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釘 第2章 微光

    林薇在冰冷的公寓裡醒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的條紋，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寒意。昨晚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銀行的扣款簡訊、醫生的電話、以及那令人窒息的三十萬數字。失業和被行業封殺的現實，像一副沉重的鐐銬，鎖住了她的未來。

她機械地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母親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虛弱卻充滿關切：“薇薇，工作很忙嗎？昨晚沒接到你電話，有點擔心。醫生說的費用是不是很貴？如果太吃力，媽這病就不治了……”

“媽，你說什麼呢！”林薇迅速打斷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自如，“費用沒問題，我剛完成一個大專案，獎金很豐厚。您就安心治療，一切有我。”掛了電話，她無力地靠在牆上。謊言說得越是輕鬆，內心的壓力就越是巨大。

她開啟電腦，郵箱裡堆滿了郵件。除了幾家不入流小公司的自動拒信，就是蘇曼君授意hr發出的正式解雇通知函，冰冷地重申了競業條款和“資料造假”的定性。整個世界彷彿都在對她關門。

就在她幾乎要被絕望吞噬時，一封標題為“合作詢盤”的郵件吸引了她的注意。發件人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來自一個她從未聽過的品牌——“清源”草本護膚。郵件內容很簡短，措辭甚至有些笨拙，大致意思是：他們在一個行業社群裡聽說過林薇的名字（很可能是之前“晨曦計劃”成功時），目前他們有一個很小的新品推廣需求，預算極其有限，詢問她是否感興趣接洽。

若是以前，這種級彆的詢盤根本到不了林薇眼前。但現在，這封郵件卻像黑暗中唯一的光點。預算極低，“極其有限”四個字幾乎是明示了這單生意的寒酸。但“清源”這個名字，卻莫名地觸動了她的記憶。

她強打精神，快速搜尋了一下這個品牌。結果令人唏噓。這是一個有二十多年曆史的老牌國貨，口碑一直不錯，但近年來被幾家新興網紅品牌和海外大牌擠壓得幾乎沒有生存空間。他們的官網設計老舊，社交媒體賬號粉絲寥寥，最新一條微博下的評論隻有個位數。

一個模糊的計劃開始在她腦中成形。她回想起昨天在寰宇樓下看到的那個被風吹起的廣告牌——“清源”的舊版廣告，設計粗糙，文案直白，與寰宇的精緻格格不入。或許，這就是那個“邊緣”的機會？

她撥通了郵件裡留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清源”的老闆，一位姓李的中年男人，聲音聽起來疲憊而誠懇。溝通中，林薇瞭解到，他們的預算隻有區區五萬元，想要推廣一款新的護手霜。而他們的對手，是剛剛竊取了“晨曦計劃”核心創意、財大氣粗的寰宇集團旗下某個子品牌推出的同類新品。

這是一個註定失敗的戰役。五萬塊，可能還不夠蘇曼君一次下午茶的費用。

電話那頭，李老闆歎氣道：“林總監，我知道這點預算很可笑。我們就是不死心，想最後再試一試……如果您覺得不合適，完全沒關係……”

就在林薇幾乎要開口拒絕時，她看到了桌上母親的照片。

“我接。”林薇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預算五萬，沒問題。但我有兩個條件。”

李老闆又驚又喜：“您說！”

“第一，全程必須完全按照我的方案執行，你們不能乾涉。”

“絕對沒問題！”

“第二，”林薇頓了頓，“如果成功了，我希望獲得後續利潤的分成，而不僅僅是這五萬塊。”

她不是在乞求一份施捨的工作，而是在為自己爭取一個未來的可能性。她在用自己最後的專業尊嚴做賭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是李老闆激動的聲音：“好！林總監，我相信你！就這麼定了！”

掛了電話，林薇的手心全是汗。五萬元，距離三十萬仍是天文數字，但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她沒有任何團隊，沒有資源，隻有她一個人，和一個即將消失的老牌子。

她開啟空白文件，文件的頂端，她緩緩敲下了四個字：“釘刺計劃”。

她將要像一根尖銳的釘子，即便渺小，也要用儘全力，在這堅硬的現實上鑿開一道縫隙。但這第一步，該如何邁出？她首先需要找到那個能幫她處理資料和技術問題的人。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名字，一個同樣被邊緣化的人——沈浩。但他會願意加入這場必輸的賭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