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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願 第364章 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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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白兌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得死緊。

彷彿正強忍著喉頭翻湧的腥甜,硬生生將那口逆血嚥了回去!

她身形微晃,卻強撐著不露頹態,一步步走到餐桌前…

重重坐下!

上方的食盒,恰在此時,帶著恒定的緩慢,開始降落。

她坐在那裡,一言不發,鐵麵更甚。

彷彿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

所有的情緒都被壓縮在平靜的表象之下。

那雙眸子,直勾勾地鎖著下落的食盒。

眼神滔天,翻湧著一股近乎毀滅的**。

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那冰冷的食盒連同內裡的食物一同生吞活剝!

下一刻!

“砰!”

“砰!”

“砰!”

三道開門聲,幾乎不分先後,緊密地炸響!

遲慕聲、艮塵、風無諱的身影,同時跌撞入各自的靜室!

遲慕聲臉上、手上沾滿已呈暗紅色的血跡!

他雙目赤紅,一踏入靜室,便如同瘋魔般,不管不顧地直衝盥洗室!

遲慕聲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潑向自己的臉!

他的雙手,用力揉搓著麵板上的血汙,指甲幾乎要摳進肉裡。

那動作不是清洗,更像是某種自殘式的刮削!

水流混著血絲蜿蜒而下,遲慕聲肩膀劇烈聳動。

一聲聲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從齒縫間擠出:“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這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自責與絕望…

‘震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人知曉。

他的內心深處,也懼怕任何人知曉。

但遲慕聲麵目可憎,彷彿要將自己碎屍萬段般的自殘行徑

將那充滿絕望的抉擇,完全暴露無疑…

……

艮塵,則麵色無波無瀾。

彷彿方纔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場幻夢。

他甚至細致地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袍袖,恢複了那副翩翩儒雅的模樣。

隻是,他站在原地,朝著遲慕聲靜室方向投去一瞥。

那眸色深處,更沉澱下幾分不容動搖的堅定。

緊接著,艮塵緩步走到餐桌前,安然坐下,靜待用餐。

彷彿唯有絕對的冷靜與秩序,才能對抗內心的驚濤…



而風無諱

他臉上,是另一種駭人的煞白,嘴唇失卻所有血色。

風無諱一聲不吭,徑直走到床邊。

下一刻,他拉過被子,將自己整個蒙頭蓋住。

然而,那厚重的錦被之下

他的身軀正無法控製地、劇烈地顫抖著!

風無諱側身蜷縮,麵向內側,露出的半邊臉頰上,眼瞳瞪得極大,幾乎要裂眶而出!

其中,密佈的血絲與那空洞絕望到極致的眼神,透出一種無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他就那樣一言不發,在隔絕光線的被褥下,瘋狂地顫抖!!

與此同時。

幾人靜室上空的帷幕,齊齊發生了變動。

“唰——!”

“唰——!”

“唰——!”

“唰——!”

四道嶄新的布匹垂落,其上字跡清晰:

【每日辰時,酉時用膳。坤界子時門開,四次後午時關閉。】

剩下四人,‘破界’成功…



上方——

幾位師尊看著下方幾位靜室中統一更換的嶄新布匹,神色複雜。

是該為他們勘破一重迷障、規則得以推進而欣慰

還是該為他們此刻明顯更甚的精神損耗與內心煎熬而擔憂?

種種情緒交織,最終

隻能再次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相對無言。

夕日的暖陽,正努力散發著最後的熱度。

光線變得氤氳而溫柔,試圖撫慰這片天地。

這光芒,將絕望曝曬得熠熠生輝,呈現出一種殘酷的、近乎神聖的溫馨。

它令你在崩潰之餘,仍能呼吸。

仍能感受到這世界的溫暖。

也令你愈發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無力,憎恨自己的倖存。

更憎恨為何獨獨隻有自己…

還殘存在這如此美妙、卻冰冷刺骨的人間……

……

——————————————————

意識沉淪,倏忽間,已置身於一片灼熱煉獄。

火山口,仍是那個亙古不變的模樣。

四周岩壁赤紅,裂紋密佈,彷彿大地皴裂的麵板。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氣息,熱浪扭曲著視線,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下方,暗紅色的岩漿如同粘稠的血液,緩緩翻滾、湧動,發出“咕嘟咕嘟”的低沉咆哮。

不時有氣泡炸開,濺起熾熱的火花。

整個空間充斥著一種原始、狂暴、令人窒息的炙熱感,彷彿下一秒就會被徹底吞噬融化。

一個男人的背影。

他孤寂地坐在那危險的火山埡口處。

墨色長發在灼熱的氣流中狂亂舞動,與這毀滅般的景象奇異地融合。

陸沐炎:“……這,這裡是…”

她猛地一怔!

(自主意識!?)

陸沐炎立刻低頭審視自身!

此刻,她身著一襲似火焰織就的烈烈紅衣,衣袂在熱風中翻飛。

她的手指變得蔥長細膩,不再是平日略帶薄繭的樣子?

那如墨的青絲長及腰際,隨風狂舞。

甚至連那撲麵的、幾乎要燎傷麵板的炙熱感,都如此真實、強烈!

此刻,這鮮明的感知讓她確信

第一次!

第一次!

我第一次在這場夢中,擁有如此清晰的自主意識!

下一刻!

陸沐炎急急提起裙擺,踩著滾燙的岩石,朝著那男人的身影奔去!

她一邊跑,一邊用儘力氣呼喊,聲音在火山轟鳴中顯得有些渺小卻執拗:“冥燁,冥燁!!”

“奶的,我這次非得問清楚不可,冥燁!!你回答我!”

聞言,那男人的身形微微一動!

他寬厚的肩膀,似乎因這熟悉的、帶著怒氣的呼喚而略顯緊繃,流露出一絲詫異!!

他…

預備轉過頭來…

——————————————————

驀地。

一道聲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盤,穿透了夢境的喧囂與灼熱,直接響在她的識海深處。

此刻,身處坎位的少摯:“炎兒,還在睡覺嗎?”

陸沐炎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如同蝶翼,掙紮著欲要睜開…

少摯再喚一聲:“炎兒?該醒醒了哦。”

這一聲,溫潤璿溺。

尾音微微上揚,透著毫不掩飾的絲絲寵愛,在她耳邊輕柔蔓延。

甚至隱隱帶來一抹羽毛拂過般的瘙癢,奇異地安撫著夢中的焦躁…

而就在下方眾人正在沉默用膳之時。

陸沐炎驀地從那個炙熱混亂的夢境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耳畔,那岩漿翻滾的“咕嘟”聲彷彿要散未散,殘留著夢境的餘響

視線眇眇映入眼簾的,是不遠處靜室內的那張茶桌。

桌上,還餘半盞涼茶。

茶湯在靜室柔和的光線下呈現出金黃色澤,映襯著不知何處來的、如同燭光般溫暖的光暈。

這景象,恍惚間讓她生出幾分錯覺,彷彿又回到了少摯那間總能讓人安心的小茶館。

周遭彌漫開一種不真實的安逸…

陸沐炎意識尚未完全回籠,模糊不清地輕應了一聲,帶著剛醒的鼻音:“…嗯。”

少摯的聲音再次響起,已恢複了平時的清朗,帶著商議的意味:“我覺得有必要問問他們現在的狀況。酉時已過,大家應該都用完膳了。”

陸沐炎一怔,徹底回過神來。

啊!此刻在肙流!

不在什麼火山,也不在茶館…

在,肙流啊

她眨了幾次眼,抬手揉了揉尚有些迷濛的雙眼,又看向不遠處已擺放好菜肴的餐桌。

陸沐炎劍指於唇,語氣帶著剛醒的慵懶和一絲不好意思:“嗯…呀,該吃飯了啊?我睡過頭了。”

少摯:“遲遲未敢打擾你清夢。但若不用些食物,之後那地界兒耗時太長,怕你身子餓著,撐不住。”

陸沐炎捕捉到他話裡的親昵,唇角微勾:“咱現在又是私聊呢?”

少摯輕笑:“嗯,等你隨時開啟群聊。”

陸沐炎也笑了,感覺精神清明瞭不少:“哈哈。”

少摯清了清嗓子,恢複了那貫有的、讓人如沐春風的聲線,透過無形連線,傳遞開去:“諸君,可還安好?”

幾人聞言,進食或動作皆是一頓。

眸色,不約而同地一沉。

顯然各自心境依舊沉重

艮塵正在緩慢用膳,聞言,彷彿就在等著這一刻互通聲氣。

他立刻一手持箸,一手劍指於唇,果斷回應:“尚好,慕聲何在?”

此刻的遲慕聲

因在盥洗室內用力過猛搓洗,他的手指、臉頰、脖頸處的麵板全都泛著不正常的紅色,有些地方甚至微微破皮。

遲慕聲猛地用毛巾擦了把臉,水珠順著下頜線滴落,聲音異常沉靜,幾乎聽不出情緒:“嗯。”

隻一個短促的音節…卻暴露了他的異常。

陸沐炎聽得微微蹙眉。

隨即,她佯裝無事,下壓心頭的擔憂,轉移話頭,喚道:“那無諱?”

被子裡的風無諱,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扯動嘴角,試圖拉出一絲弧度,卻隻形成一個扭曲、帶著明顯心痛意味的苦笑,強撐著用儘量平穩的語調回應:“好著呢沒事。”

這聲音悶在被子裡,有些失真。

陸沐炎再問:“白兌師尊?”

白兌麵無表情地放下筷子,動作乾脆利落,直接劍指於唇,聲音冷冽:“今晚子時?行動?”

不帶任何寒暄,完全直白,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關心的,隻有下一步。

幾人聞言,目光當即齊刷刷看向高空懸掛的、已然更新的布匹。

陸沐炎舔了下唇,嗓音裡帶著一絲懊惱,解釋道:“…我這裡的坤位門,其實昨晚子時就開啟了,我把這事兒完全忘記了”

她語氣帶著不確定和探索的意味:“我也不知道那門後麵這次是什麼隻能等今晚子時,咱一起去看了。”

少摯平靜地補充:“嗯,我這邊情況亦然。”

餘下四人——艮塵、遲慕聲、風無諱、白兌一聽,皆是微微一愣。

原來他們糾結掙紮的午間,這兩人竟已錯失了一次機會。

幾人一陣無言,心思各異。

艮塵率先打破沉默,語氣帶著一種看開的釋然:“無妨,機緣之事,強求不得。”

艮塵頓了頓,也透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探究:“隻是若知曉門開而不入…對自身…竟完全沒影響麼?”

他在想,是否有時“錯過”也是一種安排……?

陸沐炎撓了撓頭,坦誠道:“不知道哎。我是練功來著,直到你們中午走後,我這兒的門突然關上了,我才意識到它曾經開過”

她微微扶額,帶著點哭笑不得的無奈抱怨:“…這地兒明明啥都有,咋就不捨得給放個鐘啊?”

驀地,白兌站起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輕微聲響。

她徑直走向盥洗室,隻留下一句清晰冷靜的安排:“子時將至,我會叫你們。我去睡了,養神。”

聞言,陸沐炎眸色一亮,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免笑出聲來,驅散了些許凝重:“啊哈哈…忘了咱白兌師尊,是個活體計時器,哈哈哈…”

艮塵的聲音也適時傳來,帶著誠摯:“多謝白兌師弟。”

但輕鬆的氣氛隻是短暫一瞬。

眾人皆知前路艱難,隻是應下,簡單感謝幾句,便不再多言,各自重新投入練功或是閉目休息調整,為子時的未知之旅積蓄力量。

天色,在他們沉默的等待與準備中,漸漸徹底暗了下來…



上方,“鏡花水月”畔——

若火看著下方再度陷入沉寂的靜室,打了個哈欠,獨眼帶著倦意卻又有些興奮:“……得,咱這是換成夜班了,看來今晚又消停不了。”

繩直聞言,溫潤地輕笑一聲:“哈哈,無妨,咱的任務不就是在這兒看電影嘛。”

若火獨眼一轉,來了興致:“咱這次不賭下一個誰先出來,沒勁兒。咱賭…”

他勾著腦袋,左右詢問:“咱就賭他們這次子時進去,後麵等著他們的‘心魔’或者說‘考驗’,是啥?怎麼樣?賭這個!”

長乘聞言,倚著亭柱,目光悠遠,彷彿在回憶什麼,緩聲開口:“我記得…肙流掌門曾提及,這‘界’內所顯,是潛入者內心深處最貪戀、或最悲痛的真實經曆,因其過於深刻而形成執念,令人沉溺,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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