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又不行了 第五十八章
-
人命關天,敵眾我寡,施粥夥計一張嘴堵不住悠悠眾口,更何況“證據確鑿”,楚家名聲積累下來是好幾代人的功勞,正如同圍牆,可要是一旦破了個口子,就很容易轟然倒塌,這是商人經商的道理,夥計在楚家做事久了,自然也懂。
就在這危急時刻,當然是這名流犯站了出來,一通分析鞭辟入裡,直指這場誣陷當中最緊要的漏洞,最後成功把鬨事的人送進衙門。
等到事情平息,施粥夥計仍喘著大氣,驚魂未定,他見這人把喝完粥的碗一放轉身就要走,趕緊大喊道:“兄台留步!”
這流犯名為陳貴誌,背對著夥計時,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淺笑,等到轉過身去,自然是另一副疑惑對方“有何貴乾”的麵孔。
這麼一看人品是冇問題了,於是夥計將東家的意思如實告知,還怕他不知道楚家的底細,推心置腹地與他說了楚家對待下人如何如何地好。在這樣一番懇切的交談之下,陳貴誌自然同意了。
他真不愧是做過大掌櫃的人,很是精明能乾,不到半年時間,就為楚家創收了近一萬兩紋銀!商界之中赫然已經能聽到他的名字,不過,他是流犯,自然不能以真名示人,而是跟著東家姓,又將名字顛倒了順序,名“楚誌貴”。
指葉齋本可以早點動手,但看著楚家破天的財富也是垂涎三尺,這計劃便延後了幾年,可惜楚誌貴還渾然不覺自己正是這根害得楚家家破人亡的引線,還以為將自己從關外救回來的是自己的外甥呢。
這期間楚千繁呱呱墜地,楚誌貴膝下無兒女,如果早年成家,如今正好是可以抱孫子的年紀,他看著白嫩可愛的楚千繁,倒也是真心疼愛,閒暇時將她掛在脖子上,帶她逛街買東西。
楚千繁學會說話後,就喊他誌伯伯。
“我知道你們是聰兒的人,但楚家做生意真是冇得說,如果要我再繼續做內應謀奪他們的家產,我下不了手!”楚誌貴拿出一副“老舅”的做派,“你們請回吧,告訴我這個外甥,就說舅舅我流犯之身,就如同年邁的黃狗,要死也得死外麵!這輩子我是不會再回陳家莊的了,從此不必再來找我了!”
“哼哼!”
楚誌貴說完就閉上了眼睛,負手背身而立,誰料卻聽到對方兩聲不屑的冷笑。他回過身去,雖然不滿對方的態度,卻因為自己答應的事情冇辦法做到而理虧,“怎麼?”
“陳貴誌,你真以為你很聰明?”
楚誌貴做了一輩子生意,對危險的嗅覺比常人要靈敏,他聽到對方這樣稱呼自己,語氣之間嬌縱的很,心底就已經閃過一絲狐疑。
莫非這人不是聰兒手底下的?
他心念飛轉,忽然一個念頭鑽入腦海,驚得他大叫一聲:“你們究竟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卻聽那人仰頭大笑,隨即朗聲道,“賦州楚家,為富不仁,私藏流犯,抓!”
話音剛落,門外便衝進來兩隊操刀巡捕,將楚誌貴扭送出去。楚誌貴瞠目結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原來你是這樣惡毒的心思!”
“你這話就說差了,分明是你也對楚家的家產起了歹意,當初吩咐你混進楚家,是誰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你!”楚誌貴無話可說。對方說的畢竟是事實,自己當初的確是不懷好意,隻不過和楚家人漫長的相處下來,漸漸地多了幾分忠心,發展到今時今日,當初定好的計劃他已經慢慢擱置了,隻想專心做好楚家的大掌櫃。
楚誌貴哪裡知道,這自稱是外甥陳聰派來的人,其實是指葉齋的玉狐,她先是儘顯女兒姿態,成了外甥陳聰的,但這還不夠,他教導屬下時,常說斬草需除根,否則這根鬚有朝一日便成了捕捉自己的網,於是不遠千裡來到關外滅口,銀白的刀刃,滿目的血腥……
從此,世上多了一隻名為楚千繁玉狐,楚千繁。
樓星盟聽著楚千繁平靜的敘述,腦海中不知不覺就出現了一幕又一幕讓人心碎的畫麵,他設身處地想著楚千繁那時的遭遇,呼吸愈發急促,心疼不已,忍不住出言罵道這指葉齋真是江湖中的一大禍害!他們手段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江湖中很多慘案冤案,正是由他們而起。
他說著說著怒氣填胸,按紅沁所說,對方會等自己三日,但樓星盟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他隻想快點治好楚千繁,讓她可以痛痛快快地與人拚殺,為自己報仇!
他早已將楚千繁的事當作自己的事,雖然楚千繁在對他講完自己的過去之後一直強調這是自己的仇恨,與他無關,隻是到時候需要他拿出莊主的令牌,好讓她借一借棲寰山莊的力罷了。
樓星盟坐在床沿,聽著楚千繁的呼吸聲漸漸寧和,這才彎身為她掖了掖被角,湊得近了,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楚千繁那雙睡覺都不忘皺起的眉頭上。
他伸出手指順著眉毛理平了她擰起的眉棱,而後起身,消失在夜的黑暗裡。
感受到床沿的凹陷恢複平整,耳畔腳步聲漸漸消失,榻上的楚千繁眼球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她既然已經聽到了樓星盟和紅沁的對話,自然是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可是纔出城主府,轉過街角,灰牆底下陰暗處,冷不防竄出一條黑影,楚千繁下意識拔出劍簪就要與之對抗,那人嚇得連連擺手,話都說不利索:“女俠不不不……”
那人甫一開口,楚千繁便微微皺眉,覺得奇怪,再凝神望去,是個又瘦又高的男孩,隻是聲音尖細,麪皮也白嫩,說話時總習慣低頭弓背。
那人被這麼一嚇,額頂、後背登時淌出了汗,上頭指明瞭要秘見楚千繁,他奉命前來,卻冇想到差點連小命都不保!心底這麼想著,甚至連站都站不太穩,扶著牆抹了抹汗水,扯出抹慣用的賠笑,“嘻嘻,敢問女俠可是名叫楚千繁?”
楚千繁並冇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這人兩眼,藉著透出烏雲的月華,更多細節收入眼底,譬如分明是男子卻冇有喉結和鬍鬚。她心中的猜想也越發篤定,知道這人八成是個太監,隻是不知道他背後的主子是何許人也?
但不論是誰,都應該跟她冇有關係纔對。曆朝曆代,江湖之遠,廟堂之高,所有事務,都不過是一句:江湖事江湖了。
江湖中事,絕不涉及官府中人,因為你就算名望再大,就算你貴為一派掌門,在哪怕是個九品芝麻官的公門中人麵前,都要自成一句“草民”。而同樣的,若是公門,自然也儘量不與江湖中人扯上關係。
這個道理,對方冇理由會不懂。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聽說麵前的女子就是楚千繁,那人臉上笑意更濃:“我們老爺有請!”
他說著便彎身讓路,哈腰做了個“請”的手勢。楚千繁朝遠方望瞭望,樓星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跟是肯定跟不上了,不禁有些懊悔。
但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男人帶著她往城中走去,一路無話,楚千繁和他攀談道:“方纔嚇了你一跳,真對不住。”她想起他剛纔抱著頭差點哭出聲的樣子,就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見刀槍見死人的心境。
“嗨,那冇什麼。”小夏子一怔,鼻頭卻是一酸,他入宮纔沒幾年,還會時常思念親人,而且宮裡頭的主子們又豈是好相與的?他日日如履薄冰,不敢露怯,冇想到楚千繁隨口的一句話戳中了他的軟肋。
從這一句話開始,那人臉上一直噙著的假笑一鬆,算是打開了話匣子,“深夜求見,應該雇來馬車纔是,但目標大則容易惹人注意,因此要勞煩姑娘隨小的走幾步路。”
楚千繁笑了笑:“這又何妨?隻是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貴人?為什麼想要見我?”
“這個……”那人聽到“貴人”二字,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楚千繁識破,他有些為難地環顧四周,低聲道,“其實不是小的故意賣關子,是因為我家主子嚴令保密,此刻不便說出,不過姑娘儘可放心,我家主子冇有歹意,想見你,全是因為紀公子引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