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41章 回,且看此番何解!
那男人撓撓頭,一臉為難:“哎喲,妹妹嘞,這我真做不了主啊,不知道因為啥呢,這高速路上有動物占道,死活不給人過啊。”
遲母不解:“啥意思?”
同時,遲慕聲立刻屏息凝神,死死盯著那男人看。
他心中瘋狂默唸:不要動…不要變…
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什麼也沒想,我什麼都不想,我什麼都想不到…...
沒有,沒有,沒有,假的假的假的…...
這招根本不好使。
那男人仍在順暢地說著話,甚至自然地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我也是剛接到的通知,進城那山口的高速路頭,什麼鹿啊刺蝟啊,亂七八糟的動物一股腦兒地大遷徙,這都是國家保護動物,誰敢動啊!”
聽說特警已經去驅散安撫了,但堵了十幾公裡長的車隊呢!緊趕慢趕,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貨了。”
他叉著腰,吐出一口煙霧,顯得有些不耐煩。
遲母蹙緊眉頭:“…怎麼還能出這種怪事兒啊?真是愁死我了。”
遲慕聲聞言,一怔!
他驀地從自我的精神對抗中抽離出來,全身不自覺地緊繃,目光緊緊鎖定在媽媽身上。
遲母遲疑了一下,還是不死心地追問:“……那地方離這兒很遠嗎?我這都是老主顧,礙於情麵才讓我拖了三四天了。他們一天就喂一點點狗糧,剩下的都是自己做飯給狗子吃,人家都上班,沒空天天做飯,一天催我好幾次呢...”
那男人一聽,咂了口煙,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哎呀我的妹喲,狗麼,餓個一兩頓又不會死!吃點剩飯咋了嘛,明天下午貨就到了唄!”
遲母立刻瞪起眼睛:“你這話說的!你不養狗你不知道,對於真正愛狗的人來說...”
幾乎是同時,遲母和坐在一旁的遲慕聲異口同聲,一字不差地說道:“狗就是家裡一口人,你忍心讓自己兒子餓著,吃什麼剩飯啊?”
話音落下,遲慕聲自己都愣住了。
一字不差…...一字不差…...怎麼能一字不差?!
怎麼會連語氣和用詞都一模一樣?!
這時,遲母聞聲驚訝地回頭,看到兒子竟然和自己說了一樣的話,頓時像是找到了同盟,對著男人說道:“哎你看,我兒子都知道這個理兒!對吧兒子!”
遲慕聲卻更加疑惑了,喃喃:“…這句…好像當年沒有…”
那男人將被吸短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不耐煩地揮揮手:“行行行,說不過你們娘倆。反正你跟我急也沒用,我倒是想快呢,早趕完早回家。”
“就這麼著吧,明兒要是貨能早點到,我第一個給你送過來,行了吧?”
說完,男人轉身出了門,發動了停在門口的小三輪車,拐彎駛離。
遲母追到門口,揮著手:“哎,哎,謝謝利哥哈,麻煩你了!謝謝啊!”
轉過身,遲母臉上仍帶著為難的神色,從圍裙口袋裡掏出手機,嘖了一聲,似乎在琢磨該怎麼跟客戶解釋。
遲慕聲眨眨眼,喉結滾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母親的動作。
隻見,遲母如同他模糊記憶中的那樣,右手掏出圍裙內的小靈通手機,語音播報:“欣苑趙先生17樓金毛”
她九鍵按得飛快,按鍵音噠噠作響,一邊發資訊,一邊下意識地繞開地上散放的貨物,往廚房走去。
走過坐在涼席上的遲慕聲時,遲母輕車熟路地避開他身旁的塑料板凳。
遲慕聲盯著那凳子看,那凳子前,有剛卸下來的幾包狗糧…...
對,對!
下一刻,那幾包狗糧,應該是絆到媽媽,媽媽哎呦一聲:“聲聲,幫媽媽把這邊的貨挪到牆邊去!”
…...
下一刻,遲母的腳踝堪堪擦過最外麵那包狗糧的邊緣,她身體一個踉蹌,“哎呦”一聲,往前衝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遲母頭也沒回,自然說道:“聲聲,幫媽媽把這邊的貨挪到牆邊去!”
話落,她便掀開廚房的布簾,一邊繼續低著頭打字,一邊走了進去。
隻留下遲慕聲,一個人愣怔地坐在涼席上,盯著那幾包彷彿被無形之手安排好的狗糧,陷入了巨大的震驚和茫然之中…...
…...
…...
離界——
陸沐炎仍認為自己處於‘境’中,目光死死鎖在這間破敗小屋的每一個角落,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
一種令人窒息的熟悉感裹挾著冰冷的恐懼,細細密密地爬上她的脊背。
就像那時在‘境’內經曆的一樣。
伴隨著內心一聲無聲的、絕望的“怦——”響!
她最後一絲力氣被抽乾,精疲力儘,直挺挺倒在那張破舊的海綿沙發上,意識瞬間沉入漆黑的深淵。
…...
…...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窗外雨聲停歇,夜幕完全低垂。
整個秘密基地的小屋子裡,漆黑一片,沒有一絲人造光亮,唯有自然的天光透過破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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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掠過廠區,吹動窗外荒蕪的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的碎響。
一抹清冷的月光從窗戶的破洞探入,在地麵投下一小片模糊而明晃的光斑。
陸沐炎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
鼻息間的氣息平緩悠揚,彷彿身體自行進行了一場深度的休憩。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環顧四周,迷茫低語:“這…...”
…...
怎麼還是這裡?!
怎麼還是這個小屋啊?!
我無比確信,閉眼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眼前的畫麵絕對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景物、氣息、那種深入骨髓的破敗感,沒有絲毫不同!
不是說,在“界”內精疲力儘後,幻象就會消散,人就能退出去了嗎?
為什麼?
為什麼我還在這裡?
我怎麼回去,我從哪兒回去啊……?!
恐慌開始攀爬,附著上她的心臟,陸沐炎摸索著冰冷的黑暗,試圖站起身。
就在她移動時,手臂不經意間碰到了身旁一個冰冷而熟悉的物件。
——是她的手機。
它正靜靜地躺在沙發凹陷處,彷彿一直就在那裡。
陸沐炎一怔,下意識地拿起它,按亮螢幕。
冰冷的數字刺入她的眼簾。
——23:14。
陸沐炎猛地眨了眨眼,心臟驟停了一拍。
這一幕…
這時間…好熟悉…...
熟悉到令人恐懼…...
同時,老白也微微沉吟一聲:“……這個時間,好似經曆過。”
陸沐炎未語。
這種時間的錯位感非但沒有帶來休息後的舒緩,反而讓她心底升起一股強烈到極致的不安…...
她幾乎是憑借著本能,不自覺點開了與少摯的簡訊界麵。
然而,剛一點開。
她全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
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撲麵而來!
螢幕上,清晰無比地顯示著,16:13分,她發出過一條資訊:
“我現在在秘密基地,謝謝你,少摯,這裡很安心。”
簡訊內,少摯回複——“隻要你喜歡。”
陸沐炎瞬間如墜冰窟!
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彷彿被強行塞進了時光機器,精準地、殘酷地扔回了那個絕望之夜的開端!
腳下的地麵彷彿在消失,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
死也不會忘!!
不是似曾相識,這是精確的重演。
每一個細節都在殘忍地提醒她即將發生的慘劇……!
老白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炎,你是否在無意識中,強烈地回想著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
“沒有!我沒有!”
陸沐炎當即尖聲回絕,聲音在空曠破敗的小屋裡顯得格外刺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懼。
“我什麼都沒想!我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卻還在這裡!一切都和那天一樣!”
“現在…現在就是我媽出事的那天!!!”
她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像是要逃離這個可怕的時空牢籠,不顧一切地衝出門外!
剛衝出小屋,皓月當空。
清冷的光輝灑滿荒蕪的院落。
地麵低窪處積著雨水,倒映著慘白的月和枯枝雜亂扭曲的影子。
微風拂過,在水麵吹起淺淺的、令人心慌的波紋。
忽然——
“叮——”
一聲清脆又刺耳的簡訊提示音,劃破了夜的寂靜,也如同喪鐘般敲在陸沐炎的心上。
她僵硬地低下頭,手機螢幕上跳出一條來自“媽媽”的資訊:
23:17分——【不回來,就永遠彆回來!】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刺入她的眼中。
陸沐炎愣在原地。
手機螢幕的光映著她瞬間失血煞白的臉,巨大的恐懼和抉擇的壓力幾乎將她壓垮。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已知悲劇即將重演的極致恐懼。
她手握答案,卻站在起點,不知道邁出哪一步會萬劫不複…...
…...
我…我應該怎麼辦?
那天晚上,正因為我選擇不回去,所以…所以媽媽死了。
現在…現在,又把我送回了這個原點?
這到底是真實的回溯,還是另一個更殘酷的“境”?
…...我該回去嗎?
可是…可是我明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它再次發生?!
我怎麼能不回去?!
她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幾乎是無意識地求助:“老白……我…我該回去嗎?…”
老白也終於徹底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
這裡…...絕非簡單的“境”。
他聲音沉肅,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斷:“你上次得知大火訊息的時間,是淩晨4:12分。現在,是23:21。”
“哪怕不能阻止,這個時間裡也可以在門口守著,等著,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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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頓了頓,透著一股決然:“回,且看此番何解!”
“走!”
陸沐炎再無猶豫。
此刻,少女毅然決然地站在了命運的分叉口,選擇了與上一次截然相反的道路,向著那個已知的悲劇終點,奮不顧身地狂奔而去。
雨後的泥濘濺起水花,夜風吹過濕漉漉的發絲,帶來一絲刺骨的寒意…...
…...
兌界——
弦月如鉤,高懸於墨藍色的天幕之上。
清冷的光輝如水銀瀉地,將白兌居住的小院照得一片朦朧亮堂。
地上白霜覆覆,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更添幾分寒意。
院中央的小亭四角懸掛著素雅的白紗,晚風輕拂,紗幔如雲霧般緩緩浮動。
亭內石桌上,燭台散發出暖靄的光暈,映照著滿滿一桌精緻菜肴。
涼拌銀耳,晶瑩剔透,點綴著紅棗和蓮子,清甜爽口;
紅燒獅子頭,圓潤飽滿,湯汁濃鬱,泛著油光;
…...
還有一旁放著的下午剛做的糖桂核桃盞,桂花香混著核桃的堅果味,盞盞金黃酥脆。
唱若正細心地將最後一道菜擺好,桂魚置於中央,周圍點綴幾片綠葉。
白兌則緊蹙著眉頭,坐在一旁石凳上,麵色凝重如覆寒霜。
她一言不發,與這溫馨的場景格格不入。
這時,院門外忽的踏進一道金色的身影,衣袂在夜風中輕輕紛飛。
正是十年前的啟明長者——湯秉乾。
他麵相儒雅,玉樹臨風,挺秀的五官透著一抹曆經風霜沉澱下的沉穩俊帥,流雲般的鬢角烏黑發亮,梳理得一絲不苟。
他剛踏進院門,唇邊便掛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視線尋向亭中等待的妻女,朗聲道:“聽說悅悅一直在等爹爹回來?”
唱若聞聲,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迎上他的目光:“倒是會挑時辰,菜剛擺好。”
啟明步履從容地走近,目光溫柔地落在唱若身上,語氣帶著由衷的讚賞:“老遠就聞到香氣了,夫人的手藝愈發巧了。”
他自然地坐在唱若身旁的空位上,看向一旁稍顯沉默的女兒,慈愛道:“悅悅,艮塵哥哥今晚也會過來哦。”
白兌聞言,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詫異。
母親去世那日…艮塵來過這裡?
她心中疑竇叢生,但麵上不顯,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像往常一樣露出欣喜之色,依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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