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鄰居是山神 有膽逃兵
有膽逃兵
今天這個人家的滿月宴辦得很大,不僅院子裡擺了四桌,屋子裡還放下兩張大圓桌,正桌主座位上坐著的人不是彆人,正是眉眼溫柔的江宜林。
大冬天的彆人都是裹上厚厚的棉衣棉襖,隻有他像是感受不到冷一樣,又是一件灰色薄絨開衫,頭發正經地抓過腦後,露出他皎好的容貌。
主人家將裹著紅色柔軟包被的滿月小孩抱出來給江宜林看,周圍人笑著打趣個不停,笑聲映襯著紅色更加豔麗了,他鬆開裝了熱水的瓷杯,低頭目光微斂,眼神柔得化為春水。
江宜林他用帶著餘溫的食指碾了點小瓷盤裡的紅糯米,點了點嬰兒的頭頂,一顆紅米粒印在嬰兒的額頭,周圍人再次喝彩笑作一團。
“好!好!好!謝謝族長。”
儀式結束,江宜林收回手指,出聲:“抱走吧,我身邊太涼了,小孩待久了不行。”
自從從江宜林接任族長後,就流傳出滿月的小孩得到了族長的祝福,長大後就不會背井離鄉,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奇怪,她以前都沒聽過有這個習俗,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宋亞楠說這竟然是江宜林主動提出來的。
“你也沒有見過江宜林的這一麵吧!”
金喜露看江宜林看得入神,完全沒有察覺到前幾分鐘還被自己說是現眼包的倪燦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蹲到了自己身邊。
現眼包變炸藥包了。
“啊!嚇我一跳。”
倪燦陽一張小白臉咧著個大牙突然湊到麵前,金喜露抱著麵條靠著圍欄無路可退,又怕招引得屋子裡的人跑出來看,情急之下想都沒想,就把一大包麵條扔給了他後,跳上電瓶車慌張地逃跑了。
全然沒察覺,江宜林已經注視她很久很久了。
“太窩囊了,真的是太窩囊了,金喜露啊,金喜露你拜托有點膽好嗎?”坐在電瓶車上的金喜露在心裡唾棄自己,盯著眼前這條窄窄的巷子,車輪碾過石子,電瓶車震了一下,這時她才漸漸意識到。
不要說其他人,過了幾年,她也變得沒有以前那麼勇敢了。
她幾乎是逃兵的心態,買了香紙蠟燭,一個人扔拎著這些東西,步伐潦草回憶著奶奶墳的位置,狼狽地上山。
冬天山上的野草並不厚,金喜露沒費什麼勁就上來了,路上也很乾淨一路都有小石頭墊腳,能看出是有人在用心維護。
當年走的時候金喜露往奶奶的墓前種了顆山茶花,現在夕陽下眼前出現了幾個小紅點在金光下一閃一閃,像卡頓的電影,一下模糊的,一下又清晰,最後夕陽一齊吞沒掉金喜露這個小小的身體。
紅色的山茶花被養得很好,大朵大朵的花搭在花杆上,豔麗,精彩,又帶著點落寞。
“怎麼開的是紅色的花?”話音剛落,金喜露也走到了奶奶的墓前,紋路流暢光滑的花崗岩乾乾淨淨的,小小的黑白照片上慈祥的老人笑得很開心,蹲著放下東西,視線跟著往下。
她看見了倒掉的紅蠟燭,以及沒燒乾淨的黃紙餘燼,有人在她之前來了,而且似乎並不想被她看見,會是誰呢?
這次上山她不僅帶了香紙蠟燭這類東西,她的籃子裡還藏著一瓶風油精。
她原本計劃是來奶奶的墓前安安心心燒完紙說完心裡話後,再不顧任何包袱,抱頭痛哭一場,哭得眼淚鼻涕分不清。
最好是哭聲大到,把附近的人都吸引過來,她再繪聲繪色夾著眼淚訴說金方奪房要把她趕出去的事情,利用輿論的壓力,不求能讓金方放棄賣房,至少能夠拖延幾天。
但現在這個計劃行不通了,她哭不出來了,總感覺自己被人注視著,背後的涼意一直滲進她的腳底。
腳邊火盆裡的錢幣燃燒中時不時撲閃出小火星,錢幣黃紙都燒乾淨了,金喜露的臉暗淡下來。
“奶奶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她低下頭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迷茫無措隻能自己對自己囔囔道。
她不知道這樣說了多久,說了多少廢話,身後的夕陽早已退下,氣溫開始變低,紅色的燭火明滅交錯。
差不多了,金喜露在心底和奶奶的墓小聲說了句抱歉後,大著膽子作勢要爬上墓碑背後土包。
黑暗中燭火跳動,荒郊野外,枯葉落到她的腳邊,緊接著人影閃過,她就是膽子再大也,這時不免心跳加快,直到她看見了一段眼熟的衣角,才鬆了口氣。
“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窸窸窣窣的泥土翻動聲,帶出一個蹲著的男人站了起來,他手腕搭在墓碑上白得顯眼,猶如白骨扶碑,驚悚中又帶著幾分滑稽。
果然如她所想,這裡藏了一個人,是江宜林。
他像是從地裡長出的人,很好的與這個墓融為一體,不是他實在被黃紙燒香的味道熏得憋不住咳嗽,金喜露還發現不了他。
夜幕降臨,冷冷清清,遠離人群,一男一女相處其中,中間還夾著個難以忽略的墳墓。
金喜露看見鬼鬼祟祟的人是他後,眼睛瘋狂眨動,不知道是後退還是前進,那可真說不出一句話了。
江宜林不愧是當族長的人,被金喜露堵在墳上,也能鎮定自若地說出:“讓一下。”
金喜露像在夢裡的人一樣,驚醒過來,往後退一直退到大腿捱到山茶花的葉子,才傻傻問出那句:“你怎麼會在這。”
不等江宜林回答,怕他不知道,金喜露連忙又追了一句,“這是我奶奶的墓。”
江宜林走下土包,風吹起他額頭前的頭發,他先是朝奶奶的墓碑鞠躬道歉,剛剛冒犯了。
等到他直起身子,再望向金喜露時,一雙琥珀色的淺瞳在暮色中發亮邪氣,灰色的開衫裡麵是件藍色條紋襯衫,他就這樣筆挺地站在那,單手插兜整個銳利又神秘,淡紅色的嘴唇微張,最後聽完金喜露的話皺眉,眼底由生幾分不耐煩,拋下一句。
“順路,過來看一下劉奶奶。”說完,江宜林點完頭像是著急趕什麼一樣,就要擡腿馬上就想離開。
金喜露看著地上的的香紙灰,掐了自己一把,這些都是真實的,不是她上山撞鬼得了癔症,江宜林絕對不是路過,擡頭趕忙叫住他的名字。
不同於前一次見麵,她喊他是生疏的族長,這是重逢後她第一次正視他,叫住他的名字。
“江宜林。”
“嗯?”慵懶沙啞的一聲,從他身體中哼出來。
他並沒有走遠,隻是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她,然後放慢腳步繼續向前走,聽著他冷漠的回應,金喜露心裡突然沒底了,她該死的自尊心在這個時間倔強起來。
看著他裡自己越遠的背影,金喜露的雙腳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水泥築牢在地上,她沒有追上去,像曾經無數次那樣。
就當金喜露無望的時候,江宜林在路口處又停下來了。
他轉過身來擡高下巴,在看清金喜露無措的表情後,眼裡的笑意終於不再是淡淡的了,反而隨即笑得很爛仔,擡高手伸出食指指著金喜露,吐出舌頭很快又不見了:“你不是缺錢嗎?我可以借你。”
“我很有錢,你求求我,比做什麼都管用。”
狐貍耳朵露出來,終於不裝貓了。
見金喜露沒有反應,江宜林原路一步步返回,在距離金喜露一米的位置停下,低頭手指摩挲著紅山茶花如血般嬌豔花瓣,再次重述:“我知道你缺錢,我能借給你,當然我也不想虧本,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什麼代價。”金喜露先一口答應下來,反正她回來的目的就是要接近江宜林,無論什麼,她都甘願。
金喜露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他們隔了幾年才見麵,關係早就不如曾經,他也說過隻要自己敢走,他就不會原諒自己。
“嗬,我借你十萬,你來我底下幫我做三個月的事。”
“為什麼是我。”
江宜林鬆開掐花的手,破碎的花瓣汁液粘住他的手指,紅色一種醉人又膽大的顏色,混著茶花若有若無的香氣,一切都淡得像碎片。
他換了個方向對著金喜露,手重新收回插在褲子口袋裡,囂張的氣焰絲毫沒有消減,他又笑了一聲,明媚的丹鳳眼此刻宛如金綠貓眼變石般靈動狡黠,“因為你這樣的……”
他停頓了一下,就當金喜露以為他在猶豫,之後怎麼的也會說些真情流露的話時,江宜林露齒笑,隨手又摘了一片好好的茶花葉子丟在地上,然後有向金喜露所在的位置走了一步。
“因為你這樣的,便宜。”他腳踩過剛剛的葉子,笑意未止,“又是鎮上難找到的大學生,好騙。”
金喜露知道他肯定是看見了金方來找她,也聽出了他在嘲笑自己。
不等他又說了什麼,金喜露還是一味的追問:“為什麼?”
她看著眼前的他,終於在他的臉上,找到曾經兩人相處時的影子,她終於能透出口氣。
“說到就要做到,沒有反悔機會了。”
江宜林不願解釋太多,擺手第二次離開,聲音夾在冬天冷冽的風一起飄過來,低沉又浪蕩“這是你自己對你奶奶說的話。”
沒錯,剛剛他一直都躲在墓後麵,聽著自己和奶奶說的那些話,他的記憶力向來都比自己好,看來自己那些懊悔與自嘲的話都被他聽進去了。
“好啊,我不做逃兵。”
這一次金喜露追上去了,她跑起來的時候比他快多了,擋在他的身前,激動的語氣被影響得一高一低,“但我問的不是這個,我一直想要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奶奶的墓前?”
江宜林走得步伐更大了,他依舊在答:“路過。”
金喜露的膽子就是被他慣大的,她總能一眼看出他到底有沒有在生氣,這次她也能看出江宜林在逃避,於是她又追上去幾步,不管他還想不想走,她直接張開手擋在了他身前。
她太著急了,以至於忽略了很多東西,被心底那些疑惑困擾住的她,有些鬱悶愚蠢。
“江宜林,你在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