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221章 請你務必等等我。
長乘與啟明院長忙於為遲慕聲和老縛療傷,艮塵考覈華北新生,少摯與小寬前往乾宮拿琴。
所以......
此刻,陸沐炎身處於華北區鮫淚湖中心孤島處。
雨霧綿延,夜風拂葉輕搖,湖麵波光幽暗,如墨鏡碎裂。
雨絲輕落孤島,濕潤草地,宛若銀紗輕籠。
但在她的五感之內,萬籟俱消。
她盤坐於湖畔,素衣濕透,貼於凝脂般的肌膚,秀發如墨垂落,水珠滑過臉龐。
體內,卻是熱流如溫泉湧動,溫潤異常。
周身陣陣酥麻如電,激起令人想要落淚的激動…...
可就在她毫無察覺的同時,古樹繁茂的枝葉內,有幾片嫩綠的樹葉,悄然枯萎。
葉片邊緣焦黃,驀地飄落,無聲無息,墜入濕潤草地,透著一抹詭秘的死寂…...
枝頭,一隻鳥兒忽地歪頭。
它漆黑的眼珠眨動,如寒星閃爍,似在窺探陸沐炎的動靜。
忽然,那鳥兒撲騰翅膀,迅捷飛空,宛如墨影劃夜,遠去無蹤。
緊接著,另一隻鳥兒續上,悄然落在空出的枝頭,漆黑眼珠一瞬不瞬,如暗哨蟄伏般,緊盯陸沐炎…...
她渾然不知,繼續打坐,嬌軀微顫,體內熱流如赤焰奔騰。
酥麻感陣陣湧現,從頭皮蔓延至足尖,宛如電光流轉,激起無儘的渴望。
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膛欲裂,透著一抹失而複得的喜悅,似被一股莫名力量牽引,熾烈而詭秘…….
這具身體附著的力量從何而來?因何而來?為何每種體感都與長乘所述大相徑庭?
她不知道,她不能知道,她也不敢知道......
陸沐炎,你認為此刻的你,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事實很殘忍,也很簡短,就四個字——你沒死透。
…...
寅時將近,中雨轉小。
雨絲如針,輕落湖麵,泛起漣漪如畫。
陸沐炎驀地睜眼,眸內透著決然的清醒,即刻起身,迅捷往院內趕去。
寅時的竹林清冷而幽深,小徑泥香彌漫,竹影搖曳如魅。
她步履不停,心內思緒同樣萬千…….
令牌,隻有需要出學院的入殮師纔有。
這學院似一麵無形的牆壁,除生死之事,旁人一律進出不得。
夜裡剛出來時,她小心地攥著令牌,虛空畫卦,微微有些許顫抖,這第二次倒是熟練幾分。
一回生二回熟,乘哥忙於治療的幾天裡,要是也能這麼輕鬆地熟練度過就好了。
她暗暗數著日子,距離啟明院長所說的七天後…隻差五日。
…...
寅時將至,長乘撐傘,悠然來到陸沐炎小院門口。
他素衣如霜,傘麵滴露輕墜,俊臉透著一抹疲憊,眼眸卻透著隱秘的關懷。
長乘輕叩木門,嗓音溫柔,低聲道:“小炎。”
門內寂無聲息。
長乘秀眉微蹙,眼眸閃過疑惑,似察覺一絲不對。
他暗開神識,迅捷探向屋內,氣息如寒風捲浪,掃過每一寸角落。
嗯?!
長乘俊臉鐵青,額角青筋微凸,透著一抹隱秘的驚懼!
下一刻,他甚至都沒推門而入,迅捷轉身,神識再擴!
山神之炁,席捲學院!
他眼眸爆燃,氣息如驚濤崩裂,似要將陸沐炎的蹤跡從天地間揪出!
驀地,門外傳來一句熟悉的嗓音,乾脆果斷:“不用。”
陸沐炎的聲音如寒刃劈空,透著一抹隱秘的鎮定,似在掩飾心底的慌亂。
此刻,澹台二人身著院內素衣,打著兩把傘,正預與陸沐炎勸說什麼。
澹台月疏輕咬下唇,秀眉微皺,嬌聲道:“沐炎姐姐…雖是夏天,淋雨總歸對身體不好…”
她嗓音柔膩如絲,眸內水光盈盈,透著一抹偽裝的關切,像是在試探陸沐炎的反應。
同時,澹台雲隱上前一步,嗓音儒雅如泉,俊臉透著恰到好處的體貼,溫潤一笑,低聲道:“這樣吧,沐炎,我將傘給你,我與妹妹打同一把。”
長乘轉瞬瞬移至院落拐角!
他佯裝踏步走出,步伐沉穩,俊臉緊繃,透著一抹審視的寒光,低喝:“這是…?”
陸沐炎心內一驚,糟糕,乘哥比我先到!
這…待會兒如何解釋?
她強壓心底的慌亂,麵上卻無波,頷首低聲道:“乘哥。”
同時,澹台二人正與陸沐炎周旋,猛不丁被身後悄然而至的聲音嚇到!
下一刻,二人急急轉身,見一男子,正眸內審視地盯著自己看。
眼前男子細碎黑發,發尾盤成小丸,額間一縷發絲垂落,劍眉鳳眼淩厲如刀,短絡腮胡下薄唇輕勾,似笑非笑。
像是……正強壓著某種令人畏懼的威儀。
他的氣場如寒泉流玉,沉穩而壓迫,似是那天與陸沐炎、少摯同行的導師之一…?
澹台二人愣怔,下意識眨眼,頓喉齊聲道:“呃…您好。”
澹台雲隱上前一步,眸底暗暗劃過一絲敵意,溫潤一笑:“乘哥是嗎?我是…”
他的嗓音儒雅,宛如清風拂柳,似欲拉近關係,暗藏試探。
可長乘壓根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眸內深探,氣場壓迫如山,直言打斷:“澹台一族不在華北新生區待著,跑來導師庭院,意欲何為?”
澹台月疏一愣,麵色尷尬,杏眸閃過慌亂,嬌聲道:“我…我兄妹二人方纔看到沐炎從…”
可是忽地,澹台雲隱搶過話頭:“我們路過此處,剛剛看到沐炎出門,沒有傘,無非也就是散步,便想著送送沐炎,怕她一個姑孃家不安全。”
他的嗓音溫潤,臉上透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此話一出,不僅澹台月疏微微一愣,陸沐炎也稍有不解。
緊接著,陸沐炎清冷的眸光暗暗掃過澹台雲隱,低下頭,頷首道:“……是的,多謝。乘哥有傘,不勞二位費心了。”
聞言,澹台雲隱倒是輕笑一聲,儒雅如風:“好的,那我們二人繼續“探險”啦。”
他麵色溫潤,宛如清風拂柳,碰了碰月疏衣袖,作勢離去,眸底卻暗藏一絲得逞的微光。
陸沐炎眸底閃過一絲遲疑,這二人...最好是這麼單純。
緊接著,她忽憶起那晚,幾人聊天時的內容。
無論怎樣…總在院內遊蕩…...
於是,二人剛剛轉身,她終是不忍,緩緩出聲:“…...我知道你們覺得新奇,興奮,但還是早早回去的好。”
“有散步的功夫,不若想想如何找準炁屬,儘快修行纔是。”
話落,陸沐炎眸底透著複雜的幽光,善意中暗藏一絲警惕,預備轉身回院。
聞言,澹台雲隱驀地轉過身來!
他麵露詫異,眸底映著感激之色,急聲道:“沐炎說的是!…我兄妹二人玩心太大,實在不該…”
他眼底泛著溫柔,目光深情似水,低聲緩道:“沐炎...你真好。”
陸沐炎心內一惑。
這澹台小子,到底是不是個近視眼兒?
她眼角微抽,扯了扯唇角:“……再見。”
忽地。
長乘驀然開口:“且慢。”
他眉眼彎彎,透著一抹悠然的大哥模樣,笑著道:“算了,澹台一族與我有故交,既是登門,進來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這雨也停了,太陽出來,曬得地麵乾了些,也好走路。”
話落,長乘側身,衝著澹台二人笑的溫潤儒雅。
一如…一如麵對醫院的王豔那般,完全親切和藹。
陸沐炎眉眼暗挑,沒作聲。
澹台月疏聞言,眸內劃過一抹興奮:“真的嗎?可以嗎?”
陸沐炎輕笑,隨著長乘的話茬附和道:“沒吃早飯呢吧?正好咱一起吃。”
話落,她的嗓音輕快,透著一抹隱秘的配合,轉身隨長乘回院。
澹台二人麵上勾著暗暗得逞的微笑,相互對視一眼,緊跟其後。
走過院落,至一樓前廳,長乘歪頭,衝著走廊二樓樓梯拐角喊道:“小寬,來人啦,泡茶。”
澹台月疏欠身,透著一抹乖巧,嬌聲道:“多謝,還不知您如何稱呼,隨沐炎姐姐喚您乘哥?”
澹台雲隱正欲再次作揖客套,長乘卻輕笑一聲,擺了擺手打斷他:“長乘,他們喚我兄長,來這兒就是自家一樣,不必拘禮。”
他嗓音溫潤,臉上透著親和,悠悠續道:“你們先坐啊,小炎隨我來,去庫房拿幾盒不錯的糕點。”
話落,長乘衝著二人微微一笑,轉身往庭外走去。
陸沐炎頷首,隨長乘而去,素衣如霜,秀發微揚,眸底卻透著一抹遲疑,暗暗揣摩長乘的用意…..
此刻,澹台二人在前廳落座。
屋內燭光搖曳,映得木質桌椅泛起暖光,透著一抹溫馨的古樸。
牆上掛畫淡雅,茶桌青瓷杯盞靜置,偶有陣陣暗香襲來…...
澹台月疏輕扯雲隱衣袖,眸內疑惑,低聲道:“哥哥…這是何意?”
澹台雲隱卻胸有成竹,薄唇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悠悠然道:“方纔啊,我看沐炎著急往回趕的樣子,再看這乘哥急忙出門尋她的模樣...”
“定是沐炎偷跑出來,從哪兒往回趕,不能讓這長乘發現。”
他嗓音低沉,眸底透著得逞的精光,翹起二郎腿,眉眼瞥向陸沐炎離去的方向,繼續道:“我何不給沐炎賣個人情?”
“這不,沐炎立刻接下我的好意,緊接著,她好心勸說的那幾句話...聽著沒?言外之意,不就是留我們喝茶?畢竟是導師的院子,她肯定不能擅作主張啊。”
說著,澹台雲隱眸底劃過一抹不屑,繼續道:“所以這長乘一看,自然認為我們與她交好,正好順水推舟,將我二人收入他門下。”
話落,他眉毛高闊,麵上得意洋洋,透著一抹輕佻的自信。
聞言,澹台月疏咯咯輕笑,粉拳輕錘雲隱,嗔怪道:“討厭~哥哥如此聰明,月疏拖哥哥的後腿啦…真不愧是哥哥,怪不得這麼多女孩都喜歡你呢。”
窗外,寅時將落。
天色微亮,雨停雲散,晨光初現,灑在青石小徑,濕潤露珠閃耀如星。
槐樹枝葉搖曳,柳蔭低垂,池塘映著晨曦的柔光,清新盎然。
屋內燭光與庭外晨光交織,溫馨而靜謐,卻暗藏著澹台二人的輕佻算計,長乘的深意佈局…...
…...
而與此同時,長乘剛領陸沐炎至庫房,指尖暗勾,無聲無息落下隔音障。
庫房昏暗,木架上糕點盒堆疊,散發淡淡甜香,牆角麻袋散落,透著穀物的清氣,宛如幽穀低吟。
晨光透過窄窗,灑下微弱光暈,映得長乘的臉半明半暗,透著一抹隱秘的沉重。
他未及轉身,聲音直言落下,透著一抹不容迴避的審視:“小炎,著急出門所為何事?”
陸沐炎不動聲色地扯了個謊:“少摯不見了,我去尋他。”
她嗓音平靜,清冷眸子沉靜,但心緒微顫,手指不自覺暗攥衣角...
這話一出,長乘倒是臉色一頓。
他麵色稍緩,心底鬆懈幾分,輕咳一聲,掩過眸底的懷疑:“……原來是這樣,昨日我吩咐他和小寬去搬琴,這會兒應該在慕聲房內佈置。”
陸沐炎卻不懂了,疑惑道:“搬琴到慕聲房內?有何用?”
長乘輕笑一聲,漸漸放下心來,悠悠解釋道:“宮商角徴羽,五音入五臟,是為藥引。”
這話落下,陸沐炎忽地沉聲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慕聲?”
長乘擺手,看向她,嗓音溫潤,透著一抹安撫的溫柔:“安心,院長與我一同為他治療,五天後,能趕上正式開學。”
可長乘說到這裡,話鋒一轉,臉色突變,眼底一沉,盯著她的眼:“但…小炎,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陸沐炎心內一緊,但眸內沉靜不變:“…嗯?乘哥你說。”
長乘頓了頓,仍直視她的雙眸,沉聲道:“許多事,我無法與你明說,但我絕不會害你,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快太多,當下我無暇細細琢磨。”
說著,長乘苦笑,眼眸如墨,搖了搖頭:“你也不用與我打官腔說好話,同時,我理解你現在的所有情緒,無論是自責、著急、還是隱忍、悲痛……我真的完全理解。”
“但…...請你務必等等我。”
此刻,他幽深的眸底湧動著辯不分明的意味,啞著聲兒,續道:“我實在分不出精力再去盯著你練功,你現在的炁…...我搞不清楚,你可願稍稍等待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