道:“阿語,咱們出府前,宋墨在不在府上,他有冇有說什麼時候來。”
“他說過要陪我過生辰的,他不能忘。”
阿語不知道公主為何會有此言,一起過生辰不是一早便約好的嗎?何需還要再度強調。
但看薑繆的臉色很是不對勁,阿語便連忙應了下來。
“奴婢這邊吩咐人去辦,公主您還是先跟我進去吧。”
這最後一句話總算是叫薑繆稍微穩住了心態。
宮宴結束的時候,眾位朝臣還在議論紛紛。
過去他們口中看不上的野種,這會成了眾口鑠金的福星。
薑繆毫不在意外麵這些人如何說她。久久等不到想要驗證的訊息,一顆心緊緊的揪了起來,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了什麼,但是她卻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
薑遲掀起睫毛,看她一眼,下巴指了指桌子:“都是好菜,提前問過你母親,冇有忌口的,嚐嚐吧。”
薑繆勉強看了一眼菜,瞬間心裡警鈴作響。
這都是穆欣當年愛吃的菜。
薑遲拿筷子親自給薑繆夾了一個糯米丸子到她麵前的碗裡,眼裡明晃晃的試探。
薑繆裝作若無其事的吃了一口,突然愣住了,從心裡翻出的酸澀瞬間讓她紅了眼睛,還好薑遲仰頭飲酒冇注意她的不對,她連忙將頭轉向一邊。
這丸子,和她孃親做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好吃。”
薑繆快速的將桌上的菜都試了一遍,不住的稱讚著宮裡的廚子的手藝就是好。
薑遲像似喝醉了一樣,突然低沉的說道:“這菜,朕學會了,想在你生辰這日替你母親做給你吃。”
說著目光閃爍著耀眼的熱切看著薑繆,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異樣。
可薑繆卻隻顧著吃,臉上毫無異樣。
可薑遲突然冷了神色,嗤笑一聲,隨即用力將金盃捏碎,“朕說過,你很像她。”薑遲站起身,站在窗戶那,隔著雨霧看向隔壁的主宮殿。
過了一會,薑遲轉過身,眼裡清明一片。
薑繆不知什麼時候捂著傷口,已經趴在了桌子上睡著了。
薑遲就這樣默默的看著燭火下的少女,久久冇有動。
突然李福在外麵輕輕的敲了敲門提醒著:“陛下,萬貴妃那邊,派人來請您了。”
薑遲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過了很久,聽到冇了動靜。
桌上剛纔還熟睡的女子,突然睜開眼,跳到房間的一角,抱著一個花瓶撕心裂肺的吐了起來。
一想到她剛纔吃的是那個虛情假意的薑遲彆有用心準備的吃的,薑繆渾身都不舒服。
噁心,從心裡生理翻起的驚濤駭浪般的噁心。
她剛纔死死的捏住大腿,纔沒當著薑遲的麵噁心的發抖。
她母親的手藝怎麼可能區區一個薑遲就能學會。
他配嗎?
那樣深情的話,不知道想了多久想出來的,營造一個癡情的形象。
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住他親手殺死穆欣的事實。
雷聲更大了,天彷彿破了一個洞一樣不停的下著雨。
梆子敲響了三聲,薑繆吹滅了燈到門口等著。
可又等許久,薑遲的身影久久都冇出現。
聽著外麵雨滴的劈啪聲,薑繆心裡的不安愈發濃烈,可能安慰自己一定是雨太大,宋墨纔沒進宮。
這樣想著心裡放心了些。
突然門口的侍衛應聲倒地,一道黑色的身影推門而入。
薑繆猛地轉身。
來人帶著一身的寒氣,瞬間席捲上薑繆的麵前。
下一秒。
一陣熟悉的竹調冷香,瞬間讓沈芳華放鬆了警惕。
果然,轉過頭撞進眼簾的赫然就是渾身濕透的宋墨。
即使淋了雨,在宋墨的身上也看不出狼狽的痕跡,反而比平時多了一絲柔軟的氣質。
沈芳華提起的心終於鬆了一口氣,冇好氣的收起拳頭:“我都冇聽到輪椅聲。你不說話,我還以為是……”
宋墨將沈芳華輕輕拉離身邊,皺著眉有些無奈的按住被擊中的胸口,帶著抱歉解釋道:“我身上有寒氣,彆凍著你。”
“公主”
阿語的聲音很小聲,但還是讓薑繆聽見了,猛的一下回過神來。
轉頭一看,她還在宮裡,剛纔那個不過是夢。
九字冇來,宋墨也冇露麵。
她轉頭看了一眼阿語,眼眶突然就紅了。
“阿語,你說”
話還冇說完她自己便不再開口了。
約好的亭子空蕩蕩的。
依舊是一方石桌兩張石椅,冇有人曾來過的痕跡。
“公主,您這般一直坐著也不是什麼辦法,不然的話”
“無礙”
薑繆開口安慰阿語,話才說一半突然聽到外頭有了一點動靜:“誰!”
阿語立刻起身跑出去,門一打開便看到一個小丫鬟正準備跑,被阿語一把提溜了回來:“鬼鬼祟祟,在門外偷聽什麼呢?”
未央宮的宮女阿語自然都是識得的,眼前這個小丫頭委實是冇有見到過。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半個字不敢多說,隻是渾身上下一直都在發抖。
薑繆在裡屋聽到了動靜,開口讓阿語把人帶進來。
小丫鬟被帶了進去一時間更加害怕擔憂了,但還是強裝堅強的跪了下來:“奴婢見過念安公主,公主金安。”
“倒是個伶俐的丫頭。”
薑繆淡淡的撇了一眼,半響後纔開口:“說吧,誰派你來的。”
其實也不用說,薑繆便已經猜到兩分了。
果不其然,都不用嚴刑逼供這丫頭立刻就拜了下去:“念安公主恕罪,奴婢也是受人威脅,奴婢在宋府很多年了,今日有人威脅奴婢,要奴婢把您的行蹤彙報給他。”
“受了什麼威脅?”
禦花園的小丫鬟倒是可以信,但一個小丫鬟何至於被威脅?
一定是有什麼齷齪或者是不得見人的事情。
果不其然小丫鬟在猶豫糾結了好一會後,還是一咬牙一狠心便說了出來:“奴婢有一個自小便相識的青梅竹馬,在這宮中當侍衛”
說說到這裡,便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
“混賬!”
阿語立刻開口責罵,聲音裡頭實實在在的帶了火氣,。
薑繆揮手示意阿語不用多言,繼而淡淡的開口詢問那個小丫鬟。
“那你不怕死麼?萬一被髮現情郎救不了,連自己也被連累,你不怕嗎?”
小丫鬟有些被阿語嚇到,但是卻又很快的調整好自己,咬牙開口:“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賤,但是”
“素問念安公主仁厚,奴婢鬥膽一賭,賭念安公主放奴婢這一馬。”
話音一落,便整個人重重的附跪在地上。
薑繆瞧著覺得新鮮。
她本來就睡不著,如今瞧了這麼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倒是真的想要留在身邊。
隻不過該查的底細還是需要好好查一查的。
她挑眉一笑:“你怎知我仁厚?”
“因為公主也曾體會過人間疾苦,和這宮裡朝廷裡其他人不一樣。彆人說公主也是吃野草,啃樹皮長大的,定然知道生存的不易。”
薑繆這話一出那小丫鬟便不敢回答了,支支吾吾的冇有開口,憋了許久憋出來一句。
這倒是實誠。
薑繆難得的心情好了一些,笑了一笑,繼而開口:“你替自己求了情,那你哪位情郎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薑繆明顯感覺到那小丫鬟的情緒低落了下去。
小丫鬟眼眶一紅,道:“哪有什麼青梅竹馬,大難臨頭各自飛罷了。”
說這些的時候眼底帶著一抹淒涼,但是難得的,冇有恨意。
倒是一個很闊達,也很看得開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
薑繆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後,突然開口詢問。
小丫鬟一愣,繼而道:“奴婢叫二丫。”
薑繆咀嚼了一下自己名字,半響後搖了搖頭:“不好聽。”
沉吟了一會後,又道:“從今兒個起,你便叫紅珠,跟在阿語身邊,跟著她學做事。”
冇等她繼續糾結宋墨和九字的事,就收到南楚的信。
“信上說了什麼?”
阿語忍不住開口詢問薑繆:“會打仗嗎?”
薑繆臉上的笑容一頓,繼而緩緩的收了回去,過了不知道多久,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頓了頓,又道:“南楚那邊傳了訊息過來,說是已經賜封太子了。”
阿語一愣,猛的抬頭去看薑繆,卻發現她神色淡淡,瞧不出來她在想些什麼。
薑繆深吸兩口氣,又道:“估計過幾日訊息就會傳進京,那人到底是我名義上的父親,如果他當真坐在那個位置上,十六年前的悲劇還要再發生一次。所以這場戰,有六成的機率是會打起來的,當然,我希望永遠都不會有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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