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上下部] 第25章
今天含英提出來想申請去雲南邊境當戰地記者,把大家都嚇壞了。說實話,含英能擁有這樣的的勇氣,是挺令人佩服的事……隻是她不知道那有多苦。我幫著勸了含英很久,最後還是由大哥下了死命令,要求她去美國學習半年。
現在中美關係還可以,含英的安全不用擔心,隻不過含英很難過,覺得理想破滅了。
最後陳書亭來到家裡把她接走了…希望他能好好開導開導含英。
1979年2月15日。
沈榮河撂下了筆,把舊日記本合上塞回了抽屜裡。
他又重新拾起了寫日記的習慣。這些想要傾訴的事,如今又隻有日記本一個聽眾了。
他這兩年來一直和安德裡安保持著書信聯係,隻是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信件沒有送達,還是對方遇到特殊情況無法回複,距離沈榮河的上一封信,已經過去半年了。
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故都令他感到焦慮不安。
更何況,最近並不太平。
今年春節後,關於越南的輿論滿天紛飛,《人民日報》社論中出現了“勿謂言之不預”的字樣,沿著人們的預感,中越邊境問題持續升溫,隱約透出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終於,就在昨天,**中央向全國公開下達了準備開始自衛還擊作戰的通知,要求全軍進入一級戰備。
廣州軍區自然是參與作戰的首批人員,而北京軍區則接到上級指示,在原地駐守,且繼續保持一級戰備,隨時準備遂行京津保三角地帶反空降任務,防止蘇修利用南線戰事緊張在背後搞突然襲擊。
聽到“蘇修”兩個字,沈榮河的心就被狠狠揪了一下,連帶著一陣寒意從胸腔湧上來。
他知道越南之所以敢如此目中無人,隻因其背後依仗的是蘇聯。
可要是蘇軍也同時出兵協助越南戰場,豈不意味著曆史重演1969年的中蘇對立?
安德裡安身為高階軍官,哪怕不上前線,也得統籌指揮吧……沈榮河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一邊是他的國家,一邊是他的愛人,他珍惜的事物總是彼此矛盾。
隻是此時此刻,沈榮河還抱有一絲僥幸,仍默默祈禱著戰火不要再蔓延到他們身上了。
戰爭一旦開始,所有的關係都會變得像紙一樣脆弱。在戰爭的硝煙中尋找一個人,隻有死亡名單上的鉛字最醒目。
更何況,在戰爭中,毀滅和死亡,永遠以突然而慘痛的形式,降臨到那些原本與戰爭毫無關聯無辜者身上。戰火連天、硝煙密佈的世界起因於政治,但卻不是政客們的世界……僅將百姓們推入生靈塗炭的深淵。
然而縱使沈榮河再憂心忡忡,也動搖不了當局狀況半毫。更何況,部隊已經開始了超高強度的集訓,沈榮河頂著壓力夜以繼日地操練,已經疲憊不堪——回到宿舍,幾乎腦袋一沾著枕頭,就立馬陷入了昏黑的夢鄉。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還有力氣分出心神在其他事情上。
曆史的腳步從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駐。國與國錯綜複雜的關係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冥冥之中已為一切埋下伏筆。
沈榮河不希望到來的那天,還是降臨了。
1979年2月17日,星期六。
本該是悠閒的休息日,孩童奔跑著嬉笑、大人寒暄閒談的聲音被火箭炮群轟炸的聲音取而代之,鋪天蓋地的炮火重重滾落在中南半島東部的紅土地上。
遠山漸次葳蕤的植被燃燒成枯灰,連片蔥鬱的茶林被戰火削平。
深陷囹圄的前線士兵操著衝鋒槍、手榴彈和火焰噴射器吼叫,汙濁的血漿和潮濕泥土混在一起,在熱帶焦熾的陽光下,到處彌漫著死亡的腐爛氣味。
新的廢墟撥地而起。
2月17日,北京。
平靜如初。
新華社奉中國政府之命發布宣告,譴責越南當局不斷侵犯中國領土,宣佈中國邊防部隊被迫奮起還擊。
除了作戰指揮機構,記者們的加急電報,長途電話,傳真、電報,從北京爭分奪秒地傳送到各個不同省份以至國家。
晚七時前,普通市民已忙不疊地聚坐到公共電視螢幕前,等待“新聞聯播”的最新發布。
離他們兩千五百公裡之外的地方,正在快速地覆沒。
可對於局外的人們來說,他們僅有的感覺不過是一點對“戰爭”這個詞本身的神經性緊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