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160章 長乘兄長的問題真不少。
長乘一噎,瞪了少摯一眼,眼角抽了抽,頓時無話可說。
少摯懶洋洋地靠著門框,姿態隨意,可那雙眼睛卻深得像一潭幽泉,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光,輕笑道:“蠃母司不愧是九德化身的神,對這些人類還真有耐心。”
長乘身形明顯一僵,像是被這話戳中了什麼,喉嚨裡滾了半天氣,卻硬是沒吐出來。
這鳥兒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噎人。
他轉身落座在桌旁,乾笑兩聲,清了清嗓子,眼神複雜地盯著少摯。
過了一陣兒,長乘直奔主題,低聲道:“昊兒,化蛇拎著的那人……”
話未說完,化蛇忽地振翅飛來,小小的身軀不過麻雀大小,輕巧地落在窗台上。
它圓滾滾的腦袋一歪,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羽毛被風吹得微微蓬起,真是個好奇的小家夥。
少摯緩步走過去,發絲被關著的窗縫中透出的夜風掀起,幾縷黑發從額角滑落,拂過他深邃的眼眸。
他垂眼看了化蛇一眼,漫不經心道:“死了。”
長乘身體猛地一震,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茶杯,瞪大了眼。
他的眉頭擰成川字,遲疑出聲:“……是你弄死的?”
說著,長乘身子前傾,目光死死鎖在少摯臉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少摯看向長乘,嘴角扯出一絲漫不經心地笑,語氣平淡,卻冷得像是裹了一層薄冰:“蠃母司啊,你現在不僅是為了離火,還得替那雷祖來找我興師問罪?”
長乘神色凝重,低聲厲色道:“我沒有,我隻問,是不是你?”
他說這話時,一字一頓,麵色上透著絕無僅有的嚴肅。
少摯聳了聳肩,語氣輕描淡寫:“是我弄死的,直接摔死,怎麼辦呢?”
“那雷祖自欺欺人倒挺在行,季春風的眼珠子都快被他晃出來了,還妄想能救活呢。”
說著,他低低地譏笑一聲,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發絲,指尖輕挑,動作隨意又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魅惑。
聞言,長乘瞪大了眼,臉色漲得通紅,聲音陡然拔高:“……什麼?!你,你,你……”
他氣得一拍桌子,茶杯“哐”地一響:“你為何這麼做?”
長乘臉色鐵青,猛地向前邁了一步,麵上的憤怒幾乎要溢位來:“這季春風跟你,跟你族類半點因果糾葛都沒有,你為何平白給自己扯上因果?!”
少摯靠著窗台,仍是持著那副慵懶的模樣,發絲被風吹得飄起幾縷,臉上掛著一絲戲謔的笑,眼神冷冽:“沒什麼啊,跟那些人類殺我族類的理由一樣唄。”
“好玩兒,有趣。”
說著,他歪了歪頭,眸子眨了眨,倒像隻調皮的鳥兒。
化蛇似乎心有靈犀,小翅膀一扇,輕巧地跳到他肩膀上,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側臉。
“……少昊!?”
長乘難以置信,直接喊出聲來,聲音在屋內回蕩。
可少摯完全不為所動,空氣完全沉寂。
隻有長乘胸口起伏不定的呼吸回蕩在這壓抑的空間內,更顯膠著。
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額角,努力壓著怒火,再次低聲道:“…...昊兒,我知道,這定不是你本意,是軟姐兒…還是她身邊那男人?那人我不清楚底細,但能跟她搭上,必定有點說法…”
“...是不是他殺了季春風,栽到你手上?”
說著,他眼神一沉,帶著幾分試探,又透著某種隱約的期冀。
少摯輕哼一聲,掀起眼皮,
笑意更深,卻透著寒意:“哦,我說是他們逼我乾的,這樣因果就跟我沒關係了?”
“人類的因果法則還真是滑稽。”
少摯倚著桌,說這話時低笑一聲,眼底戲謔更濃,語氣極為嘲諷。
……少昊!你!”
長乘咬牙喊道,聲音裡滿是無奈。
他雙手攥拳,卻又鬆開,顯然,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少摯似乎完全把握了長乘的情緒一般,僅僅是擺了擺手,斜靠著桌沿,懶洋洋道:“還是少摯吧,又不是在海內,少昊是誰?”
說話間,月光透過窗映在他發間,泛著細碎的微光,透著一絲疏離。
長乘又是一噎。
……真的是太難溝通了,可是又不得不繼續溝通下去...
長乘隻得深呼了一口氣,頹廢地坐回椅子上,神色複雜地瞅了他一眼:“……罷了,是我心急了,你應該不會摻上人類因果,不然幾千年來,你早殺光了,也不至於就殺個季春風...”
唉,他總是這樣,也不言語,任由誤會。
我若再不理解他,除了冥燁,人界海內,再沒誰能理解他了…...
思襯及此,長乘擰了擰眉心,無奈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說了,我換個問題,軟姐兒跟你交易的時候,有沒有提過櫃格鬆的事兒?”
少摯聞言,斜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戲謔,慢悠悠地反問:“你猜猜?”
長乘:“……”
他嘴角一抽,徹底無語。
長乘乾脆閉嘴,沉著眸子盯著少摯看,像是在等他自己把話接下去。
少摯輕笑一聲,順手撥開了窗邊的木閂。
風從縫隙中掠過,吹得屋內燭光躍躍。
他背對長乘,聲音懶散卻帶著點冷意,終是鬆了口:“嗬,軟姐兒是想回去想瘋了。”
他頓了頓,轉過身,目光落在長乘臉上,語氣裡的玩味越發明顯:“櫃格鬆可是海內的樹,她自己都破不開結界回去,居然對那遲慕聲開出這麼個彌天大謊?我倒是好奇她後續打算怎麼圓。”
長乘聞言,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敲了下桌麵,發出低低的";篤篤";聲。
屋內的油燈被風吹得一晃,影子在牆上拉長又縮短,映得他臉上神色愈發複雜。
長乘沉吟片刻,低聲道:“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少摯沒急著答話,推開半扇木窗。
夜風裹著濕冷的泥土氣息湧地進來,吹得他衣角微微翻飛。
他唇角漾起弧度,露著意味不明的笑,低聲道:“誰知道呢?也許我剛剛是框你玩兒呢,畢竟樓下的縛師祖就挺喜歡設局框人麼,我倒樂意學以致用。”
長乘又是一噎,喉嚨裡像是卡了塊茶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老縛是為了試你是不是雷祖啊,你想到哪兒去了,難不成是給你立個下馬威不成,人家圖啥。
哎…跟你鳥族這種小小的腦子,實在是不好溝通。
屋內再次陷入僵局,油燈的光暈在兩人之間搖曳,長乘盯著少摯的背影,眉頭越擰越緊。
少摯卻悠然倚著窗台,手指隨意搭在窗欞上,像是半點兒都不在意這場對話的走向。
長乘無奈地搖了搖頭,怎麼辦啊,局麵還是得由他來破冰…...
於是,他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索性換了個話題:“不說那些了…”
長乘輕蹙著眉頭,打量他:“昊兒,自小炎醒後,總覺得你神情裡壓著一股火,是出什麼事兒了?”
說著,他眸內淺淺地勾出一抹玩味,像是等著看好戲一般,故作輕鬆道:你們怎麼說的?…怎麼突然任由她與慕聲接觸?不宣示主權了?”
少摯轉過身,斜靠著窗台,輕笑一聲,語氣懶散:“長乘兄長的問題真不少。”
長乘目光一沉,無奈地笑了下:“……彆人看不出來,我能不知道你?從下午開始就格外明顯,不然剛剛也不會跟我嗆了半天,是生氣了?”
少摯轉頭,凝視他:“生氣?”
他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抹戲謔,繼續道:“蠃母司說話越發有趣了,我隻是想慢慢玩兒而已。”
說著,少摯走到桌邊,隨手拿起一隻茶杯把玩,漫不經心道:“不知為何,她有些反感,那便慢慢來好了,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啊。”
長乘一愣,眨了眨眼:“哪還有慢慢來的時候,她都不跟你牽手了,那…那下午在境裡不還是…諾。”
說著,長乘學著陸沐炎下午在境內與少摯的對話,陰陽怪氣地模仿起來:“不了,好的~”
少摯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揚:“她喜歡我啊。”
“嗬嗬……”
長乘乾笑兩聲,眼角抽了抽:“我看未必,……你千年來就是牽個手啊。”
少摯手指一頓,鳳眸內劃過一絲不解,語氣淡淡卻透著幾分自嘲:“千年來本就止步於此,還得我多做到哪一步才行?”
說著,他放下茶杯,頓了頓,目光微沉,陷入片刻遲疑:“...況且,我立刻便給她一個想要的答複,卻遲遲未有進一步的親昵,總會出問題。”
長乘一聽,眼睛一亮,調侃道:“喲,原是學會欲擒故縱了?”
緊接著,斜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小心你的炎兒不吃這一套哦。”
少摯走到窗邊,雙手撐著窗台,夜風吹得他衣袖獵獵作響。
發絲被風捲起,幾縷深棕色的發絲從額間淩亂,拂過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映出細碎的光。
此刻的他,身著一件單薄的玄衣,背對著長乘,身形慵懶地倚在窗邊,卻隱隱泄出濃烈的疲態…..
他低頭凝視窗外,發梢輕輕拂過眸,勾出一絲模糊的光影,看不清神情,輕啟薄唇:“情愛之事,嗬嗬。她也不過活到二十五歲,七年而已。”
“幾千年了,就剩這七年的光陰,愛誰都無所謂啊。”
說著,他轉過頭來,眸間換上了一副明澈清亮的樣子。
剛剛的漠然消失無蹤,少摯粲然一笑:“代替不了我在她心裡的位置,也改變不了她的結局哦。”
長乘沉默片刻,盯著他看了半晌,目光在他被風吹亂的發絲間遊移,低聲道:千年來,你都不曾有過異樣的心緒麼?”
少摯聞言,眉頭微皺,忽然覺得這場挑弄,實在無趣地緊。
他直起身,夜風趁機鑽進屋內,語氣冷了幾分,薄唇抿著鋒利的弧度,乾脆直言:“需要我把你的茶渣掛你身上千年麼。”
說著,他鬢角的幾縷發絲掠過眸子,看不出神情:“蠃母司,與其好奇這個,倒不如教教她怎麼活得長點兒?”
“事情越發有趣,我現在倒期待時間能久一點兒。”
話落,少摯勾唇輕笑,帶著一絲戲謔。
長乘頓了頓,乾笑兩聲:“……嗬嗬。”
窗外,夜色濃鬱,油燈搖曳微光,被風吹得時明時暗,映得影子扭曲而怪異。
長乘靠著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眼神裡滿是疲態。
少摯則斜倚窗前,姿態慵懶。
雖然氣氛凝重,但二人之間的氣息倒是一如從前那般熟悉,獨獨少了另一位熟悉的身影。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誰也勸不動誰,但此刻卻都默契地沉默著,誰也沒提出離開。
像是要借這片刻的安靜,假裝還能回到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日子...
屋角的布簾被風掀起,輕飄飄地擺動,像是在掙紮著掙脫束縛,又像在嘲弄這屋內的平靜。
少摯低頭撥了撥發梢,慵懶地隨意道:“長乘呐,下次若隻是這些口舌之爭,就彆徒勞了。明知問我也問不出什麼,你乾脆起一卦看看唄。”
長乘靠著椅背,手指一僵,擠出一絲無奈的笑:“不是說了嗎,不起卦了,以後都不起了。”
他低頭看了眼桌上的茶杯,眼神柔和卻掩不住疲憊,這種無形的交鋒中,長乘早已習慣了退讓。
少摯眼角一彎,緩緩勾唇,笑容邪魅而惑人,像是獵手在戲弄獵物:“喲,這是打算陪我玩個儘興?”
長乘聞言,腦海中忽地閃過遲慕聲那句隨口的玩笑。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輕聲道:“哈哈,遊戲拿攻略玩兒,確實沒意思。”
少摯擰眉,罕見地透出一抹不解的神情:“攻略?”
長乘輕笑,眸子裡透出一絲溫潤,解釋道:“咳,就是看得太透,沒樂趣。”
說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像是在回憶什麼有趣的事,緊繃的神情終於鬆了幾分。
少摯眸色一滯,盯著他看。
此時的長乘,唇角勾笑,全然不似剛剛那樣神態緊繃,儼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
這一幕好像格外紮眼,少摯轉頭,看向窗外。
那棵被雷劈焦黑的老樹歪斜著,枝乾的斷口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暗光,像極了他此刻的氣質,看似平靜,卻藏著隨時可能爆發的瘋狂。
半晌,少摯唇角緩緩漾起一抹譏誚的笑,背對著他:“…嗬,那陪我玩個有樂趣的?”
話落,他回過頭來,直視長乘。
夜風吹得他發絲勾落在眸間,晦暗不明,帶著一絲隱晦的瘋魔。
屋內的空氣驟然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