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26章 “小寬,人不錯。”
聞言,陸沐炎眸色一黯。
是,還不知道怎麼和慕聲說,正好現在要入肙流,應該能瞞得住吧...?
陸沐炎輕扯唇角,麵色複雜幾分,無奈應道:“……行吧,我帶慕聲先走。”
少摯依舊笑的溫潤,轉身,衝她擺擺手:“在乾宮巷口乖乖等我哦。”
陸沐炎微微點頭,但卻興致缺缺,繼續收拾行李,手指在布囊上停頓,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重重歎了口氣。
她低頭,將一株黃連塞進囊中,動作略顯幾分沉重。
可少摯轉身,驀地消失在原地。
靈氣流轉間,身影消散,留下院落內的一片寂靜。
下一刻,長乘屋內。
少摯玄衣輕蕩,悠悠坐下,褐眸深邃,唇角微勾:“肙流目前是軟姐兒在掌控,一旁那男人叫蜈公,在華東區潛伏。”
他聲音低沉,手指輕敲桌麵,透著從容,玄衣在陽光下泛著幽光。
長乘正在收拾東西的手,微微一頓:“…...”
化蛇落在少摯麵前的茶桌上,羽翼輕顫,同時歪頭看向長乘。
少摯直勾勾看他,褐眸如淵:“我還知道更多,助我進肙流。”
長乘挑眉:“…...”
他走過來,坐在少摯對麵,是微微笑著的,但眼神試探分明:“哦?昊兒為何進不去?”
少摯點頭,坦然道:“蜈公,你見過吧。”
化蛇撲騰著翅膀,像是回應。
聞言,長乘微微詫異,應:“嗯,回華東送漁具的時候見過,他和賈郝仁,陳老栓一起釣魚,說是誤打誤撞進來的。”
長乘說著,唇角透著不屑,眸色晦暗幾分:“嗬嗬...院內調查過,軟姐兒將他背景洗的很乾淨。”
他頓了頓,看向少摯,眼神劃過一抹掙紮:“軟姐兒…當真泯滅神性了?”
少摯未言,目光落在化蛇半空中忙碌的肥碩身影上。
這小鳥兒,就像那時在茶館長乘見到的那般靈敏,撲騰著肥碩的身軀,鳥喙銜著茶壺,穩穩當當地給少摯倒了一杯茶。
茶香氤氳,陽光灑在茶盞上,映出清澈的光澤。
少摯輕舉茶盞:“嗯,這就是我進不去的理由。”
長乘未言,眸內沉下幾分,深歎一口氣,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少摯輕呷口茶,慢悠悠道:“蠃母司,你沒時間猶豫呢。”
陽光透過窗外,撒在他的棕發上,將那雙彷彿可以看透前世今生的褐眸,映得如玻璃一般清澈。
他直勾勾盯著長乘:“不僅是我,你也進不去,這也是你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長乘一怔,不解:“……什麼意思?”
少摯嗓音依舊平靜,手指慢慢摩挲杯沿:“軟姐兒設的肙流結界,可以逃過海內諸神的神識。”
他目光落在茶盞上,茶水微微蕩漾:“我與你若進去了,定會排異。”
聞言,長乘眼中閃過幾分恍然:“院長昨晚開會時,要求各宮師尊帶領入肙流,提過一嘴,說肙流強烈反對,最後不得已妥協,就是因為…有我…們?”
可轉念,他頓了頓,歪頭疑惑:“不對啊,軟姐兒不是與你密謀,怎會不幫你進肙流?”
少摯臉色一沉,眉梢微抽:“?”
長乘一頓:“……額。”
他舔了舔唇角,訕笑道:“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你們一直是暗中穿一條褲子呢…哈哈…...”
長乘麵色明顯不自然幾分,透著一抹尷尬,撓了撓鼻尖:“罷了,需要我做什麼。”
少摯白他一眼,但言語倒是放鬆幾分:“進入肙流的入口,我二人屏息閉氣,關閉神識。”
長乘又一惑,不自覺懷疑道:“...就這麼簡單?”
少摯麵色無波,平靜點頭:“嗯,這樣便找不到肙流的入口了。”
他慢悠悠說著,指尖勾著化蛇逗趣兒,化蛇撲騰著翅膀,肥碩的身軀在茶桌上晃動:“這便是軟姐兒答應我入易學院的條件。”
說著,少摯眼中閃過一絲深意,笑吟吟看向長乘。
長乘很是意外,神色詫異看他:“你...昊兒今日倒格外坦誠…”
忽的,化蛇笨拙的身軀在少摯的指尖猛不丁摔下去。
它笨拙的身軀撲騰著翅膀站起來,長乘頓時被逗樂,掩唇輕笑:“哈哈,行,肙流…軟姐兒那個地兒,千年來我都沒去過,也不屑於去。”
他也笑著伸手,去逗化蛇:“若大禹或西王母尋我神識,也沒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最好。”
他手指輕點化蛇,透著戲謔,來回轉著圈兒。
化蛇略微不滿,肥碩的身軀晃動,透著不悅,撲騰著身子:“哈!”
少摯唇角微勾,起身:“嗯,走了。”
走到門口,他卻忽的轉頭,褐眸閃著光:“對了,小寬不去吧?”
難得與少摯有如此放鬆的時刻,長乘心情大好。
他點頭,鳳眸柔和,提著化蛇的腳不讓它走,慢悠悠道:“嗯,他留在這兒,大高的地若荒廢了,小寬的心也得跟著荒廢,就這一個念想了,呆著吧。”
少摯轉身,步態從容:“嗯,我去與他道彆,你門口等我。”
長乘正逗著化蛇呢,指尖微微一頓,眸色徹底詫異,眨了眨眼:“呀,白帝少昊今兒這是...?”
少摯緩緩出聲:“他人不錯。”
長乘心情實在愉悅,笑出聲來:“哈哈。”
而少摯出門,麵色無波,鳳眸微抬,衝化蛇使了個眼色。
忽的,化蛇順著長乘的指尖旋過一圈兒,直接衝到長乘頭頂,穩穩落下一灘鳥屎!
長乘驚呼:“啊啊啊啊,化蛇!”
他丹鳳眼瞪大,急忙起身!
少摯唇角微勾,戲謔道:“兩次。”
下一秒,少摯與化蛇被風吹散般倏忽消失,旋即,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院。
幾聲倉促的潑水聲自長乘院落中傳來,透著幾分狼狽與慌亂。
前方,小寬正躬身耕地,肌肉虯結的背脊在午後日光下起伏,鋤頭起落間,泥土翻湧。
少摯步履無聲地走近,聲線清冷如寒泉:“小寬師兄,特來告辭。”
小寬聞聲回頭,麵露訝異:“少摯師弟?”
他放下鋤頭,雙手擦了擦衣擺:“沒想到你會特意來與我道彆。”
少摯微微頷首:“入肙流之後,不知何時能再相見。其間若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小寬師兄儘管開口。”
說著,他鳳眸彎起一抹友好的笑意,發絲在陽光下透著微光。
小寬眸色詫異,隱隱透著一抹感動,誠懇應聲:“好的,我們都在院內,離得不遠,若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你也隨時與我說。”
少摯好似就在等他這句話。
他微微頷首,目光輕移,肩頭的化蛇也歪了下頭:“是的,小寬師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小寬聞言,眸色認真幾分:“嗯,少摯師弟請講。”
少摯歪頭,指尖輕點肩頭的化蛇。
它肥碩的小鳥撲騰翅膀,繞著少摯飛了一圈,模樣看著十分可愛。
少摯望著它,無奈輕笑:“我這鳥兒性子挑剔,若帶進肙流,恐它不懂規矩,徒生事端。”
他嗓音悠然,緩緩道:“待我安頓妥當,自會來接它。這段時間,可否勞煩師兄代為照顧?”
小寬爽快點頭:“自然可以。它叫化蛇,是嗎?”
少摯點頭:“是。一日兩餐,隻需新鮮蟲子和熟水。”
他語氣溫和,繼續道:“不過師兄不必特意備食,它自會覓蟲,也不會遠飛,隻在這院落附近徘徊。隻需在我院門口的架子上固定放置熟水,勤加更換即可。”
小寬不禁詫異,好奇道:“這小小化蛇當真神奇,竟比漱嫁的蠱蟲還乖。”
他抬頭,望向此刻正繞少摯飛旋的小鳥,目光溫和,鄭重道:“我也會一日兩餐為化蛇準備吃蟲,少摯師弟請放心。”
少摯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有勞師兄。”
小寬點頭:“再見,少摯師弟。”
少摯斂首一揖,隨即轉身。
而化蛇,振翅繞他飛了一圈,後又輕巧落回距小寬不遠處的樹梢。
小寬抬頭望它一眼,嘴角含笑,再度掄起鋤頭。
化蛇歪了歪腦袋,望向少摯的背影眨了眨眼,又轉回頭,一動不動地凝視小寬。
與此同時,少摯眸色靜如止水。
一切既已安排妥當,他便徑直走向院門,靜候長乘…...
…….
是的。
軟姐兒掌有結界,在她結界之內,萬物儘悉股掌之中。
然而,少摯與長乘商議的所謂“屏息閉氣、關閉神識”之法,完全無用。
軟姐兒的結界既允少摯進入,又怎會阻攔一直居於院內的長乘?
是的,這位百鳥之王的目的,壓根就隻有小寬。
為何是小寬?
因為,化蛇忠誠。
它始終追隨少摯,若讓化蛇入了軟姐兒的結界……
畢竟,蜈公臉上那至今未愈,仍需人血滋養的傷口——正是他八歲時,恰巧偷了上一世陸沐炎的紅色錦盒。
那錦盒中所藏,便是上一世尚且現世的離火元神,將蜈公灼傷至今。
軟姐兒與蜈公,是否能通過化蛇感應到真正的離火元神所在?
少摯不能賭。
因此,化蛇必須托付於一個可靠之人。
正如少摯所言:“小寬,人不錯。”
故而,化蛇的任務是——看住小寬。
而小寬所要做的,是替少摯——照顧好化蛇。
…...
…..
下午的太陽漸漸轉西,灑在院落與田野上,映出長長的影子。
化蛇停在樹梢,肥碩的身影簌簌抖動,梳理著羽毛,透著一抹守望與等待;
小寬的耕地身影在光影中漸遠,鋤頭起落間,透著一抹疲累的堅韌。
…...
夕陽西斜,已是午後五時許。
夏日的傍晚,乾宮外的小徑幽深曲折。
斑駁的日光從竹葉間隙灑落,如同碎金一般鋪滿石階。
假山邊的流水波光瀲灩,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麵,蕩開一圈漣漪。
艮塵與白兌早已靜立於徑旁的小亭之中。
二人皆未言語,氣氛凝滯間透著些許難以言說的尷尬。
見陸沐炎與遲慕聲走來,艮塵揮了揮手,臉上頓時漾開溫潤笑意,示意他們近前。
陸沐炎輕步上前,開口道:“艮塵師兄好,白兌師兄好,少摯等等便來。”
白兌僅是微微頷首,並未出聲。
一旁,遲慕聲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庭中的石凳上,紫袍歪歪扭扭,眸色黯淡,低聲自語:“唉,怎麼感覺像旅遊似的呢?到一個地方還沒待明白,就又得走了。”
陸沐炎也顯得心情有些沉重,笑著掩飾情緒:“哈哈,也不知道離開乘哥,我會不會闖下什麼禍來……”
艮塵麵色溫和,輕笑出聲:“你們倆,才離開長乘兄長幾分鐘,便捨不得了?”
遲慕聲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乍一離開乘哥,感覺這學院真大啊,好像沒人罩著了似的…哈哈。”
艮塵輕笑,抬手指向遠處:“看那兒。”
陸沐炎與遲慕聲略帶疑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小巷拐彎處。
長乘、少摯各自提著一個包裹,玄衣與黑袍在夕陽下泛著柔光,步履從容地走來。
甚至玄諫、繩直、若火也跟在後麵,黑袍、綠袍、紅袍交織,步履輕快,笑聲陣陣。
陸沐炎眨眨眼,紅袍下的身影一震:“…這,這是個大部隊啊?我們大家…都住在那裡嗎?”
她看著麵前緩步而來的長乘,語氣雖帶著難以置信,眼中卻漾滿笑意,紅袍衣擺在晚風中輕晃。
遲慕聲興奮地站起,紫袍甩得獵獵作響:“乘哥!若火師尊!你們也去嗎?!”
他的桃花眼閃著光,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
長乘翻了個白眼,玄衣下的身影優雅,佯裝不快:“噫,這麼快就要拋棄我這個山野郎中啦。”
他的鳳眸中閃過一絲戲謔,額前一縷劉海在晚風中輕晃。
遲慕聲連忙擺手,紫袍袖子甩動:“哪有!高興還來不及呢,本來有點惶恐,現在啥也不怕了,哈哈~”
他笑得爽朗,桃花眼中閃著光芒,像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擔。
一旁,風無諱跟著繩直走來,綠袍在夕陽下泛著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