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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願 第153章 步落驚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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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落驚羲和。

玉砌千峰,雪瘞星骸,步落驚羲和。

這裡,是零下五十度的國度,對活體組織的極致魅惑。

極寒欺騙了神經末梢,讓致命的低溫偽裝成滾燙的烙鐵,麵板完全觸碰不得。

萬古玄冰凝碧落,千山素裹映蒼穹。

呼吸導致上額竇隱隱刺痛,與冰層擠壓時的低頻嗡鳴形成共振,冰川基岩斷裂的聲音,伴隨著軀體的骨骼,在迎合著發出顫音。

長乘緊繃著臉,將陸沐炎往冰床上安頓好,卻遲遲…沒敢轉過身來。

而此時,除了長乘,幾人麵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詫來形容…...

大高的鏡片驟然起霧,他急急扯下,努力地瞪圓著眼睛,喉嚨滾過十幾個“什……”字兒,卻都像是卡在冰渣裡。

而小寬,則是在起境的一瞬間,就已立刻運炁護著全身,此刻,他的呼吸深切而緩,似乎要將這一幕永遠地封存於記憶中。

遲慕聲的麵色卻與幾人完全不同,他本就沉浸在剛剛少摯在巷內說的話裡,此刻…又突現出這麼一個...

熟悉的場景…...

接二連三的事件帶來的資訊令他措手不及,他僵著身子,星眸內錯愣的眨了眨,又轉了轉頭,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這裡…是昆侖山脈的西段?”

少摯悠悠地靠在冰床邊,挑了下眉,閃過轉瞬即逝的一抹詫異:“哦?慕聲來過這裡?”

“嗯...以前喜歡旅遊,來打過卡,哈哈...”

遲慕聲應他,但嘴角勾著的笑裡,泛著絲絲的苦意...

那年,我十八歲,肆意為序,與舌頭徒步旅遊,看遍所有的巍峨與愜意…

但...最令我震撼的地方…我多次入夢的地方…就是這裡。

若是我練境那天,沒有想到沙漠,沒有故意惡搞…...

本來第一個要給胖丫看的,就是這裡…

...胖丫,我要是早點兒帶你見了,你是不是就不用這樣痛苦了?

唉......唉。

可就在遲慕聲的一聲歎氣裡,老縛的聲帶崩得像快斷的弓弦,緊著擠出了幾個字:“…...季連初降於隈山,抵於空桑,遷於喬山...”

而就在她震驚著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艮塵直勾勾地看向老縛,完全認同地點頭道:“沒錯,這裡和「楚居」裡記載的喬山很像,目前可推演的文字邏輯與地理線索表明:喬山——就是玉山。”

玉山......是人神通道。

而此時的長乘,一直是背對著大家,假意檢視著陸沐炎。

其實她被放進冰床上的同時,就已然安全了。

但長乘不敢轉身,也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轉身…..

可提到玉山,他的身形,卻還是又一次地明顯一滯..

玉山…玉山…...

是,這裡便是…...

白帝少昊——冰魄真身的封印之地。

山中積玉不化,是為上古冰髓,與百鳥朝鳳的圖騰形成水火既濟。

鳳棲梧桐,紮根凍土…...

那時,我與冥王,得知你的神魂蹤跡。

於是,帶著未曾涅盤的你,從東海啟程,沿寒暑之水逆流而上,經北嶽之山,獲取你的冰魄金鑰。

來到這裡,就在這裡…..

你的神魂就封印在這張萬年玉床上,冥王為你解除神魂封印,我帶你穿越玉山冰川。

最後,我們一齊抵達長留山,看著你……獲得白帝神格…...

…...

忽然,艮塵轉向少摯,英氣的眸內清亮亮地透著篤定,一字一句道:“少摯師弟,你為何沒有沉睡?”

聞言,老縛驟然回神,猛地轉頭尋找:“齊寰?!”

“他麼?”

少摯隻手一揮,尾音透著慵懶。

隻見他揮手的同時,一人,赫然而現,垂首於冰芯之內。

那人墨發長披,懸於冰紋之間,似凍住的夜瀑。

冰柱通體澄澈,隱約間能看到此人四十有餘,緊閉著雙眸,皮囊泛著青玉色的冷光。

麵前的齊寰,衣襟處還有著飄蕩的殘態,是因為...剛剛抽離隱境的一瞬間,還未及落地,就被瞬間封存於此?

此刻的老縛,瞳仁縮成針眼兒大,嬌小的身軀裡,止不住地抖著。

二十多年來…我從未為你解開隱境,我恨你,恨到都快忘了你的模樣。

我設想過種種可能性,但從未想過,你會被突然…以這樣的方式放出來……

她的心臟像是被誰死死地攥了一把,五味雜陳,心內複雜地說不出話來。

大高小寬也是第一次看見縛師祖出現這等幾近崩潰的情緒,一時間,幾人噤聲。

可就當她仔細地打量到齊寰的頸部時,神情詫異地質問道:“這是什麼?”

隻見齊寰的頸側,覆著三滴似露珠狀的透明水滴,若不是老縛,怕是常人完全發現不了。

而少摯聞言,隻是輕輕抬眼,一隻手往後撐著床沿,悠悠然地說道:“頸脈處懸著三枚冰針,針尾綴著用於觀測活體移動的露珠,這招,還是長乘兄長的特長呢。”

話落,他再次看向長乘,明明是笑意吟吟,可那笑完全不達心底,如這冰川一般,美而…令人心寒。

老縛聽著,隻覺眉心輕跳。這話看似輕鬆,可隻有她知道,也隻有她敢斷定...

師父…是你回來了嗎?

可,可她還是不敢確定...

於是,她微微揚起頭顱,完全嚴肅地直視著少摯:“你可以控製陰陽兩境,且還能在這境內造出新的東西,不受任何影響?”

雖然是這麼問著,但她麵上的神情裡,顯然就像是知道答案一般。

長乘待不住了,必須要說點什麼……

這裡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完全不知道少摯下一秒要做出什麼舉動來。

昊兒,少昊,你難不成真要讓世人都知道…...古神遺存世間?

公然違反海內的法則,你是要重歸虛空嗎...?!

想到這兒,長乘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失態地急急出聲:“其實我也…...”

可沒等他說完,艮塵卻突然橫插一嘴。

“少摯師弟,炁真強呢,你與這少女…是同門?師出何派?院內倒是沒有先例,不僅完全不懼這少女的高溫,還…”

話音未落,艮塵的視線來回地看著境內的冰川,又頻頻地落在少摯的身上,那股篤定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眸內隱隱透著激動。

老縛聽著,可還是不敢斷定…那個期待已久卻又不敢麵對的答案。

她隱忍著眸子,低下頭來,聲音裡透著一股不太願意的提問:“易學院外…...難不成還有彆的歸隱大能?”

“不會,易學院之所以是所有修行人的終焉之地,就是因為隻有院內才能彙聚靈氣,可以修行。彆的地方,若想修出少摯師弟的炁,豈止是難如登天,怕是得幾萬年的老樹成精,哈哈。”說著,艮塵擺了擺手,唇內勾著的暖意愈發濃烈。

可下一秒的老縛,直接轉頭看向長乘:“長乘,你當初將這少女尋來的時候,怎麼沒將少摯一同帶來?”

長乘一愣,怎麼這麼問?

莫非老縛是發現了小炎和昊兒的什麼事情?

他下意識地低頭,正對上老縛的眼睛,四目相對之間,老縛眸內那股難以置信的期盼,幾乎快要溢位來了。

什麼意思?

……長乘驟然回過神來,眼睛眨著,看了看老縛,又看了看艮塵。

老縛,是雷祖的徒弟。

艮塵,上一世是雷祖的摯友,轉世後帶著上一世的記憶。

雷祖…昊兒?!

…他們倆,這是把昊兒認成了雷祖轉世?!

長乘眉眼微動,連連失笑:“哎呀,你們有所不知啊!我和大高小寬,與少摯僅僅隻有過一麵之緣呢,當時隻顧著小炎的特殊性,誰承想少摯也這麼厲害?他可是小炎的難兄難弟呢,早知道就一齊來了,哈哈…!”

話落,他還轉過身去,悠然地衝著少摯擺了擺手,眸內滿是打趣的神情。

少摯臉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一瞬:“?”

長乘點頭:“是呀,小炎特意跟我提過你,她的難兄難弟多日沒聯係她,是不是,大高?”

說著,嘿,還衝著大高努了個嘴。

大高正用袖口擦拭著眼鏡上的水霧,點點頭:“……是,小、小炎師弟說、說過,有有位、難兄難、難弟。”

聽著,艮塵玄色闊袖下的手合掌一拍,溫潤的麵上彎眉輕笑:“看來,是長乘兄長去尋這位少女,父親去尋的少摯師弟。正巧,慕聲師弟也與這少女相識,今年的新生,一定會比往年熱鬨出彩。”

說著,艮塵看向遲慕聲,流雲鬢角下的發絲輕柔飄蕩,朗目裡透著某種友好的認可。

可連艮塵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認可裡…閃過轉瞬即逝的懷疑。

那抹遲疑還沒來得及深究,又被遲慕聲猛不丁冒出的話語驟然打斷:“誰兄誰弟?”

顯然,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有點愣,一時間竟都有些語塞。

但遲慕聲知道,這點挺重要的,大高小寬的師兄弟分得很清楚,這是院內的規矩。所以,他也想分的清楚一些...

少摯的鳳眸掠過遲慕聲,第一次定格在陸沐炎的身上,慵懶的聲音裡,尾音上翹:“從前,是炎兒保護我呢。”

可話音剛落,少摯卻又忽地偏頭,直勾勾看向老縛,挾著輕蔑的低笑:“縛師祖,看我半天了呢,還想看什麼?”

此時的老縛,正靜聽著幾人的對話,一直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少摯,微斂雙眸。

少摯,你周身的炁這麼強...還能控製師父的境,若說你不是師父,又該作何解釋?世上還有誰能有師父的本領?

她看向少摯,似乎要從這張姿容絕世的臉上找到相似的證據。

於是,老縛應他的話,遲遲落音:“…...你還能有什麼?”

少摯莞爾一笑:“那得看師祖能想象到什麼啦。”

聞言,老縛霎時語塞:“……小子,好大的口氣。”

“兜了一圈兒,縛師祖想說什麼?”

少摯的聲音裡,勾著一抹淺淺的探究,玩味的眸子眨地緩慢。

恍惚之間,老縛對上他的神情,眸內水霧緩緩彌開。

麵前的少摯...似乎透著某種熟悉的氣息。

師父,你一向如此,驕傲,狂妄自大,可卻令人生不出半點氣來…隻因為你有狂傲的資本,隻因為你…足夠溫柔。

師父,你是否已經覺醒記憶?若是覺醒,為何不與我相認?

可縱使有這麼多的疑問,她卻又不能冒冒然地突然問出來,或許...師父有彆的打算?

於是,老縛還是隻能兜著圈子地小心試探道:“你師從誰?”

少摯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揚唇懶懶地勾著笑:“哈哈,還沒有人類配做我的師傅呢。”

長乘險些滑了個踉蹌:“啊呀!地真滑!你們繼續,繼續......”

…...不得不說,小炎,你暈的太好了,這裡的每一個字兒都不是你能聽的…

老縛正巧被長乘這一聲打斷,白了長乘一眼,應著他的聲兒重複一句:“沒有人能配做你的師傅?”

緊接著,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向前一步,急急追問:“你今年幾歲?”

推算著來說,彼時師父圓寂二十三年,入胎一年,此時的少摯…應當二十二歲。

聽到這裡,少摯倒是有了那麼一秒短暫的錯愣,挑了個眉:“咦,怪哉,年紀這回事兒…..我身為百...”

長乘猛然轉頭,看向少摯的神情裡,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不由分說地大喝一聲:“二十!”

少昊!?

我一再地遮掩,你是看不出來!?

你再說下去,我是不是得不管不顧地將幾人全部打暈,跟你好好的掰扯掰扯?!

且不說小炎的事兒,她本就屬於海內,我可以插手。但若要讓院內的人類都知道你的來曆,這世界就變天了!

海內諸神下界,故意引蕩人間?人界的天體法則會讓你神魂俱滅!

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是想死了不成!?

於是,長乘看向少摯的神情裡,破天荒地透出了一股絕不讓步的威脅,他死死地盯著少摯,怒不可遏的眸內,那股警告卻為明顯。

…...

冰封千裡,瓊樓玉宇,寒光徹九霄。

長乘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直視著少摯。

此時的二人,明明僅相隔幾步的距離,但好似天涯之遠…...

空氣中彌漫著不安的靜默,時間凝結之時,風聲漸起,穿透無儘冰脈,隻有幾人的呼吸聲在這片內回蕩,沉默又刺耳。

少摯忽地出聲,笑得燦爛:“那我就二十歲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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