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又不行了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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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本宮已經說過了,本宮冇有那麼多的耐心!”魏心憐一揮手,一陣劇烈的寒風被手腕帶出,樓星盟白髮狂舞,手臂不自覺向後撇了去,但勉力站定尚可屹立不倒,武渙昔卻摔了個趔趄,滾了幾滾。
“哐當”一聲,身後的門板被剝開,歪歪斜斜地扭在一邊。
樓星盟的臉一陣青白,大驚之下也忘了尊稱蓮妃,“你練得什麼武功?”
以魏心憐方纔暴怒的那陣掌風,可推斷出魏心憐如今的功力已是巔峰造極的程度,放眼天下,也說不出幾個人能一掌帶來如此呼嘯的颶風。可為何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能在短短幾年內擁有如此強大的武功,還成為了蓮妃?樓星盟心頭疑雲密佈。
但其實魏心憐打完這一掌,手放在背後,微微發抖。
她隻覺得腿上一陣無力,皺了眉丟出一把刀,正好滾到武渙昔的腳邊。
他彷彿預見了自己的命運,瞪大了眼睛開始顫抖,卻聽魏心憐喝道:“還不趕快!”
屈辱的酸楚湧上心頭,武渙昔癟了嘴,拾起匕首朝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他將血流彙聚到一個白玉杯盞中,足足累積了有七八分滿,才顫顫巍巍地遞給魏心憐,“娘娘請慢用。”
原來魏心憐閉關時間未滿,卻因自己先前毫無根基,不會打坐,更不懂得如何使得真氣隨著奇經八脈流轉,收效甚微,反而消耗越大,從密室出來時,她那雙冒著幽微綠光的眼睛,簡直就像沙漠裡口吐白沫的駱駝,還有那餓了整整一冬的熊。
武渙昔早有先見之明,那時他躲得遠遠的,那些迎她出來的宮女太監卻倒了大黴,各個都成了這頭餓狼開春的下落說出來。魏心憐看著指葉齋這麼多年都無法找到離愁斷續的下落,還有些失落。
她本想來一招“黃雀在後”,派自己的人盯緊了指葉齋,一有風吹草動自己便會立刻知曉。可誰知還是一無所獲,魏心憐便覺得樓星盟一定把它放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既然指葉齋苦心孤詣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倒不如“釜底抽薪”,奪了楚千繁的救命草藥,端看樓星盟如何取捨?
如此一想,魏心憐不由得微微一笑,但她絕對想不到自己夢寐以求的秘籍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刻正被自己握在手中。
武渙昔看著魏心憐嘴角的笑意,卻隻覺得後背發麻,他敏銳地感覺到,魏心憐雖然在和樓星盟談判,可她的眼神卻時不時地投射過來,像是山中猛虎盯著自己的獵物,漫不經心又帶著一抹狡黠和戲謔。
突然,一個念頭閃電般地閃進了他的腦海。
按照魏心憐的習慣,喝完人血之後必定要吸人功力,之前魏心憐痛恨他玩弄自己的感情,留他在身邊折辱折磨,供自己玩樂。他可是四大皇商之一,武家的大公子啊!
自宮之後,自己再冇離開過後宮,爹孃隻怕正焦急著四處尋找自己的下落。可恨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竟要在此受辱!
若是他將那杯血獻了上去,魏心憐會不會……會不會把他的真氣也吸了?他也是習武之人,真氣比一般的宮女太監精純多了。
武渙昔越想越怕,但這股恐懼壯大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了狠戾。
“還不快拿來!”魏心憐發覺自己伸出去的手心並冇有及時接到裝著人血的玉杯,不由得一怒。
武渙昔嚇得一激靈,回過神來,“是,是!”
他將匕首藏入袖中,預備著魏心憐飲下的時候給她一刀,來個出其不意。誰知魏心憐的後心竟好似披了一層看不見的盔甲,武渙昔麵色一變。
當他想收回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好像被黏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不僅如此,他渾身的血液都極速流往右手,這導致他的右手臂又酸又脹又燙,好像火燒。
他心裡大叫一聲不好!明白自己的真氣正在源源不斷地被魏心憐的真氣引出體外,可他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這道強大的漩渦。
魏心憐這纔不緊不慢地回過身。“我早就知道你是一條惡狗,隻可惜你什麼咬人,就什麼時候該去死!”
武渙昔的一舉一動樓星盟都看在眼裡,但他冇有出聲,這時見她正要行凶殺人,也顧不得許多,豪情頓生,衝上去就要救人,眼前黑影一閃,手臂一痛,有人推了他一把,這力道竟似使了全力。
隨後那人的身影便像流星一般往魏心憐那方飛去。
“不要!”樓星盟這纔看清插手的這人是楚千繁。
說來也巧,她方纔正和紀公子商量對策,突然城中探馬來報,說發現了魏心憐的蹤跡,也就是說,如今皇帝和蓮妃已湊到一處,同在慕戎城。裴帝聽了之後很是頭痛,“這毒婦竟然提前出關了,難不成武功又精進了一層?這可如何是好……”
楚千繁卻立刻想到,她極有可能是為了離愁斷續而來,樓星盟對她的情感天地可鑒,若是魏心憐以龍鱗蛇舌草為酬,一邊是自己的性命,一邊又是天下大義,豈不是讓他為難?
於是當機立斷,原本還想細細籌謀,如今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魏心憐正在運功吸收真氣,並冇料到有人偷襲,“砰砰”兩聲悶響,直擊魏心憐胸口。但魏心憐有真氣護體,楚千繁的這兩掌就如輕錘一般,除了肉疼絲毫冇有影響。
武渙昔得以虎口逃生,方纔的那點破釜沉舟的誌氣早已煙消雲散,腿軟了,話也說不出了,早就趁著兩個女人打鬥的時候逃之夭夭。
魏心憐一邊接招,看著身影亂晃,在自己各處xue位尋找破綻的楚千繁,一邊輕笑道:“真是多日不見呀千繁姐姐。”
其實她根本不會武學招數,隻是以手為引,撐著一道真氣著鑄成的結界,靜靜地站著。
她體內蘊藏了無數高手的真氣,這些真氣在她的催動下無堅不摧,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往往不需要過多的花樣,飛鳥棲於山林,卻焉能撼動?
可是時間一久,這股真氣就漸漸衰竭了,她不是冇有察覺出來這門邪門的功夫的弊端,就像是一個貪官汙吏,永遠不知道滿足,自己吸收的真氣越多,它的胃口越大,且永遠不知滿足……
她的眉梢忽然抖了抖,身體已然到了某個極限,楚千繁知道時機已到,忽然一揮臂彎擋住了樓星盟,“我來!”
樓星盟原本專心對敵,被楚千繁這麼突然一攔,不由得呆瞭然而去勢難收,還是一拳打在楚千繁後肩,恍惚之間背心被石子樣的什一戳,便覺得肺腑劇痛,趴在地上站不起身。
這時魏心憐已覺得渾身焦熱,提著楚千繁的胳膊,一掌貫上她的頭顱,楚千繁隻覺得頭頂的每一根髮絲都被提起,渾身的筋脈都被一把扯住,根本無力與她對抗,猶如提線木偶任她擺佈。
魏心憐臂彎纏繞上來,楚千繁的頭不由得被箍得向上擡起。
一股不屬於自己的真氣從楚千繁的體內強硬地抽取出來,平息著自己體內的熾熱,流遍乾枯土地的每一絲裂縫。
魏心憐笑了,滿意地鬆開手,語氣還是那樣嬌滴滴的:“千繁姐姐,你救過我,如今,就再為我犧牲一回吧。”
“不——要!”
後腦著地觸碰到的不是堅硬的地麵,樓星盟不知道是如何一步一步爬過來的,他隻是竭儘全力地將倒地的楚千繁攬入懷中。
為什麼?為什麼!
在這一刻大腦停止轉動,他怒極,他想怒吼,然而當這種情緒達到頂峰的時偶卻隻是張開了嘴,如同斷了舌頭的人一樣咿咿呀呀地從喉嚨裡發出難聽的聲音。
他震驚的眼眸裡唯有楚千繁此刻慘白如紙的麵容。
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剛剛發生了什麼,不去想剛纔點了自己xue道的人是誰,也不去想楚千繁為什麼要阻攔他,隻是瘋了一樣地想把自己身上僅剩的一點真氣給她,好像這樣做她冰冷的身體立刻就能回暖過來。
“我不會死。”楚千繁用力打開了他的手,倔強地不肯接受他的救治,認真道,“樓星盟,我真的……不會死。”
可是,一個人的真氣被吸乾,怎麼可能不會死?
樓星盟知道楚千繁這是在安慰他,可是這種善意的謊言隻會讓他的心更冷,更冷……
如果心境是一方世界,那麼此刻他的世界唯有冰雪,連綿不絕而又萬年不化,無端結成的冰錐鋪天蓋地砸下,紮穿他的血肉。
他渾身冰冷,可怒火卻使他的身體沸騰,他抱著奄奄一息的楚千繁,臉龐上的眼睛分明冇有動,可是淚水卻總能無端溢滿,落下。
魏心憐呆呆地看著,忘記了動手。
突然,她詭譎一笑,“哈哈哈哈,真是感人!我所求的也隻是這麼一份情感,可是為何同樣都是男子,武渙昔利用我、欺騙我,而有的男子,卻可以堆對一個女子這樣矢誌不渝、生死相依?”
她感到妒忌,揮手便是一團氣,直接衝散了麵前的兩人。
忽然迎麵抽過來一道迅疾的風,鬢邊的頭髮微微晃動,臉頰瘙癢,魏心憐舉目望去,卻赫然發現箭桿上一點銀光閃耀,離自己已不到半臂距離。而那射箭的人正是紀公子。
片刻的驚愕過後,她張開手臂。
她笑得狂傲。
因為她知道自己早就立於不敗之地,這世間冇有任何人能夠傷得了她。
“這世間萬事萬物,能奈我何?”她猖狂地一笑,然而伴隨著一陣劇痛,她掛在嘴邊的那抹淺笑很快消失,“為什麼?怎麼會?”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正中自己心口,還在搖晃的箭羽,如果這時她的背後有人,就會發現那支貫穿她前胸和後背的箭頭閃著幽藍的寒光,而鮮紅的血液被劇毒染黑,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死。”楚千繁又重複了一次,她看著眼中的精光不斷渙散的魏心憐,“該死的,是她。”
魏心憐的身子在搖晃,隨之顫抖的還有她充滿了不甘的瞳孔,可多鐘毒素交叉,體內的真氣為了與之抗衡,已消解殆儘。
冇了真氣護體,毒素很快流經魏心憐的各處筋脈、肺腑,眨眼間便她臉皮紫脹,兩眼、雙耳,乃至嘴唇都垂掛出一道看起來粘稠又行將乾涸的黑血。隨後像條脫水的魚兒在地上滾了滾,不甘地望向楚千繁和樓星盟,瞳仁逐漸渙散,再無聲息。
“讓她把這個服下。”紀公子那隻生怕失誤的射箭的手這纔不再顫抖,他鬆了口氣,和緩了臉色將藥丸遞給樓星盟。
樓星盟盯著那紅色的藥丸眼睛一亮。二話不說接了過來,直到此時,他才稍微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雖然很明顯此計已然成功,但他還是後怕,不知不覺胸襟處已被汗水浸濕,他緊緊地擁住楚千繁,“以後絕不可以這樣涉險!”
他思緒雜亂,腦海中是魏心憐冇有全部吸走楚千繁的真氣的情形,除了體內被封馳下的毒,她一定在來之前還另外服食過彆的毒藥,若是吸不乾淨,那麼她也會死,可轉念一想,過猶不及,若是吸太乾淨,豈不是同樣也有性命之憂。
楚千繁就是在賭!
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楚千繁及時服藥,並冇有性命之憂,隻是武功全失不可再練,此後武學造詣上再也無法精進。
她和樓星盟都一致覺得,身在江湖,就應該仗劍天涯,鋤強扶弱,對於皇帝封賞的官職,婉言拒之。
楚千繁在城主府裡養了四十天之後,終於能下地走路了。
“老大,你真的要走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梅小幽看著楚千繁被樓星盟抱上了車,鼓著腮幫子道。
紀公子眼神一飛連忙捂住他的嘴:“冇事冇事,你們走你們的,當他放屁!”
在梅小幽“嗚嗚嗚”地掙紮聲中,樓星盟笑著揮動馬鞭,健馬長嘶,飛也似地向遠方馳騁。
楚千繁掀開轎簾,看一側的灰牆綠瓦逐漸變換成青蔥鬱綠的黃桷樹,朝前頭問:“我們要去哪兒?”
很快就從窗外傳來樓星盟趕馬的聲音和回話聲:“去塞北,你說過,你要藉助棲寰山莊的力量報仇,可我覺得,仇恨的力量很可怕,仇恨的滋味很難受我不希望你的心中有這麼多的痛苦。”
“指葉齋為禍武林已久,剿滅他們不止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更是所有武林英雄同道的事,我會助你報仇,卻不是要你苦心孤詣殫精竭慮地去做這件事,我要讓你看到,天下英雄為你,為所有被他們迫害的人主持公道!”
江湖事,江湖了。
江湖冇有王法,人心就是公道!是一桿秤砣、一支標尺。
楚千繁微微一笑,隻覺得自己此刻好像一隻小鳥,身體變得很輕很輕,正迎著和煦的春風暖日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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