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死的第三年 第71章婚後第一年番外(1)
婚後第一年番外(1)
梁國府家的裴二郎大婚第二天,有點憂傷。
國子監所有同窗都看出來了。
裴跡之始終撐著腦袋,一直望著窗外,神思不屬。
“咳、咳。”國子監博士陳禮皺眉走到裴跡之身邊,“咳、咳咳。”
背後坐的柳襄都看不下去了,從桌案上探出身來戳裴跡之的後背。
“方纔我講到哪裡了?”陳禮沉著臉立在一旁。
裴跡之沒搭理他。
他眼盯著樹上兩隻小麻雀倚在一起。
無端地想起今早敬茶後沈亦謠看他的眼神。
沈亦謠……
是不是不喜歡他?
“我方纔講了什麼!”陳禮氣得猛用戒尺敲他的頭。
裴跡之終於緩過神來,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皮半掀。
腦子裡聲音瞬間倒回到陳禮走向他之前。
“《禮記》,'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悅,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婦之禮焉,沒身不衰。'”裴跡之隨口背下來。
冷嗤一聲,視線轉回窗外,嘴裡碎碎念,“什麼玩意兒!”
另一邊梁國府裡,熙春閣內。
綠竹服侍在旁給沈亦謠磨著墨。
沈亦謠埋著頭專心致誌練著字。
“小姐……”綠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夫、夫人!”
沈亦謠被她嚇得手下一抖,筆下鉤畫飛了出去。
“乾什麼?”沈亦謠倏然擡起頭。
“我覺得……不對。”
“哪裡不對?”沈亦謠不明所以。
“這家人不對。”綠竹低著頭,手攪著自己披帛的紗,“哪有姑爺大婚當天就去睡書房的。今天國公夫人,也不幫夫人說說話。”
“她說了啊。”沈亦謠把自己的筆擱在筆架上,撓撓頭,“‘你在檀州素有賢名,日後在府中相夫教子,引夫君走上正路’。”
“她說我‘賢’。”沈亦謠美滋滋地憨笑,“這不是在肯定我、敲打我嗎?”
“讓我不要成日勾著夫君,要讓裴跡之專心治學。”沈亦謠雙手握在胸口,“何況大婚當天,都能撇下妻子勤勉治學,可見其心之堅呐!”
沈亦謠猛然轉回頭,眼神堅定,言辭鏗鏘,“得夫如此,是我之幸!我也不能落於人下,綠竹!去把我的《春秋》拿來!”
綠竹假笑僵在臉上,“這……不對吧?”
到了第三天,整個梁國府,除了沈亦謠和裴跡之二人,所有人都覺出不對來了。
裴跡之連著睡了三日書房。
梁國公把兒子叫到了澄心院。
“你怎麼回事?”梁國公坐在上首,手撐著額,鬢邊白發似乎又掉了幾根,“不是你自己吵著鬨著要娶沈氏的嗎?”
“是啊。”裴跡之握手闆闆正正站著,點點頭。
“那你成日裡睡書房是什麼意思!”梁國公猛拍憑幾!
裴跡之撓著自己的脖子,“她第一天見我,就要和我睡覺。這樣好嗎?萬一她不願意呢?”
“你!”梁國公差點氣得心臟驟停,“她嫁都嫁給你了!不願意能怎樣!要讓她跟你和離?”
裴跡之一頓。
沈亦謠要是真不喜歡他,不願意嫁給他。
要和他和離怎麼辦?
裴跡之忽覺心痛難忍,捂著胸口,眼眶一紅。
“……那我也隻能由著她的意願了。”
梁國公看著眼前的小兒子,癡癡傻傻說著瘋話。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這個小兒子打小就比彆人長得慢。
小時候更是不通人性,宛如孽畜。
天盛十八年九月十日,纔像突然開了天眼一樣,初具人形。
他和箏娘永遠記得那個日子,那天他們舉杯痛飲,抱頭痛哭,慶祝二兒子重獲新生。
“……你知道……”梁國公試探著問,“和人……睡覺還有什麼意思嗎?”
“睡覺,還能有什麼意思?”裴跡之擡眼,眸光純潔至誠。
梁國公兩眼一黑。
他像裴跡之這個年紀的時候,同齡好友之間早就把豔書翻爛了,通房丫鬟都好幾個了。
壓根不知道這事兒還需要人教啊。
“咳、咳。”梁國公麵色微慚,也有幾分赧意,說不出口,“你去找肅安,拿冊,咳,避火圖看看。”
明理堂內,沈亦謠立在許氏身旁,為她添茶伺候。
許氏端坐如鐘,聲沉如水,“沈氏。你和二郎,怎麼回事?”
沈亦謠拎著茶壺,流水滴答答滾入杯中。
答得恭敬。
“婆母,二郎近日來專心學業。兒媳省得,為妻之道,要正色端操,以事夫主。”
說著,低著頭雙手端起茶杯,遞到許氏跟前。
“二郎如此勤勉,兒媳自當學樂羊子妻,勸夫君潛心學業,勿行以色侍人之事。”
說著,擡起頭兩眼放光,盯著許氏。
眼神中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這句話。
許氏接過茶杯,輕咳一聲,麵不改色,“嗯。你做得很好。但為人婦,夫妻之間,也要守和諧之道。二郎連日來宿在書房,可是你們之間鬨了什麼事?”
沈亦謠揣著手,恭恭敬敬答,“二郎與兒媳之間並沒鬨什麼不愉快。夫君每日都來我房中同我談論詩詞歌賦,我見二郎滿腹詩書、才華橫溢,可想往日二郎治學之艱。”
“二郎每日睏乏不已,還要去書房熬燈看書,想必二郎胸有大誌抱負、萬千溝壑,兒媳心中對二郎更是欽佩有加。兒媳更當謹守為妻之道,輔佐夫君,不會與二郎心生嫌隙。”
“噗。”許氏差點把口中的茶噴出來,手中擎著的茶杯差點端不穩。
她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東西嘛!
“咳咳。”她側過臉,避開沈亦謠的眼神,心中有些慌,“話……話雖如此,但你還是要早日為梁國府開枝散葉,教養子嗣……你明白嗎?”
沈亦謠紅著臉,搓著自己裙邊,“兒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