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65章 諸位,30,29,28
玄諫神色嚴肅地接過話茬,聲音低沉:“嗯,不僅如此,關鍵在於,他們內心最渴望抓住、最不願放手的東西,必須被他們自己所具備的最特殊、最本源的能力親手斬斷…方能破局而出。”
若火獨眼一眯,臉上露出困惑:“這是什麼意思?”
他左右轉頭,看向幾人,詢問:“他們之前不是已經‘破界’了一次嗎?這兩天…界裡呈現的,不就是他們‘最渴望抓住的東西’嗎?怎麼還要破?還有什麼?”
玄諫沉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還有”
此刻,長乘額前的一縷發絲被微風吹動,掠過他深邃的鳳眸。
他悠悠開口,語氣帶著一種洞悉命運的淡然,補充了最關鍵的部分:“還有他們所具備的、最特殊、最本源的能力……”
“這能力,既是他們強大的根源,也可能成為斬斷執唸的利刃,亦或是…加深束縛的枷鎖。”
聞言,幾人皆是一怔,陷入沉思,彷彿觸控到了這“界”更深一層的殘酷規則…
…
夜色已深。
亭子四角懸掛的燈籠散發出溫暖的燭光,與空中皎潔的明月清輝交織。
微風拂過,亭邊的輕紗幔帳隨風徐徐揚起,落下飄忽的影。
遠處隱約傳來夏蟲的鳴叫與歸巢倦鳥的啼聲,更襯得此夜靜謐而深邃。
…
…
乾宮處——
此刻,乾宮主殿內,卻完全沒有肙流境的這份舒適與悠閒。
殿內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一些弟子麵色惶惑或凝重,不斷地被召進去,又匆匆領命而出。
氣氛緊張。
艮宮的山淼與嶽峙、嶽姚,急急趕來,幾人棕袍獵獵,滿麵焦急,腳步飛快。
離宮的淳安和楚南、灼茲等人也相繼趕至,紅袍如火,在夜色中劃出醒目的軌跡。
坎宮的藥塵、霜臨、漱嫁、潛鱗、幻漚一行人黑袍湧動,沉默而迅捷。
巽宮的柳無遮、花映簾、青律、綠春、疏翠、石聽禪…皆身著綠袍,帶來一片生機卻又焦灼的色彩。
兌宮的胭爻、縈絲、晏清眾人白袍勝雪,神情肅穆。
震宮的大響、大暢甚至連華東區的賈郝仁都聞訊趕來了,震宮眾人紫袍貴氣,卻掩不住臉上的憂慮。
乾宮今夜…
註定無人入眠。
六宮弟子急急進來,領受指令,或得知情況後,又急急出去部署或執行。
旋即,便有另一群人帶著新的訊息或問題急急趕來。
易學院上空,彷彿籠罩著一層無形的緊張氣壓。
往來弟子皆步履匆匆,神色嚴峻。
偶有低語交談聲,更是彙聚成一股不安的暗流。
彷彿正有某種影響深遠的大事在醞釀,或已然發生。
這與水月鏡屏下那相對隔離的、針對個人的心魔考驗,形成了鮮明而又令人不安的對照。
命運的洪流,似乎在多個層麵同時加速湧動。
…
……
子時。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上方,“鏡花水月”畔——
幾位師尊或倚或坐,看似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
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下方那麵幽光流轉的水鏡。
下方的幾座靜室內——
這裡依舊維持著恒定不變的光線,幾人皆在閉目盤坐。
眾人周身炁息平穩,似在安靜練功,等待著那個既定時刻的到來。
忽的。
白兌緊閉的雙眸驀地睜開。
她卻未看向任何地方,隻是用一種冰冷而精準的語調,清晰地報數:“諸位,30,29,28”
如同聽到了無聲的號令。
靜坐的陸沐炎、艮塵、遲慕聲、風無諱四人,同時睜開了雙眼。
眸中瞬間褪去所有迷茫,隻剩下絕對的清醒與堅定。
陸沐炎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輕聲讚歎:“真精準啊…”
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
幾人的目光,此刻皆直勾勾地鎖定在各自靜室中那扇棕黃色的坤位巨門之上。
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猛獸。
白兌的聲音依舊平穩,沒有絲毫波動,完成最後的倒計時:“3、2、1。”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一刹那!
五人靜室內的坤位巨門後——
伴隨著一陣低沉而古老的嗡鳴,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那縫隙深處,是深邃無垠、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艮塵深吸一口氣,聲音沉凝:“諸君,好運。”
話落,他不再猶豫,大步流星,率先跨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陸沐炎、遲慕聲、風無諱、白兌四人,眼中同時閃過一模一樣的堅定光芒!
沒有絲毫遲疑。
幾乎在艮塵身影消失的瞬間,幾人也同時舉步,毅然決然地踏入了各自的門內!
…
上方,‘鏡花水月’畔——
幾位師尊瞬間屏住了呼吸,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前傾。
所有的閒談戛然而止。
目光死死鎖住水鏡中那五個已然空蕩的靜室入口,等待著接下來的變化。
兌界——
白兌隻覺一步踏出…
腳下並非實地!?
而是
驀地踏入了一片絕對的虛無!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上下左右,甚至連自身的存在感都變得模糊。
她微微一怔,眉梢微挑,那雙清澈的眸子內閃過一絲詫異,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然而,就在這眨眼之間!
一股無法抗拒的、深沉如海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淹沒了她的意識!
下一刻,她竟就這般站著,幽幽地、毫無征兆地睡著了…?
徹底失去了意識,沉入一片無夢的黑暗!?
無人知曉,這睡夢中,是否已潛藏兌宮最本源的柔決……
…
忽的。
白兌竟被以一個奇怪的反推動力,莫名地往前蠕動
下一刻…竟從某一動物滿是獠牙的口腔內
被吐了出來…!!
那動物,看著像是狼犬、野狗或類似古代狐狸的變種。
它通體覆蓋著銀灰色的短毛,毛發質地光滑,在某種微弱的光源下,隱約可見其下流動著淡墨般的水波紋紋理。
體型彷彿更似狼犬一些?
卻更加修長優美,耳尖略長而挺立,透著機警。
一條蓬鬆的尾巴自然垂落,線條柔和如波浪。
它的步態極其輕盈,爪墊落地無聲,彷彿踏水而行。
細看之下,毛色並非純銀灰,而是在銀白基底上透出極淡的乳白光澤。
一雙眼睛在昏暗中呈現出清澈而神秘的淡紫色,如同蘊藏著月下深潭的奧秘。
白兌就是被這麼一個動物,從其腹內一個彷彿連線著其他空間的位置,輕柔地“吐”了出來?
“吐出”的一瞬間,周遭景物驟然清晰!
此刻,白兌正身處一個宛如仙境般的所在——
這裡是深山幽穀之底,一條銀練般的瀑布從高處垂落,擊打在下方深潭的岩石上,濺起萬千水珠。
氤氳的水汽與山間繚繞的雲霧融為一體。
四周是覆蓋著厚厚青苔的嶙峋怪石,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散發著瑩瑩微光的奇異植物。
白兌身著兌位的棉麻盤扣服飾,一襲深白,發絲如瀑。
此刻,就靜靜地躺在一塊位於乾燥山洞入口處的、表麵光滑的青色大石頭上。
那異獸,臉上竟然清晰地出現了難以置信地表情!
它看著被自己“吐”出來的白兌
那雙淡紫色的獸瞳裡,充滿了極致的驚愕與茫然!
彷彿完全無法理解…
自己體內為何會出來一個“人”!?
它當即嚇得渾身毛發微炸,喉嚨裡發出一聲極低的、帶著恐懼的嗚咽!
猛地,夾緊了那條波浪狀的尾巴,毫不猶豫地轉身,四爪騰空!
異獸以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竄入了旁邊茂密的、散發著微光的草叢深處,瞬間消失不見!
隻留下草葉微微晃動
…
此地景色,幽深靜謐。
瀑布的水聲潺潺,帶著奇異的韻律。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水汽、青苔的土腥味以及那些發光植物散發的、若有若無的清香。
光線,主要來自那些植物和透過繚繞水霧的、不知是月光還是其他光源的柔和輝光。
氛圍神秘、安寧。
卻又因剛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而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詭譎。
白兌依舊沉睡在青石上,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
…
艮界——
艮塵一步踏出,周遭景象驟變。
下一刻,他已置身於一處天然形成的寬闊洞穴之中。
耳邊,是轟鳴的水聲。
抬眼望去,隻見洞穴入口處,竟被一道巨大的瀑布水幕完全遮蔽。
湍急的水流如銀河傾瀉,擊打在洞外的潭水中,濺起漫天水霧。
陽光透過水幕折射進來,在洞內石壁上投下晃動不止的、光怪陸離的光斑。
彷彿為這洞穴掛上了一幅流動不止的、喧鬨卻又將內外隔絕開來的水晶簾幕。
艮塵微微蹙眉,眸色嚴謹地掃視著洞穴內部。
岩壁濕滑,布滿深綠色的苔蘚。
一些藤蔓植物從洞頂垂落,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水汽和泥土的清新氣息。
他不敢大意,體內炁機悄然運轉,低聲喝道:“艮為山!”
聲音在洞穴中回蕩,帶著山嶽般的沉穩意蘊。
忽的。
遠處,或者說這山脈的深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同源般的炁息回應,如同空穀迴音,縹緲難尋。
此處,竟是綿延不絕的大山深處,人跡罕至的幽深峽穀之底!
艮塵頓時安心幾分,再次抬腳,一步踏出,口中輕誦:“天山遁。”
身形與炁息同時變得飄忽不定。
他這一步踏出,玄妙異常!
身形,彷彿融入了山石氣息之中,那洞外震耳欲聾的瀑布轟鳴聲瞬間減弱。
他並非穿過水幕,而是如同瞬移般!
下一刻,已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瀑布之外——
山澗旁的一處相對空曠的草地上!
頭頂,是暗夜晴空,繁星密佈。
身上絲毫未沾染洞穴內的水汽,身上也滴水未沾。
艮塵一怔,喃喃:“怎的…身形如此迅捷?”
然而,就在他身形凝實的刹那——
身旁及前方茂密的、長及膝蓋的草叢,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簌簌”聲響!
那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分明是有什麼東西正破開草浪,徑直朝著他所在的位置猛衝過來!
草叢劇烈晃動,形成一道清晰的軌跡。
艮塵瞳孔微縮,雖驚不亂。
他並指如劍,疾點胸前,周身瞬間浮現出一層凝實厚重的土黃色光暈,如同山嶽虛影護住全身!
腳下步伐微分,已然做好了隨時應對襲擊的準備。
艮塵目光銳利如刀,死死鎖定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
…
巽界——
風無諱深吸一口氣,抬腳,毅然推開了那扇棕黃色的坤位門。
門開,景象豁然開朗!
空氣中彌漫著古木的清香,夾雜著露珠的濕潤與隱約的鳥鳴。
眼前,竟是一座精巧的完全由木質結構搭建的小屋。
它並非建於平地,而是巧妙地依托、鑲嵌在一棵難以估量樹齡的參天古樹的巨大枝杈之間。
具體而論,是以主乾為梁柱。
粗壯的枝椏如臂膀般橫伸,交織成屋架,樹葉層層疊疊編織成簷,擋住風雨卻留風隙通透;
屋體與樹木渾然一體,彷彿本就是古樹生長出的的一部分。
風無諱一怔。
那雙明亮的眸子內,鋒芒驟斂!
眸中,隨即閃過一絲摻雜著恐懼的瞭然,彷彿早已預料到會回到此地?
風無諱猛地回頭。
門外,是一片生機勃勃的茂密森林。
藍天如洗,白雲如絮。
鳥兒翩躚其間,羽翼掠過時發出清脆的啾鳴。
樹影婆娑,層層疊疊的綠浪在風中起伏。
陽光透過葉隙灑落,化作斑駁的光柱,在地麵厚厚的落葉上跳躍,折射出金燦燦的光芒。
一切都顯得如此寧靜而美好…
下一刻,風無諱竟毫不猶豫地直接轉身出門!
動作間,輕車熟路,甚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肌肉記憶。
他並未走尋常的梯子或台階,而是敏捷地順著這棵作為屋基的巨樹那異常光滑的主乾,熟練地滑落下來!
仔細看去,那巨樹靠近木屋下方的樹乾表皮,已被磨礪得異常光滑,泛著溫潤的光澤。
顯然,早已被如此上下攀爬滑行過千萬次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