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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願 第307章 她的世界,在沉默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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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老縛完全不聽他們說什麼,急急攤開包內物品。

她雙手顫抖,似在與時間賽跑,頭發盤後的筷子微微顫動,透著一抹從未有過的驚懼,英氣的側臉早已煞白如紙…...

但李信罡好似並未察覺,徹底急了,一把抓住老縛:“老縛!拾骨隊是這麼處理沒錯,但若是彆的東西,這不是平白浪費時間嗎!?”

他渾身濕透,眉下雨簾,遮不住眼底的焦急:“我們至少應該抓一個來看看,是不是拾骨隊吧!?”

老縛死瞪,一字一句從喉內怒吼:“按、我、說、的、去、做!”

四目相對間,李信罡一愣,定在原地:“…...”

忽的,緋刹後頸驀地一涼!

她眼神陡然瞪大,瞳孔一驚!

緋刹顫著唇,麵龐煞白如死灰,聲音中透著驚恐:“啊,好…好涼…!”

老縛猛地一抬手,在緋刹身後急急落下一道天雷!

“轟隆——!”

雷光劈下,震得地麵龜裂,泥地隱隱冒出烏煙!

緋刹身後的陰影猛地散開,如黑霧消散,又氤氳聚攏,透著詭異的生機!

老縛歇斯底裡的吼聲如山崩般響起,急切火焚,嗓音劈裂:“快!!!!!”

這一句,似用儘畢生力氣,她心痛如刀絞,似眼見著親人落崖,卻無力挽回,帶著絕望的顫抖!!

此刻,她眼中淚水混著雨水,一切悲痛湧上心頭,歇斯底裡到近乎崩潰。

而緋刹…僅在這幾秒的功夫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緩慢衰老。

她如冷玉般的肌膚開始失去光澤,隱隱泛起蠟黃,兩鬢逐漸清晰漸白……

她一向唇豔如血染的嘴角,此刻微微下垂,眉如刀裁的線條柔軟了些許。

頸側一道細疤蜿蜒至鎖骨的痕跡,彷彿加深了皺紋。

不再是年少時引天雷入體的痕跡,而是歲月侵蝕的印記。

唯有眼尾一抹暗紅的紋路,仍清晰未蝕…...

老縛顫抖著唇,望著緋刹,一字也說不出來,英氣的臉龐布滿淚痕,柳葉眉眼如刀刮般痛楚。

緋刹急急捂著後頸,但手上的皺紋,也逐漸分明。

她顫著音:“雷祖……出世了?”

老縛…唯有沉默。

她顫抖著嬌小的身軀,望著緋刹,望著本該風華正茂,此刻卻兩鬢斑白的緋刹…...

真的...一字也說不出來。

可這時,王闖大喜,顫巍巍晃動著渾圓的身軀,急急跑來。

他滿臉褶皺縱橫,兩眼放光,溜圓的眼睛深陷眼窩,白發夾雜的絡腮胡抖動:“是不是?!是不是我大哥出世了!!”

老縛沉默,兩行清淚流下,混著雨水滑落臉頰,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聲。

而李信罡,早在與老縛四目相對間,便已明真相。

此刻,他愣怔定在原地,任由雨幕揮灑,眼中熱淚夾雜,顫著音:“……真的…是大哥回來了?”

一百餘眾,難以置信,皆在屏息間等待一個呼之慾出的真相。

老縛無言。

無言,便是言。

3、2、1。

“我震宮始祖,回來了!!”

“雷祖歸位!!!”

“是誰?是誰!?”

“新生,是哪位新生吧!?”

不出所料,果然轟然炸響。

最先癱坐在地上的,是雲韻。

她身子一軟,臉上淚痕斑斑,喜悅與自責的情緒交織,抖著肩頭,將喜與悲的熱淚,一並溶於雨霧,小聲啜泣起來…...

蒼隼右臂鐵鏈低嘯,舊傷蜿蜒的臉上熱淚盈眶,那抹多日難見的笑容,終於得以溫潤綻放。

九霄眉間雷疤泛光,眸內滿是興奮,那冷峻的眼神轉為狂熱,眼中淚光隱隱。

而此刻的緋刹…...

她兩鬢漸白,卻全不在意,眼底迸出一抹灼人的光芒,熱淚滑落蒼白的臉。

緋刹唇角法令紋輕顫,顫了又顫,隻落一字:“……值!”

眾人激動,轟然炸響,或呆愣原地,掩麵而泣。

無一人眼中不閃著熱淚,透著興奮。

無一人心裡不盈著激動,透著希望。

哪怕是那些蒼老的弟子們,原本二十多歲的男弟子魚尾紋橫生,劍眉灰白的臉上熱淚盈眶,眸內滿是興奮;

現在看著是六十歲的女弟子,長發半白,杏眼深陷的蠟黃臉龐熱淚盈眶,衰老的身軀顫抖著喜悅;

如今算是七十歲的男弟子,壯實體型瘦削,絡腮胡全白的臉上熱淚盈眶,咳嗽中透著興奮;

那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混著對雷祖的崇拜,如雷鳴般在雨中回蕩。

震宮眾人,甚至來不及為這場突變的驚險而擔憂。

或者說…...

對比於得知雷祖出世,他們根本不屑於自己的犧牲。

驚棠手中摺扇猛地一扇,熱淚中透著柔情:“雷祖……真的回來了?縛師祖,我們等了這麼久,終於……終於等到了…...”

她猛地拭淚:“我,我要活著,我要好好活著,我要出去,我要見雷祖!!”

話落,驚棠迅速蹲下,護住後頸,急急從包中取出硃砂和艾草,動作果斷而迅捷!

緋刹四下看著,竟不知做什麼好,似一個健忘的老婦,熱淚盈眶:“是啊……雷祖出世,區區衰老算什麼?”

“我我…我,對對,對...快,準備東西,我來浸潤銅錢!”

她衰老的兩鬢漸白卻掩不住雷火般的狂喜,急急尋物,指尖冰涼如刃,快速浸潤銅錢,動作甚至比從前還利索幾分。

雲韻杏眼含霧的眸中熱淚滑落,臉上泛起薄紅,迅速起身,急切道:“大家快護好後頸,我來分發八卦鏡!”

蒼隼一笑如春風拂麵,抬臂,鎖鏈輕響,迅速護住後頸,取出天罡油:“縛師祖,彆擔心,我們挖!雷祖回來了,一切都值得!”

九霄扯著嗓子,眉峰如劍挑起,迅速蹲下準備物件,膚色冷峻中滿是興奮:“對!刨墳算什麼?為雷祖,我們上刀山下火海!”

眾人吵雜起來,手指刨入泥土,泥水如濺墨般飛揚四散,濺起陣陣汙濁的雨霧,眸中興奮如烈焰熊熊。

“這兒好像是個墳!”

“得罪了!”

“快,硃砂在這裡!”

“艾草分一下!”

“銅錢浸油,紅繩綁緊!”

“護好後頸,彆讓陰兵摸到!”

不僅眾人,包括那些蒼老的弟子們,雖步履蹣跚,卻熱淚盈眶中滿是興奮,帶著一種狂熱的生機。

他們衰老的身軀彷彿重獲新生,臉龐上褶皺縱橫卻動作不慢,紛紛蹲下護住後頸,取出物件,開始挖地。

褶皺的麵板在雨水中微微顫動,蒼老的骨骼在泥濘中吱嘎作響,透出一絲詭異的活力,彷彿歲月倒流。

而李信罡與王闖,二人於雨幕中對視,一言不發。

一切瞭然於心,顯而易見。

那雙深邃的黑眸與粗獷的眼底,交換著無聲的誓言。

雨水順著他們的臉龐滑落,混著血跡,劃出蜿蜒的軌跡。

哈哈......好,好,好!

從彼此的眼神中,他們清晰地見到了一個結局。

四弟!

無論前世今生,認下了,便生生世世留有痕跡,便做得數!

我二人,今日便奔著赴死而去,為你下一次入這哀牢山,蹚出條路來!

可與此同時…...

老縛看向李信罡與王闖。

她看出了他們眼中,已經完全清晰的某個人…...

老縛腦中,轟地一聲炸了。

心內,某個存在妄想的僥幸,瞬間被撕碎成無數片!

如玻璃般崩裂,碎片刺入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鮮血淋漓...

哈哈...可笑,可笑,可笑......!!

是啊,是啊,她心心念唸了二十多年的師父,旁人一瞬便能知曉。

李信罡與王闖,僅憑遲慕聲三言兩句,便能完全清晰。

我與師父朝夕相處多日...

悲痛,如潮水般湧來。

淹沒她的胸腔,吞噬她的理智,每一次呼吸都如吞嚥刀刃,撕裂肺腑...

喉內,苦楚蔓延開來。

如毒藤纏繞心脈,讓她喘不過氣來,似有無形的鐵手扼住咽喉,窒息的絕望在胸中翻騰...

她蹲下,刨墳,一言不發。

眼淚混合著雨水落下,將老縛那雙銳利的柳葉眉眼浸滿血絲,滿是心碎的痕跡…...

…...

當年,齊寰與我一事,您總強烈反對。

我總在中間循循勸阻,您見我癡情,欲言又止,我懂,但我視而不見。

造境那日,齊寰與季春風用我的符做障眼,謊稱您造境危險,急需救場。

我愛他,我信他。

匆忙間,我闖入您剛造好的華東境。

您正引雷,為了不波及到我,您心神大亂,急忙退出,但我仍受波折,身中雷劫。

您渡我修為,後又彌補造境時的缺失,身衰力竭,剛造好境,便圓寂飛升。

多快啊…多諷刺啊......

一代天驕,全院敬仰的雷祖,就這麼死在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小徒弟手上。

艮塵說,是他失約,未曾趕來所致。

您說,是因緣際會,不因一世之對錯判定。

但我沒有艮塵的兩世記憶,對於您,我更沒有新的因緣來補救。

我隻想到了一個最笨的方法,便是…...熬著。

我殺了季春風,自私地將齊寰關在境內,苟活至今,企圖向您求取原諒。

而齊寰,在最後關頭…...我放過了他。

不是因為我愛他,是因為……我不配將他帶到您麵前見您。

我自己都不配見您…...

二十多年…到頭來…...什麼求得原諒?什麼妄想守護師父?

我連齊寰都不如,最起碼,他在境裡快活了二十三年。

而我在境外苦苦支撐的動力,日夜因果損耗也要熬下去的期望…...

連您在我麵前站著,我都認不出…哈哈…...

我的一切,都是徒勞。

我的一切,都顯得像個笑話。

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最不配見到您的人,反而是我自己…

哈哈…...

您已轉世,但我前因未果,再造新孽。

大高…...

小寬,長乘,是我對不起你們。

遲慕聲…若你得知實情,定會以我為恥吧…...

師父,師父…此生此世,我早已不配為您關門內徒,與您相認。

甚至來生來世,我這樣的人,早已再無福德伴您左右…...

手指刨入泥土,老縛瘋了似的,指甲崩裂,鮮血汩汩而出,卻絲毫不覺疼痛。

痛楚,早已被內心的煎熬淹沒,泥土沾染血水,化作一團粘稠的汙穢,似她破碎的靈魂。

淚水模糊了視線,那悲痛如千刀萬剮,絞心扉般撕扯著每一寸神經,隱忍中透著無儘的蒼涼。

她的世界,在沉默中崩塌。

如山嶽傾覆,塵埃四起,將二十多年的妄想與忠誠埋葬。

那崩塌的轟鳴回蕩在心底,永無止境。

自責與懊悔,撕裂著她的靈魂,如墜無底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

…...

夕陽西下,木許村的夜色如墨般悄然降臨。

薄霧重新蔓上山腳,籠罩著竹屋的輪廓。

哀牢山的山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過村落的外圍,樹葉沙沙作響。

月光如銀紗灑落,溪水低吟,偶有蟲鳴,野花收斂清香。

村中央的空地生起數堆篝火,映照出離宮與艮宮弟子們的臉龐。

火光熊熊,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香氣與酒香,混著鬆脂的焦味,透著一種野性的溫暖與放鬆。

離宮弟子們不羈地甩著袖口,紅袍在火光中泛著烈焰般的輝光,嘻哈的笑聲此起彼伏;

艮宮弟子們則穩重些,棕袍下身影如山嶽般可靠,卻也加入了熱鬨,臉上沾著油漬,咧嘴大笑。

篝火堆旁,鐵架上烤著野兔與山雞,油脂滴落發出滋滋聲,眾人手持酒碗,或啃著肉,或大口喝酒。

“這雞烤得真香,艮宮的兄弟,來一口!”

艮宮一人接過,棕袍上藥漬斑駁,咧嘴道:“哈哈,謝謝離宮的弟兄,這趟山裡差點餓死人!”

另一堆火邊,離宮弟子端碗米飯,調侃:“艮宮的探地術真絕,挖黃精挖得飛起,下次教教我們!”

艮宮弟子大笑:“好說好說,你們離宮的火炁護身,我們羨慕還來不及呢!”

火光搖曳中,疲憊的任務日彷彿被拋諸腦後,氛圍熱鬨如市井酒肆,帶著不羈的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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