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87章 “怪我…” “怪我!”
天地無聲。
萬籟俱寂,隻餘火息在流。
此刻,陸沐炎的肌膚在白皙中透出熔金般的緋紅,每一寸都流轉著內蘊的神輝。
然而,這極致的美背後是極致的危險。
下一刻,她身軀微微一顫,彷彿再也無法承載體內奔湧的離炁之海!
——身體直直墜向地麵!
但墜落的刹那,一道微光閃過!
少摯已如幻影般閃現而至,伸手穩穩接住那具滾燙卻柔軟的身軀。
動作,輕緩得如同承接一片墜落的羽毛。
一瞬,時間像是被火焰凝固。
兩人的發絲在蒸騰的熱浪中交織飄拂,他低垂的眼眸中,再無往日的疏離與冷冽,隻有一片深邃得能將人溺斃的溫柔…
白帝少昊深藏的情感,這一刻,暴露無遺。
他懷中的陸沐炎雙目緊閉,陷入沉睡。
她的臉頰,因高熱而泛著嬰兒般的緋紅,細小的絨毛在光暈中清晰可見,呈現出毫無防備的稚態。
那一刻,岩漿的光從他們身後流過,照亮他側臉的冷峻與她睡顏的柔和。
熾烈洶湧的愛意,在沉默中到達繁體。
而後,他緩緩俯身,那雙鳳眸映著她的麵龐——
深沉、克製,卻溢滿無聲的溫情…
那一眼,所有深沉、秘密、無法言喻的東西都泄了出去。
…
可最終,他僅輕抬起修長的指節,極儘輕柔地拭去她額間細密的汗珠,像是生怕驚著了她夢中的一片羽毛。
隨後,將她平放在尚有餘溫的岩石上,如同安放一件稀世珍寶。
恰在此時,破空之聲驟響!
長乘踏空而來,衣袂翻飛間已落於不遠處。
他一眼便看見少摯將陸沐炎安置於地的場景,眉頭倏然蹙緊。
長乘瞬移而至,眼神中仍交織著警惕與某種未能平複的痛楚。
眼底那抹未褪的猩紅,無聲訴說著不久前那場尚未消散的怒,也是壓抑到極致的心痛。
少摯指尖輕旋,一道無形的隔音屏障悄然張開,將四方的風聲與火息儘數隔絕。
“如何?”
他語氣悠然,彷彿方纔的溫柔隻是幻影。
長乘麵色寒如冰霜:“嗬嗬,當真謹慎。即便小炎已然昏厥,也不忘設下隔音之障…不愧是白帝少摯。”
少摯聞言,抬眸。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霎時間,空氣凝滯。
兩位神隻的對視彷彿跨越了萬古時光,無聲的角力在靜默中激蕩。
少摯忽而輕笑,打破了沉寂:“看來,冥燁果真隻剩一縷殘魂,連神識都消散了。”
長乘眉骨一顫,冷然相對,不發一言。
那沉默裡,有鋒,也有怨。
…
少摯隨意地在陸沐炎身側坐下,雙臂向後撐住身體,仰頭望天,聲音低緩如歎:“那時,我亦神識儘失,對一切渾然不知。待肉身孕育完成,蘇醒後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日辰時,酉時用膳。坤界子時門開,三次後午時關閉。】
那一行字,冰冷森嚴,像是一種靜默的譏諷。
若火獨眼圓睜,滿是難以置信:“怎麼……?”
他壓下心中驟起的慌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再次向前探去。
指尖所觸,並非空氣,而是一種冰冷、堅硬且平滑的質感。
隨著他輕輕一點,那層看似空無一物的“空間”表皮,驟然浮現出無數細密、鋒利的蛛網狀裂紋,如同冰麵被石子擊中,瞬間蔓延開來!
透過裂紋的縫隙,隱約可見後方真實存在的、粗糙而冰冷的岩石洞壁。
待他驚疑地縮回手指,那詭異的裂痕竟如活物般迅速彌合、消退。
不過眨眼工夫,眼前再度恢複成艮位靜室安然無恙的景象,近得彷彿一步就能跨入。
“他孃的……什麼鬼東西!?”
若火不信邪,後撤半步,低吼一聲,側身用肩膀猛地朝那片虛像撞去!
“轟——!”
更劇烈的反震力傳來,比之前更密集、更寬廣的蛛網裂紋應聲爆開,幾乎布滿了整個視野!
強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狠狠彈飛,重重摔落在潮濕的岩石地麵上!
若火彷彿頓時明白了什麼:“媽的!”
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瞪了一眼那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生機,猛地轉身,朝著溪邊方向狂奔而去!
…
…
溪邊的景象比他離開時更為慘淡。
白兌與艮塵的臉色已不是蒼白,而是一種泛著青灰的死寂,彷彿生命正從他們體內一點點抽離。
玄諫剛將幾根枯柴添入火堆,火星劈啪炸響,映出他額角密佈的冷汗。
火焰高得幾乎要舔到樹冠,周圍的空氣被炙得發白。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玄諫轉頭,正看見若火踉蹌撲來!
若火濕透的衣袂緊貼著賁張的肌肉,每一步都踏得泥水飛濺,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出不去!”
他奔向幾人,獨眼因急切和憤怒布滿血絲,指向艮位結界點:“就在眼前!連艮塵的床我都看著了,可就是過不去!像有堵看不見的牆擋著!”
玄諫瞳孔一縮,蹙眉:“什麼意思?”
若火焦躁地抓扯著自己汗濕的頭發,來回踱步:“媽的,媽的!原來是這意思!”
“是次數!肙流那老妖婆說的四次機會……”
他聲音沙啞,充滿不安,瞪著這周圍如墳墓般的寂靜,幾乎是吼出來的:“子時門開,隻能進,不能出!我們要想逃離這鬼地方,必須硬生生熬到明日午時!”
這句話落下,整個空間似乎都安靜了。
玄諫垂眸看著自己微微發顫的指尖,那上麵還沾著泥濘與血漬。
艮塵閉合雙眼,長睫忍不住輕顫,兩世記憶在此刻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而白兌,下唇已被咬得血肉模糊,猩紅的血珠不斷滲出,沿著蒼白的下頜滑落,全憑一股不屈的意誌在強行吊住最後一口元氣
火光閃爍,照著他們臉上的冷汗。
風已止,隻有火焰在“啪嗒”作響。
“午時”二字如同喪鐘,在每個人心頭敲響。
十二個時辰的等待,對於油儘燈枯的四人而言,與淩遲何異?
……
死寂之中,若火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他像瘋了般撲到沼澤邊,徒手插入那粘稠的泥濘之中,瘋狂地向外刨挖!
“我受不了了!挖!我把這鬼東西挖穿!看它還怎麼困人!”
汙泥濺在他臉上、身上,他卻渾然不顧。
艮塵眉尾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不”
他才開口,氣息一窒,未有力氣出聲阻止。
若火已跪在地上,雙手一掬,開始瘋狂地捧泥!
泥漿滑膩、濕熱、帶著刺鼻的氣息,他用儘全力,將其抓起再拋遠!
然而,彷彿這片地底有一條看不見的血脈,永遠不會被掏空。
無論若火如何挖掘,泥漿總能源源不斷地從深處湧出,精準地將白兌與艮塵控製在將沉未沉、耗儘最後一絲力氣的臨界點上。
“此象…絕非自然…”
艮塵喘息著,從牙縫裡擠出斷續的判斷,額角的汗水已流進眼中,刺得他視線模糊。
就在這一片壓抑的絕望中,白兌氣若遊絲的聲音忽然響起,卻像一道細微的閃電劃破迷霧:“之…之前…我聽到…一聲石頭落水…可是…有何關聯?”
聞言,若火瘋狂刨挖的動作猛地僵住,布滿汙泥的手臂停頓在半空
一旁,玄諫也一怔。
他下意識地彆過臉去,火光映照下,耳根竟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紅
白兌和艮塵相視一眼,看向二人,眸底劃過一抹探究。
空氣中有一瞬的寂靜,連火焰都像在傾聽。
等待的過程,火焰在風中擺動,光影在人臉上流轉,複雜分明。
艮塵額頭的汗順著睫毛滑下,虛聲道:“……天山遁。”
那三個字落下,他與白兌身周的土炁重新亮起,棕黃的光線重新聚攏,雖然微弱,卻將他們的身體勉強托起。
那光亮不耀眼,隻在邊緣處輕微閃爍,已是強弩之末。
若火的眉頭狠狠皺起。
“怪我”
“怪我!”
幾乎是同時,若火和玄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