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128章 我們拉鉤。
說笑間,幾人吃完飯了,一同挪座,至喝茶的大長桌處,幾人閒散地坐著,小寬泡茶。
外麵的雨卻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倒還有著幾分愜意的意味,通往後院的地方,是幾扇中式的玻璃鏤空木門,透過玻璃往外看,屋外白茫一片。
有兩扇木門正半掩著,大高走過去,將所有的木門折疊全開。此刻,正好能看到院落的景緻,草地被雨水澆灌的青蔥翠綠,偶有陣風,院子兩角的樹木搖曳生姿。
小寬出湯的一瞬間,茶香四溢。不愧是曼鬆,這茶有一股說不出的悠然底蘊,混合著雨聲、風聲、沁人心脾,暖入心底。
此刻,幾人一時無話,但也悠然溫存,有一種極致的美好、溫潤,美到讓人想落淚。
陸沐炎往那院子內看去,看著看著,看得不真切,甚至有些恍惚。隨即,過了一陣兒,她眸中泛著水霧,悠悠開口:“乘哥,真巧。第一次到你的茶館,也是下雨,院落中的草地,也是這麼翠綠。”
“草地仍青蔥,但我的一切都變了。”
說完,她端起桌上的茶盞,微呷了一口,但端著杯子的手,微微在抖。
那個時候,大高師兄也做了這樣的豆角全宴。
那個時候,少摯還在,我的訊息,從來都是秒回,令我心動繾綣。
那個時候,媽媽還在...回家後,我第一次有想要和她和解的念頭,想要好好相處的念頭。
她這麼想著,一頭濃墨色的素發隨意散著,垂著頭,眸內晦暗,盯著指尖看。
那指尖,微微發麻,有一股絲絲的痛感。從心臟處,持續不斷地往指尖蓄力,疼的越來越重,越來越麻。緊接著,許是怕他們看到異常,她隨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試圖壓下心裡那抹沉重的痛感。
她麵上沒有什麼情緒,但這一幕沒喝茶,反而猛的喝水的狀態,被長乘看在眼裡,也被遲慕聲看在眼裡。
他撓了撓頭,輕咳一聲,坐在陸沐炎的身旁,用手臂碰了碰她,道:“哎,胖丫,你猜猜,那肙流給我的物件是什麼?”
這話題突然轉的有點快啊,陸沐炎微愣,正喝著水的手一頓,拿下來,歪頭看他:“嗯?”
遲慕聲也歪過頭看她,眸內笑意漪漪:“你猜猜嘛。”
陸沐炎彆過頭,看向院子,不以為然地說:“給個方向啊。”
他伸出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食指單立,比了個一,仍是含笑道:“就是——肙流,要一個能代表肙流的東西。”
聞言,她道:“哦,這成麼?”
遲慕聲:“……”
他就這麼看著,看著陸沐炎,手掌放著的、的那個…….
礦泉水瓶蓋…...
她就這麼拿著那個瓶蓋,在手中捏著,嘴角勾著一抹玩味,悠然道:“在我心裡,肙流,用這玩意就能代表。”
遲慕聲眨眼看著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瓶蓋,再看向她,不解,實在是不解。
眸中的那抹難以置信甚是明顯,眉頭擰的也甚是發緊,他難以置信地嚥了咽嗓子,問:“為、為什麼啊...?”
“垃圾,賣了一毛都不到,都不夠計程車師傅起步掛個二檔。”
說完,她把瓶蓋往垃圾桶裡隨意一丟,端起茶杯,優雅輕呷。
“啊,啊哈哈......”
遲慕聲笑完,沒說彆的。隻是清了清嗓子,又眨了眨眼,不知道麵上該擺個什麼表情,就愣坐著。
許是因為遲慕聲突然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陸沐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歪過頭,看向他:“黃毛,以後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了哦。”
遲慕聲被她這冷不丁的話疑惑到,歪頭應聲:“嗯?”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底的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說得嚴肅:“那樣的表情,我十八年來,都是那樣的表情。我再也不願那樣,也不願你那樣。”
這句話,是說給遲慕聲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乘哥說了,自我踏進這個村後,人世間的那些就與我無關了。所以媽媽,媽媽,我不願再像以前那樣活...少摯,少摯,我也不想…總是等待了。
陸沐炎說完這話,透過她眸內堅定又溫柔的神情,遲慕宣告白了。
是,是昨天在院落中的事情,是沐炎說一拳**之前,他露出來的那個脆弱而又完全無助的神情。
原來…沐炎這麼上心呢,剛剛一直在低頭,那股悲傷的心情,是因為想到了自己,所以想著要怎麼安慰我嗎...?
於是,他看著她,眸內溫柔徐徐醞釀,眼神深情款款。如外麵的驟雨一般,猛烈密集。如外麵的狂風一般,毫不掩飾,侵略無疑。
那抹心底一直想要掩蓋的陰霾,在這一瞬,被揮之散儘。
遲慕聲看著她,斟字酌句的說:“好,不會了,我們拉鉤。”
她眉眼含笑,笑的清明爽快,伸出手,輕聲道:“嗯。”
於是,兩人小指輕勾,達成了某種協議、或是約定、也可能是...至死不渝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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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儀式交接完畢了,話也說完了,一時之間的沉默是有的。
但在長乘這兒,尤為明顯:“……”
…...
坐不住了,這股酸味兒,我是沒法待了。
長乘起身,作勢要往樓上走去,輕咳一聲:“咳,我還有事兒,我先上去了,你們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慕聲跟我們討論一下練功的感受。”
說完,也沒等幾人應聲,長乘直接走了。
走吧,走,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要我說啊,昊兒,你八成是黃了。
這邊兒的小寬大高幾人還正在這兒坐著呢,絲毫沒什麼意見,茶真好喝啊,哎,這景緻不錯。
好麼,這幾人是悠然了,但遲慕聲拉完勾後,魂兒也徹底被勾走了。
接著,他心頭湧上一抹疑惑,其實那疑惑本就存在。但卻愈來愈深、愈來愈大、又正因為這輕輕的一個拉鉤,也被徹底的勾出來了!
忍不了了,得問。
得問個明白、問個透徹、問個義無反顧、問個決一死戰!
於是,他眸內一沉,暗下決心!
然後,弱弱的問上一句:“那…那什麼,胖丫,老白到底是誰啊?”
陸沐炎一聽這話,倒是沒看他,但眸內倒是含笑分明:“嗯?你好奇老白乾啥?”
遲慕聲撓撓頭,耳根子驟然變紅,完全沒底氣,聲音更小:“……你,你之前不是還大喊一聲嗎,他,他在哪兒呢?”
許是覺得自己這樣太窩囊了昂?他半開玩笑地說:“後備箱啊?咋,咋沒跟來呢?”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
嘿,喝的過程中還偷偷瞄她一眼。
陸沐炎白他一眼,也笑著反駁他:“去,你纔在後備箱呢。”
原來打趣這個老白,胖丫也不會很生氣,看來不是那種關係昂?於是,他放下茶杯,繼續嬉皮笑臉地鬨騰道:“那咋,他不應該在車裡,他應該在車底?”
陸沐炎:“…….去。”
老白的聲音突然出現,透著一股低沉的壓力,慢悠悠道:“我想試試,我跟你一起修煉的成果如何。”
陸沐炎急急在心裡回道:“哎!可彆!”
雖然是沒有喊出來,但這麵部表情管理仍舊不是很到位,那一抹詫異緊張的神情瞬間就被遲慕聲捕捉到。
他眸內一愣,心裡猛地鈍痛一下。
一旁的小寬,好像是要說什麼,可大高突然輕咳一聲:“咳。”
隨即,又衝著小寬輕推了一下眼鏡。
哦哦哦哦!!小寬會意,繼續泡茶。
看吧,要不怎麼說大高是師兄呢,哪怕年紀小點兒,也到底是比師弟有眼力見兒啊。
遲慕聲倒是愣著了,他呆坐著,錯愕的眸內眨了又眨,麵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看錯了嗎?是不是我看錯了?這是什麼表情,是我說錯話了?要是我說錯話了,可以發火,可以朝我吐槽,這轉瞬即逝的表情是什麼意思?生氣還是沒生氣?
……他隻覺心內不安,驟然像是有無數的螞蟻爬在身上,刺撓,癢癢,坐立不安。
就在這時,狗剩不知道從哪兒突然跳出來了,走到木門處的空地兒,抖了抖身子,蜷尾立著,“喵~”了一聲,嘿,小家夥這是打了聲招呼呢,瞅那意思好像在說:“大爺回來了昂。”
倒是奇怪,狗剩身上濕的不多,隻偶有幾處,許是就在這房子附近躲雨呢。接著,用那帶著倒刺的舌尖,輕輕舔舐著周身有些濕乎的毛發,模樣慵懶,甚是愜意。
遲慕聲立刻起身,往狗剩那兒走去,眸底有著幾不可見的一絲水霧,佯裝驚奇地衝著它喊道:“哎呀狗剩,你還能找到這兒呢!”
狗剩歪著腦袋,明亮亮的大圓眼睛輕眨看他,軟糯地叫了一聲:“喵嗚~”
他走過去,眸底的酸楚儘顯,伸出手摸了摸狗剩的額頭,強撐著開心的模樣,喃喃道:“小家夥,有時候我真感覺你好像是個人變的,也太聰明瞭。”
但有句話他沒說,也太…有眼力見兒了。
說話間,幾人都在一樓各玩各的,雖有插曲,但還是溫馨無事,外麵的驟雨絲毫不見減少的意思。
遲慕聲抱著狗剩,衝幾人打了個招呼:“我先上樓看看我的窩,有事叫我哦。”
說完,朝樓上走去,沒敢看向陸沐炎,步子走的慌亂。
他剛找到自己的屋子,抱著狗剩推門進去,關門,環顧四周。
南邊有個大窗台,能看到綠植樹木,能看到驟雨密佈,灑在窗上。西邊有一張床,床不大,木質,床上是藍色格子的床單被套。衣櫃旁呢,一個穿衣鏡。
床邊呢,一個書桌,一米四左右。桌上還放著幾本書,遲慕聲走近,哈,這幾本書上還貼著一個便利貼:慕聲要看。
正對麵就是一排木質的衣櫃,倒是挺大,已經開啟了,左側放著一列,有便利貼:大高師兄的。右側放著一列,便利貼:小寬的。
中間也貼著個便利貼:你試試。
呃...貼心是貼心,但這字型遒勁有力,怎麼總感覺不像好話啊,我能試嗎?這是威脅還是什麼意思?
這裡雖然簡單,但不簡陋。
乾淨,質樸,空氣中還有床單剛換後散發出的洗衣粉味,陰雨天的柔暗光線透進窗子,床頭有一個牆掛的小夜燈,葫蘆形狀,散發著鵝黃色的微光,暖融融的。
但遲慕聲坐在床邊,冷白如玉的麵龐上,滿是疲態。
他額前幾縷黃色的碎發垂下,眸中晦暗,顯得孤寂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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