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早就知道 夜襲
夜襲
醜時時分,蟲鳴已歇,雞鳴未起,萬物俱寂。
祁君曜於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得一陣輕微而淩亂的腳步聲,他警覺地睜開眼,屏息凝神仔細傾聽,似乎是由兩個人追逐發出的動靜,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是在往他這邊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氣。
來者不善。
他頓時心生緊張,不敢再坐視不理,輕盈地從房頂一躍而下,回房取了佩劍,順帶將睡得正香的林瑾瑜叫起來。
對圍上來的暗衛吩咐:“將人都叫醒,在這兒守著。”
阿三道:“門主,讓屬下……”
“我一個人就夠了。”
祁君曜提著劍朝聲音的方向趕去,隻見前方一個白色身影從房簷直直墜落,發出悶重的聲響,他腰間彆著的東西被甩出去,在地上彈了幾下,聲音清脆。
金絲楠木扇。
是折雪!
高牆上立著一個黑影,雙手各持一把短刀,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昏死過去的折雪,輕蔑一笑,興奮地叫道:“最後一擊!”
他猛地跳起來,俯衝而下,握著短刀的雙手在胸前交叉,直直瞄向折雪沾著血汙和汗濕頭發的雪白脖頸。
鏘!
兩兵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響。
黑衣人被劍身傳來的渾厚內力震得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形,他恨恨地看著麵前的不速之客,厲聲道:“你是何人?”
祁君曜蹲身去探折雪的鼻息,還好,還有出的氣。
他鬆了一口氣,劍鋒直指黑衣人,聲音冷冷:“取你性命的人。”說罷,不待對方有反應,他便出手,直指麵門刺去。
黑衣人雖是雙手持刀,但他身法、內力皆不如祁君曜,應對得十分吃力。他的眼睛始終緊盯著祁君曜手中的劍,“這劍怎麼會在你手裡?鬆煙散人是你什麼人?”
見祁君曜不答,黑衣人故意激他:“老王八龜縮在南海,生了你個小王八出來嗎?”
祁君曜仍不理會他,隻顧尋他破綻,看準機會一擊製敵。
黑衣人很快敗下陣來,他被祁君曜一腳踹在胸前,飛出數米,噴出一口鮮血,再擡眼,寒泓的劍尖已近在咫尺。
“還有遺言嗎?”
黑衣人吐了口血,緩緩揉著胸口,此刻他也知道麵前這人應當跟這劍原本的主人、早已避世南海的鬆煙散人無半點關係,且應當是這些年一直致力於鏟除他們血手盟的瀲灩門祁君曜無疑了。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這小子年紀不過二十三四,他在這小子手下竟撐不過十招。
真是丟臉。
祁君曜的長劍要直衝他麵門刺來,他是斷然無力抗下這一擊的。
想到此處,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遺言,還是讓你的手下給你交代吧。”
祁君曜一愣,轉頭朝折雪的方向看去。
下一瞬,一手呈鷹爪狀從祁君曜背後襲來,他側身躲過。
是一白發灰衣老者,他與祁君曜纏鬥一會兒,便覺麵前這人年紀輕輕便內力如此之深厚,武功如此之高明,此前真是低估了他,再拖下去對他二人沒有好處,便不再戀戰。
黑衣人明白他的想法,趁機將手中短刀朝折雪丟去。
祁君曜見狀立刻調轉方向飛身至折雪身邊,鏘鏘兩聲將短刀撥開,再回頭那二人都已不見。
祁君曜將兩把短刀撿起,避開折雪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將他背起來。
豔花和阿六在院內守著,看到祁君曜走進來,肩頭沾了血,慌張道:“你受傷了?”
“不是,是折雪。”祁君曜道,“你先不必看,暫時死不了,快去取藥來。”
“阿六,來搭把手。”
祁君曜背著折雪來到他的房內,在阿六的幫助下將他慢慢放在床上,二人輕手輕腳地去褪折雪的衣服,被血汙粘連起來的部分就用剪刀剪開,等豔花拿著藥箱進來後,他們就自覺讓開。
林瑾瑜還未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他心裡越發惴惴不安,幾步跑進去,看到祁君曜還沾著血汙的衣服,瞬間感覺頭腦發昏,他顫著聲音問:“你受傷了?傷在哪裡?”
“我完好無損,你彆擔心。”祁君曜擡起手臂轉了個圈,“血是彆人的。”
林瑾瑜把他全身上下檢查一遍,才放下心來,他撲到眼前人懷裡,用力抱住:“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是血手盟的人來了嗎?”
“讓他們跑了。不過還好救下了折雪,要是我晚到一步,”祁君曜搖搖頭,轉身看向床的方向。
林瑾瑜也循聲望過去,折雪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臉上、脖子上、身上都沾著血汙,前胸、腹部和後腰各有一個三寸長的傷口還在斷斷續續流血,豔花正在給他清理。
林瑾瑜偏過頭去,不忍再看,他緊攥著祁君曜的衣袖,小聲問道:“折雪長老他,會沒事的吧?”
“一定會,你彆擔心。”祁君曜扶住他後腰,安撫道:“你不必在這兒守著了,我送你回房睡覺。”
林瑾瑜搖頭,搬了兩個凳子過來,拉著人坐下,“我不困了,倒是你,肯定沒睡好。”林瑾瑜掰過他的頭抵在自己肩上,“你靠著我睡一會兒。”
祁君曜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體貼的偏愛。
豔花給折雪灌了麻沸散,饒是如此,等她將傷口全部清理乾淨,再撒上藥粉包紮好,折雪仍是出了滿頭的汗,昏睡中仍咬牙喊痛。
全部處理完後,眾人圍坐在桌前。
林瑾瑜緊張地問道:“折雪長老情況怎麼樣?”
“傷口雖深,但都被他儘力避開了要害。後腰上的傷口捅得最深,直接將身體桶穿了,應當是遭人暗算了。”豔花拿起短刀比劃了一下,“不是這把造成的,應該比這個再長兩寸。”
林瑾瑜又問:“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快些的話明天就能醒,之後隻要靜養就好。”豔花見他顧不上彆的,隻擔心折雪的傷勢,心裡也很欣慰。
“那就好。”
踏月適時地插進來:“那就是說折雪是被好幾個人打傷的?他今晚是去跟蹤陸鬆的,血手盟那邊終於有大動作了?”
豔花道:“十年了,他們終於沉不住氣了,這一次,姑奶奶要把他們一網打儘。”
祁君曜放在桌下的手倏地握緊,“是血手盟的可能性很大,不過一切還得等到折雪醒了才能知道。”
豔花這纔想起來問他,“你去了那麼久,與他們交手了嗎?有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我顧忌著折雪,沒留住人。”祁君曜搖搖頭,“追殺他的黑衣人武功稀鬆平常,又當胸中了我一腳,估計好幾天都緩不過來,之後又出現了一個灰袍老人,內力深厚,不在你們之下。”
他看了眼天色,攬過林瑾瑜,道:“三更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林瑾瑜眼神瞟向折雪,猶豫再三道:“我留下照看吧,反正我白天也睡夠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會武功,彆的也幫不上忙。”
豔花霸氣地甩出三連問:“你懂醫術嗎?折雪半夜發燒你會照顧嗎?你搬得動他嗎?”
林瑾瑜點頭:“我略懂一二,發燒應對得來,力氣也沒小到搬不動人的地步。”
豔花啞口無言。
她愣了片刻,眼見林瑾瑜已經搬了個凳子朝床邊走去,顯然打算在此過夜了。
一旁的踏月接受到祁君曜充滿暗示意味的眼神,進行了一番激烈的眼神溝通,得到滿意的承諾後,忽然開口:“不如讓我來吧,我醫術方麵比你懂得多,力氣也更大些。”
說罷,他朝林瑾瑜走去,不由分說地搶走了凳子,以顯示他的力氣確實更大。
眾人紛紛讚同,林瑾瑜也不好說什麼。
有了踏月的自告奮勇,眾人便各自回房了。
林瑾瑜一手與祁君曜交握,一手搭在他前胸,心裡有一團話想說,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閉上眼睛慢慢入睡。
次日,林瑾瑜揉著眼睛坐起來時已近午時,看著外麵高懸的太陽,他暗罵自己難道真的是豬嗎?怎麼會這麼能睡?
他穿戴好出門,以為祁君曜去看折雪了,便也去了折雪房裡,可並沒有見到人,他也不好意思問。
“折雪長老醒來過了嗎?”
踏月照看得儘心儘力,毫無怨言,得意地指給他看:“還未曾,不過你看他麵色是不是好了許多?”
“……確實。”
“我替你一會兒。”
踏月連忙擺手:“不必不必,你若真想幫我,就買些雲香坊的糕點來,我最喜歡他們家的綠豆如意糕。”
祁君曜人還未到,數落先至:“天天就惦記著吃。”
林瑾瑜朝他看過去:“你回來了。”
“嗯,我去了一趟回春堂,陸鬆不見了。看來隻能等到折雪醒來再說了。”祁君曜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吃飯了沒?”
林瑾瑜搖頭:“我剛醒一會兒。”
“走吧,我讓他們準備了你愛吃的菜。”
踏月偷偷翻著白眼,嘟囔:“你們不是也隻惦記著吃嗎?”
“你說什麼?”
“沒什麼。”踏月連忙改口,雙手托臉,語氣哀婉,“我是說,折雪你快些醒來吧,看你這樣我真是心如刀絞。”
餘光瞟到二人走遠,他才鬆了口氣。
吃完飯,林瑾瑜又窩到床上,祁君曜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道:“怎麼又要睡了?這麼懶,給你肚子下麵塞個蛋,估計你都能孵出來了。”
“昨天半夜被吵醒沒睡好,”林瑾瑜扯過小毯子蓋好,打了個哈欠,道:“容我補一會兒覺。”
“去院子裡逛逛,彆躺著。”
祁君曜推他,他抱著毯子往裡麵挪了挪,“我不愛出去,太陽又大,不如舒舒服服睡覺。”
“一天零零總總加起來睡將近七個時辰,不悶嗎?”祁君曜不死心,伸手去扯他的毯子。
林瑾瑜不滿地拍開他的手,將毯子護得死死的,“胡說,哪兒有那麼多。”
祁君曜抱臂而立,自言自語:“雖說你一直就很能睡,但現在是不是更離譜了?”
林瑾瑜睏意爬滿的大腦也覺出些不對來,他費力思索著,七個時辰就是十四個小時,他現在這麼能睡嗎?果然悠閒的日子就是會讓人墮落。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林瑾瑜以為他放棄了,正要放鬆神經、安然入睡時,他領著豔花匆匆回來。
豔花伸手搭在他手腕上半晌,又捏開他的嘴看了看舌頭,皺眉不滿道:“沒有中暑,也沒有中毒,估計隻是貪睡的壞習慣罷了,以後這種事不要找我好嗎?”
祁君曜笑著送她出去,暗道是自己多心了。
於是他徑直去找林齊光商量嚴查出城人員的事情,勢必要將不見蹤影的陸鬆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