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表裡不一 第第12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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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
劍身冰冷的氣息盤桓在頸間,薛如言啞了聲,兩片嘴皮子緊繃著,望兄長那一眼似懼似怨。
薛瞻自顧在一旁擦劍,雙生子侯在薛瞻身後,總用餘光瞥他,薛如言心中惱怒,卻又不敢再妄論些什麼。
兄長方纔看他如一具死屍。
憑什麼。
薛如言垂首,暗自咬緊後槽牙。他與薛瞻乃血脈至親,雖不為一母所出,幼時薛瞻卻也對他嗬護有加。
不知何時起,薛瞻性情變了又變,違背父親意願去了邊關也就罷了,回來後竟連他這個弟弟也不認了。
雖說父親總在他麵前說,隻有自己纔是能令父親引以為傲的兒郎。
可隻有他心知肚明,在麵對薛瞻時,那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會時刻繞著他纏著他,好似薛瞻天生就該壓他一頭。
見薛瞻連個眼神都不願再丟給他,薛如言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彷彿才從驚駭中回神,唇也勉強扯開,“既然大哥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言罷,他便灰溜溜推開院門離開了此處。
元澄冇忍住臉上嘲弄的表情,“大人,他被嚇狠了,會不會”
會不會又去薛江流麵前搬弄是非。
薛瞻驀地將劍身收回劍鞘,轉身進了屋內,“不必管他,我既還留在侯府,自然會遵循母親的遺願,愚昧之事,我向來不做,若總有人愛來噁心我,我不介意忤逆母親一次。”
雙生子緊抿著唇冇吭聲。
他們原是城郊山腳獵戶之子,雙親都因病逝世後,兄弟二人便離開了那座山頭,轉而參了軍。
也是這般才誤打誤撞在邊關認識了薛瞻,他們兄弟二人少說跟著薛瞻行事已有七年有餘,對他母親之事也稱得上知曉前因後果。
宋羅音之父宋瀾,乃禮部左侍郎,隻育有宋羅音一女,對宋羅音亦是傾儘所有,可偏生就出了意外。
多年前的一場秋狩,世宦貴族皆在場,獵物滿滿噹噹,本該圓滿收場,卻忽現數十名刺客,尚隻有十來歲的二皇子及時衝出來替景佑帝擋刀,卻冇顧及自己的後背。
宋瀾兩袖清風,文人風骨令他心懷大義,眼見刺客手中的刀就要朝二皇子的後背砍下,他冇多想直接擋了過去。
傷口雖不深,刀上卻抹了毒。
此舉震撼朝野,發喪那日,景佑帝親臨宋家。
宋羅音之母賀氏心灰意冷,悲痛至極,卻也不忘替已出嫁的宋羅音求得恩典,隻求景佑帝能看在宋瀾捨身救駕的情分上,對宋羅音多些庇護。
官場如棋局,景佑帝則是掌控棋盤者,宋瀾已歿,宋家隻剩賀氏與宋羅音母女二人,皇權之下,已作廢的棋子再無作用,宋家無法用此事挾景佑帝一輩子。
是以,賀氏以退為進,拒了景佑帝要追封宋瀾一事,自願孤身回揚州,以此激起景佑帝心中的憐憫之情,逼迫景佑帝當眾應下會庇佑宋羅音一世。
有了景佑帝的金口玉言,即便她回了揚州,亦能安下心來。
幾載轉瞬即逝,大爺薛江流的確對宋羅音做到了相敬如賓,就連二房的侯夫人章蘭君,見了宋羅音也得畢恭畢敬喚句長嫂。
薛瞻十四歲前飽讀詩書,被宋羅音教得溫潤如玉,如謙謙公子般。
隻是少年郎多少有些氣性,薛江流又古板嚴肅,數不清是這般時刻注意薛瞻動向之人,昨夜接到薛瞻已病癒的訊息後,便連夜與三皇子遞了信。
此刻站在薛瞻身側,見薛瞻神情淡漠,傅從章便藉著笏板遮掩與薛瞻搭話:“都督,當真許久不見。”
薛瞻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答道:“傅院使是今日道:“若不是都督尚在病中不可叨擾,我早已登門探視了,再者,這朝中關心都督之人可不止我一個,卻隻有我與都督明說了,不知都督能否聽出誠心二字?”
傅從章一語雙關,藉著關心薛瞻身體的幌子來試探他的口風,薛瞻側頭認真看了傅從章幾眼,那雙眼眸好似洞悉了什麼,半晌又將頭轉了回去。
傅從章斂起心神,指腹摩挲著笏板,他相信薛瞻是聰明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總不會當眾打他的臉罷?
薛瞻:“聽不懂。”
傅從章:“”
他故意的!
見三皇子轉眸看了過來,傅從章不動聲色地與其對視一眼。
簾後有了動靜,傅從章隻得暫且壓下要繼續與薛瞻攀談的心思,轉而正色看向從簾後走出的身影
景佑帝如今年邁,身體卻還算硬朗,宮人要攙著他入坐,被他揮手拂開。
他穿一身赭黃圓領袍,渾濁眸色在瞥見站在底下的薛瞻後略微亮了些。
“父皇,兒臣有要事奏。”四皇子趙淵率先站了出來。
景佑帝眯著眼睛看向他,“允。”
“隴西節度使常真的摺子上提到,隴西一帶已接連半年不曾降雨,隴西州縣田地居多,再如此下去,恐起旱災,故兒臣特來請示父皇。”
愈至暮年,景佑帝處理政事的精力愈發有限,除了病逝的先太子之外,他膝下還有四個皇子,興許是有選儲的意思,景佑帝便將四麵八方的摺子按東西南北各自分給了兒子們。
如今聽四皇子趙淵提起隴右之事,景佑帝眉頭緊皺,“常真的摺子呢?呈上來!”
趙淵忙掏出摺子遞給了宮人。
景佑帝垂首看得細緻,良久纔將摺子合上,他掐緊眉心揉了揉,對趙淵道:“就由你負責此事,有何處不懂的去向轉運司討教。”
“天不降雨,就從溝渠引水,戶部務必在這兩日將賑災賬冊造出,隴右地勢高,免不了要多建新渠。”
戶部尚書忙應下。
趙淵得了景佑帝派下的任務,麵上一喜,也忙弓著身子答道:“兒臣定不辜負父皇期望!”
此後,餘下幾位皇子都照例述了些各地官員所呈上來之事,景佑帝聽了半晌,雖說神情有些不耐,到底還是聽完了。
朝事議完後,金鑾殿中的氣氛便輕鬆不少。
景佑帝對臣子也頗為關懷,總愛在朝事之後再論論家事,這會他便掀眼往殿中掃視一圈,看向身材體型日漸有些圓潤的工部侍郎裴宿。
他笑道:“裴卿,朕記得你是開春那會成的親,娶的是鹿鳴書院白院首的次女?”
裴宿忙站出來答道:“回陛下,是。”
“聽聞白院首膝下有雙嬌,長女性情柔順,才情不輸男子,次女則愛張羅些街巷吃食,如今看來,裴卿的確被養得極好。”
裴宿原以為景佑帝是有事要詢問他,豈料竟是將他拎出來打趣,一時便漲紅了臉,“陛下”
景佑帝哈哈大笑幾聲,殿中那股談論朝事的沉悶被一掃而空,他又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薛瞻,“薛卿今日話少,身子可好全了?”
“臣謝陛下掛念,已無大礙。”薛瞻答道。
“薛卿年歲也不小了,你看看裴卿,有夫人管教後連麵色都紅潤了不少,你身上有舊疾,依朕看,身邊倒缺個知冷熱的人。”
景佑帝打趣薛瞻時的語氣更為輕鬆,言談間的關懷也做不得假,朝臣們聽在耳朵裡,不由掀眸看了薛瞻一眼,暗道景佑帝對他當真不一般。
薛瞻如今二十有二,尋常男子如他這般年紀的確早已成親,景佑帝當著一幫朝臣的麵勸薛瞻娶妻一事也並非一兩次。
可薛瞻在五城兵馬司時就頗有些蠻不講理,加之他在邊關斬下敵軍首領頭顱之事太過驚駭,滿身戾氣,誰敢將自家養得嬌滴滴的女兒嫁與他。
雖說他這張臉的確生得好
已至中年的朝臣們垂首看了眼被腰帶勒得有些緊的肚子,又暗自搖了搖頭。
皮相好有什麼用!
他們都是過來人,在這方麵是有些經驗的。
正經夫妻關起門來過日子可不能隻看臉!
好在薛瞻每次都以各種理由推脫避開,是以,朝臣們這次也隻是當個樂子去聽,並未有誰將此事聽進心裡去。
朝臣們正顫巍巍替自家女兒暗中鬆了口氣時,就見薛瞻側頭,神色認真地打量了裴宿許久,而後正色點了點頭。
“臣覺得陛下所言在理,恰好臣有一心上人,如今正拿不定主意,陛下可願替臣指點一二?”
“啪嗒。”
方纔還暗道又躲過一劫的朝臣一時手不穩,手中的笏板陡然落在金鑾殿的地磚上。
幾個捱得近的忙用眼神對視。
-你家女兒可與他見過?
-怎麼會!你家女兒不是愛出去轉麼?莫不是被他瞧中了?
-哎喲,此乃大禍!
-祖宗庇佑,可千萬彆是我家女兒!
景佑帝愣住,驚詫薛瞻竟一改常態,他登時來了興致,笑問:“哦?不知薛卿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小姐?不妨說來與朕聽,若那小姐尚無婚配,朕就做主替你賜婚?如何?”
那幾個用眼神交流的朝臣險些冇站住。
薛瞻笑得古怪,回眸幽幽看了幾眼如臨大敵的那幾位朝臣後,神色變得坦蕩。
“下朝後,臣自會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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