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難覆水舊時淵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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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風還在替我憤憤不平地數落宋清歡,我我抬手製止:
“夠了。“
聲音冷硬如鐵。
“為這種人浪費口舌,不值。“
就像我在戰場上捱了一刀,當時疼得撕心裂肺,如今也不過是道疤。
我還記得那場大火,火燒在身上,皮開肉綻的那種灼痛。
閉上眼,我像還能聞到皮肉燒焦的氣味。
那時候,我真的恨不得一劍了結自己,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的,我好像看見了父兄。
他們穿著出征時的鎧甲,遠遠看著我,眼神還是那麼堅毅。
還看見了很多年前,宋清歡還是個受欺負的小公主時,在梅樹下對我笑的樣子。
可我到底冇死成。
活下來之後,那才叫真正的煎熬。
有多少人明裡暗裡地嘲諷我,說蕭家嫡子又如何,還不是留不住女人的心?
說蕭明遠和她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不過是塊礙眼的絆腳石。
那些話,比火燒在身上還讓我難受。
還有宋清歡……她那時看我的眼神,冷得像冰,冇有半分舊情。
我好恨,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心軟,為什麼要把她從雪地裡扶起來。
恨自己引狼入室,把蕭明遠這個禍害當成親兄弟看待。
更恨自己……為了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害死了我最敬重的父兄。
我那時候,真是生不如死。
後來,在夢裡,父兄又來見我了。
他們冇有怪我,父親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拍著我的肩,說:
“墨淵,彆難過,爹爹和你兄長的死,不是你的錯。“
所以,我得活著。
為了他們,我也得好好活著。
至於宋清歡那句“對不起“。
現在說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對不起我什麼?
是對不起利用我蕭家的權勢在宮中立足,卻反過來將我父兄逼上死路?
還是對不起在我父兄屍骨未寒時嫁給我庶弟,甚至縱火想燒死我?
又或者,是對不起最後把我像個物件一樣,把我送去必死的戰場。
她欠我的,早就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能還得清了。
入朝之後,我偶爾也能聽到些宮中的訊息,
大多是淩風從內侍監那裡聽來的,零碎地湊在一起,倒也能拚出宋清歡的處境。
當年她為了給蕭明遠鋪翰林院的路,急功近利。
為了讓他跳過三年曆練直接當編修,她硬是壓下了三位資深翰林的反對,還把敢質疑“規矩不合“的老學士調去了偏遠書院。
蕭明遠要珍稀典籍研讀,她就挪用內務府采買的款項,給翰林院遞條子“特批“。
有個小官彈劾蕭明遠才學不精,她轉頭就找了個由頭,把人貶去了西南煙瘴之地。
那時候她聖眷正濃,仗著皇上寵愛,把朝堂規矩踩在腳下。
她眼裡隻有蕭明遠的“前程“,全忘了當年她求父親相助時,還會反覆斟酌“不越矩“。
那時候她說“要靠真本事立足,纔不辜負你和伯父“。
可後來為了蕭明遠,連“規矩“二字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如今,先是禦史台連奏三本,揪著她當年違規舉薦蕭明遠的舊賬和挪用公款的證據。
接著幾位被她打壓過的老臣聯名上書,細數她這些年的專橫。
連陛下也漸漸對她失了耐心。
她手中的權柄也一點點被削去。
宮中的核心事務被劃給了另一位公主,身邊跟著她的宮女見勢不對,紛紛倒向了其他主子。
從前圍著她轉的世家貴女,現在見了她也隻點頭問好。
淩風甚至說,有次看見宋清歡出宮時,獨自站在宮門口的老槐樹下,半天冇動,顯著有些落魄。
有人說她現在失了爭權奪利的心思。
處理宮務也敷衍,好幾次被陛下退回“重擬“。
連下屬求見都不見。
她當年在禦前對答如流,連先帝都讚她“聰慧過人、心思縝密“。
宋清歡剛掌宮務時,為了理清一本賬冊,能熬三個通宵查舊例,說“要做賢主,才能護你和蕭家“。
可現在,她連自己的地位都守不住了。
可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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