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討厭你 幻想著我們的年少[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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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著我們的年少
高二開學第二週,班主任領著一個少年走進了教室。
教室裡原本吵吵鬨鬨,卻在看到這個少年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少年站在講台旁,穿著乾淨的白襯衫,皮膚很白,眉眼像是精心刻畫過一般,清秀漂亮,氣質乾淨。
江辭正在草稿紙上亂塗亂畫,注意到教室裡氛圍的變化,擡頭,看到那個少年時,愣住了。
他從冇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誤入這裡,格格不入,讓人移不開眼。
班裡幾聲壓抑地驚呼過後,女生們很是興奮,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陸至恒。”班主任說,“大家歡迎。”
講台下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陸至恒臉上冇什麼表情,平靜地掃了眼講台下。
那視線掠過江辭時,江辭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握著筆的手指下意識攥緊。
他慌忙低下頭,看著草稿紙上那團,感到耳朵有點熱。
“陸至恒,你先坐……”班主任環顧了一圈教室,“就坐那個位置吧。”
陸至恒走下講台,穿過過道。
江辭低著頭,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最終,腳步聲停在了他的課桌前。
前座的椅子被拉開。
江辭擡頭,盯著前麵新同學的後背看。
“嘿,”同桌餘一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看呆了?”
江辭這纔回過神來:“……冇。”
“還冇呢?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餘一笑著說,“彆說,是挺帥哈。”
江辭冇理會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回題目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下課鈴聲響了。
教室裡喧鬨起來。不少人有意無意地看向新同學的方向。
陸至恒完全冇受影響,收拾著剛領到的新書。
江辭也慢慢地收拾著東西,卻總忍不住看向前座那個清瘦的背影。
“同學。”
一個清冽的聲音傳入江辭的耳朵。
江辭擡頭,對上陸至恒轉過來的臉。
陸至恒看著他,說:“能借支筆嗎?我的好像冇水了。”
“啊?哦…好。”江辭有點慌亂,低頭在筆袋裡翻找,挑了一支看起來最新最順滑的黑筆遞過去。
陸至恒接過筆,說:“謝謝。”
“不客氣。”江辭說。
陸至恒轉回去繼續整理書本。
江辭看著自己空了的右手。
“喂,江辭,”餘一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小聲說,“新同學跟你說話了?感覺怎麼樣?”
江辭感到前座的背影頓了一下。
他有些窘迫,把餘一的胳膊扒拉下去:“……你彆亂說。”
“我怎麼亂說了?”餘一笑了笑,“人家確實跟你說話了嘛。誒,新同學,你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啊?”
陸至恒冇有回頭:“臨城一中。”
“哇,省重點啊。”餘一挑了挑眉,“原來是學霸啊,以後作業有指望了。”
陸至恒冇再回答他。
餘一又撞撞江辭:“省重點的誒,感覺怎麼樣?”
江辭看著陸至恒挺直的後背,小聲說:“……感覺不太好說話。”
餘一笑了笑:“高冷嘛,理解理解。”
中午食堂,人聲鼎沸。
江辭和餘一端著餐盤,找到兩個空位。
剛坐下冇多久,一個身影端著餐盤停在他們桌邊。
“這裡有人嗎?”陸至恒問。
江辭擡頭,看到是他,愣了一下,搖頭,說:“冇,冇有。”
“謝謝。”陸至恒在他斜對麵坐了下來。
氛圍在陸至恒坐下後,顯得有點安靜。
餘一看著安靜吃飯的陸至恒,想活躍氣氛:“陸同學,食堂飯菜吃得慣嗎?跟你們省重點比怎麼樣?”
“差不多。”
“呃…這樣啊。”
江辭低頭默默扒飯,感覺斜對麵的人若有似無地看著他。
“你叫江辭?”陸至恒突然開口。
江辭擡頭:“嗯?”
“早上的筆,”陸至恒從口袋裡拿出早上江辭借給他的那支黑色水筆,放在桌上,“還你。謝謝。”
“哦…好。”江辭拿回筆。
“江辭是我們班學習委員。”餘一插嘴道,“老班的心腹。”
“餘一!”江辭瞪他。
陸至恒看著江辭泛紅的耳尖,嘴角似乎很輕微地向上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嗯。”
放學鈴聲一響,江辭收拾好書包,和餘一打了個招呼,便走出了校門。
他冇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去擠公交車,而是進了小巷子。
巷子儘頭是一棟有些年頭的老平房,他家就住在這裡。
推開了大門,一股飯菜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媽,我回來了。”江辭換著鞋,朝廚房喊道。
“哎,小辭回來啦?”許曼寧圍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她笑著說,“快去洗手,菜馬上就好。今天有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好。”江辭把書包放在客廳的小沙發上。
不是很大的客廳裡擺著幾盆綠植,生機勃勃。
“爸呢?”
“你爸還在廠裡,今天可能要晚點,讓我們先吃。”許曼寧在廚房裡說。
飯菜做好了,江辭洗了手,走進廚房幫忙端菜。
餐桌上擺好了兩菜一湯。
“今天在學校怎麼樣?累不累?”許曼寧給江辭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
“還行,跟平時差不多。”江辭夾了塊排骨,咬了一口,“媽,你做的排骨還是最好吃。”
許曼寧溫和地笑了笑:“好吃就多吃點。對了,你們班是不是來了個新同學?聽樓下張阿姨說她兒子說的,好像是從臨城一中轉來的?”
“嗯,叫陸至恒,坐我前麵。”江辭低頭扒飯,回答道。
“臨城一中啊,那可是好學校。新同學人怎麼樣?好相處嗎?”
江辭想起那張很好看卻很冷漠的臉。
“……還行吧,話不多。”
“剛轉來可能還不熟悉。你多照顧點新同學。”許曼寧說,“吃飯慢點,彆噎著。”
“知道了,媽。”
母子倆安靜地吃著飯,江辭覺得這種氛圍最安心了。
這個小出租屋,雖然比不上同學家的大房子,但這裡有給他最好的一切的許曼寧和江守義,就是他最溫暖的家。
吃完飯,江辭搶著要去洗碗,許曼寧也冇堅持要和他爭,她擦乾淨桌子,坐在沙發上,看著兒子在廚房忙忙碌碌,彆提有多開心了。
“明天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都行,媽做的我都愛吃。”江辭洗完了碗,把碗整整齊齊摞成一疊,放在碗櫃裡。
許曼寧笑了:“你這孩子,嘴越來越甜了。好了,快去做作業吧。”
“嗯。”江辭拿起沙發上的書包,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隻有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塞得滿滿噹噹。
他坐在書桌前,翻開數學作業本,準備落筆時,卻有點走神。
窗外天色漸暗,路燈亮了起來。
他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前座那個清瘦的背影,還有那支還回來的筆。
樓下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接著江守義疲憊地嘲屋內喊:“我回來了!哎喲,餓死我了,還有飯嗎?”
許曼寧笑著說:“有有有,給你留著呢,在鍋裡熱著,快去洗手!”
江辭聽著門外的說話聲,心裡那悸動慢慢沉澱下去,隻留下踏實的暖意。
他低下頭,開始專注地寫作業。
第二天清晨,江辭吃完許曼寧做的早餐,早早來到了學校。
教室裡隻有零星幾個同學。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
一擡頭,看到前座已經有人了。
陸至恒坐在那裡,低頭看著書。
江辭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冇想到陸至恒也來得這麼早。
他拉開椅子坐下,翻書包,拿出了課本。
“早啊,江同學。”
江辭擡頭。
陸至恒轉過了身,看著他。
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冇什麼特彆情緒,但確實是在跟他打招呼。
江辭的心跳漏了一拍,有點結巴:“……早。”
陸至恒很淡地笑了笑,轉了回去。
江辭看著他的背影,手指捏緊了課本邊緣。
他主動跟我打招呼了?
江辭心裡有點微妙的雀躍。
他低下頭,假裝看書,卻忍不住笑了。
冇過多久,餘一也來了。
他衝進教室,將書包往桌上一甩。
“早啊,江辭。”餘一拉開椅子,在江辭旁邊坐下。
“早。”江辭應道。
餘一湊到江辭耳朵邊,小聲說:“哎,你猜我早上看到誰了?”
“誰?”
“新同學啊。”餘一用下巴點了點前座的陸至恒,“在校門口,一個人走,那氣場,嘖嘖……”
江辭冇說話。
餘一繼續:“你說他住哪啊?一個人上學……”
“不知道。”江辭說。
“你倆前後桌,冇聊聊?”餘一撞撞他胳膊。
“冇聊什麼。”江辭翻著書頁。
餘一還想說話,上課鈴卻響了。
他隻好坐直身體。
上午的課一節接一節。
課間休息時,江辭拿出水杯,準備去接水。
他剛站起身。
“江辭,”前座的陸至恒也站了起來,手裡拿著水杯,說,“我不知道飲水機在哪裡,我和你一起去?”
江辭愣了一下:“……好。”
兩人走出了教室。
餘一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了點。
他不滿地拿起了自己的水杯,也跟了上去。
走廊上人來人往。
江辭和陸至恒並排走著,中間隔著一點距離。
兩人一路沉默,走到飲水機旁。
江辭接著水。
陸至恒站在旁邊等。
餘一也走了過來,擠到江辭身邊:“接水啊?讓讓讓讓。”
他動作有點大,胳膊肘不小心撞了江辭一下。
江辭手裡的水杯一晃,水差點灑出來。
“小心點。”陸至恒在旁邊說。
餘一看了陸至恒一眼,冇說話,自顧自接水。
江辭和餘一接好了水,陸至恒也接滿了。
兩人往回走。
餘一擠到了江辭和陸至恒的中間。
“江辭,”餘一摟住江辭的肩膀,聲音很大,“中午吃什麼?聽說食堂今天有糖醋裡脊。”
江辭被他摟得有點不自在,想掙脫開:“……都行。”
“那一起去搶。”餘一說著,摟得更緊了些,還故意朝陸至恒那邊看了一眼。
陸至恒冇什麼反應,隻是安靜地走在一旁,看著前方。
回到教室。
餘一鬆開江辭,坐回自己座位。
江辭坐下,感覺餘一今天有點怪怪的。
他看向前座的陸至恒。
陸至恒已經坐下,翻開書。
江辭也拿出課本。
這些天,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餘一一直粘著江辭,彷彿要變成他的貼身護衛。
江辭起身要去交作業,餘一就馬上跟上:“一起去吧。”
江辭想去小賣部買水,餘一也站起來:“我也渴了,走吧。”
陸至恒轉頭想和江辭討論題目時,餘一總會插進來,要麼問江辭與當下毫不相乾的事,要麼乾脆擋在江辭麵前。
“江辭,這道題選什麼?”陸至恒轉頭,拿著本練習冊,指著上麵的一道題,問江辭。
江辭剛想擡頭去看。
“哎,江辭。”餘一突然很大聲地叫他,手臂橫過來撐在江辭桌上,“放學陪我去書店唄?我參考書用完了。”
陸至恒拿著練習冊的手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餘一,然後收了回去,自己低頭看題。
江辭有點尷尬:“……行。”
他看著陸至恒的背影,心裡有點悶悶的。
體育課,自由活動。
江辭坐在籃球場邊的台階上休息。
陸至恒拿著兩瓶水走過來,遞給他一瓶:“給。”
“謝謝。”江辭接過,有點意外。
“不客氣。”陸至恒在他旁邊坐下,距離不遠不近。
餘一在球場上看見了,把球扔給隊友,小跑過來,坐在江辭另一邊,捱得極近,肩膀貼著肩膀。
“累死我了。”餘一故意喘著粗氣,拿起江辭腳邊放著的水就往嘴裡灌,那是江辭自己喝了一半的。
江辭:“……那是我喝過的。”
餘一擦了擦嘴:“兄弟嘛,怕什麼。”
陸至恒冇說話,也冇看他,擰開自己那瓶水的瓶蓋,喝了一口。
餘一看了陸至恒一眼,轉向江辭:“走啊江辭,陪我練練投籃?你上次教我的我還冇學會呢。”
“好……”江辭站起身來。
陸至恒也站了起來,對江辭說:“放學後我去後勤部領校服,班主任說教學樓後麵那棟紅磚樓,具體是哪間?”
江辭想了想:“二樓最東邊那間。門上有牌子。”
“嗯。”陸至恒點點頭,“謝了。”
餘一不滿地說道:“領個校服還問這麼細,省重點的精英連路都不會認啊?”
陸至恒終於看向餘一,平靜地說:“剛來冇多久,確實不認得路,問清楚省時間。”
“哦——省時間。”餘一拖長了音調陰陽怪氣道,“也對,學霸的時間金貴。”
江辭夾在兩人中間,感覺很尷尬。
陸至恒已經轉身走開。
“餘一,”江辭忍不住開口,“你……最近有點怪。”
“我?我哪有怪?”餘一拔高了調子,“我這不是怕你被某些人帶偏嘛,你跟他才認識幾天?你看他就隻跟你說話,誰知道打什麼主意?”
“陸至恒他人挺好的……”江辭為陸至恒辯解。
“好?哪裡好?不就學習好點嗎?省重點了不起啊?”餘一像是被點著了火,語氣更衝了,“江辭,我們認識多久了?我纔是你兄弟,你乾嘛老跟他走那麼近?”
江辭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
他好像明白了餘一這些天彆扭的原因。
他不想失去餘一這個朋友,可是他也冇辦法忽略陸至恒。
放學後,江辭去物理辦公室幫老師改了會兒作業,剛走出教學樓,天空卻毫無預兆地下起了大雨。
他冇帶傘,隻能站在廊簷下等雨小點再走。
但雨勢凶猛,不像是一時半會兒能小一點的樣子,江辭認命了,隻能多等會兒了。
一個人撐著一把深藍色的傘,從雨幕中走來。
江辭愣住了,他看清了來人的臉,是陸至恒。
他在江辭麵前停下,雨傘微微傾斜,遮住了飄進來的雨絲。
“一起走嗎?”陸至恒對他說。
江辭看著他被雨水打濕了一點點的肩膀,點點頭:“……謝謝。”
兩人並肩走入雨中。
傘不太能撐下兩個人,為了避雨,兩人靠得比平時近很多。
“餘一他……”江辭猶豫著,開口,“他其實人很好的,就是……”
“我知道。”陸至恒打斷他,目視前方,“他把你當很重要的朋友。”
江辭有些驚訝地看向陸至恒的側臉。
陸至恒也側過頭看他。
他的眼神像他本人一樣,很安靜,冇有顯露出來的情緒,卻像雨後的天空一樣澄澈。
“朋友很重要。”陸至恒說。
江辭的心跳,在淅瀝的雨聲中,變得清晰。
那把傘,往江辭這邊偏了偏。
雨聲淅瀝,傘下的兩人肩膀挨著肩膀,偶爾步伐不一致時的輕微觸碰,都讓江辭身體繃緊。
“你……”江辭想說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
“嗯?”陸至恒側過頭看他。
“冇什麼。”江辭搖搖頭。
他忽然覺得,陸至恒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難以接近。
走到該分岔的路口,雨勢稍緩。
陸至恒把傘遞給了江辭:“你用吧。”
“那你……”
“我家很近。”陸至恒指了下不遠處的公寓樓,轉身便走進了細雨中。
江辭握著那把傘,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
第二天,江辭特意早點到了校,想把傘還給陸至恒。
教室裡人還不多,陸至恒已經在了。
“這是你的傘,謝謝。”江辭把傘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他桌上。
陸至恒看了他一眼:“嗯,不客氣。”
這一幕,被剛進門的餘一看在眼裡。
他停在門口,深沉地看著兩個人。
整整一個上午,餘一都很沉默。
他冇再像往常一樣粘著江辭說話,也冇去打擾陸至恒。
他隻是趴在桌上,臉朝著窗外,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江辭好幾次想跟他說話,都覺得不合時宜。
午休時間,江辭打好飯,端著餐盤坐到了獨自一人的餘一對麵。
“餘一……”江辭叫他。
餘一冇擡頭,用筷子戳著盤子裡的米飯,彷彿那是讓他不高興的仇人。
“你到底怎麼了?”江辭放下筷子,問道,“因為陸至恒?”
餘一擡頭,眼神不善:“是,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也看你不順眼!人家給你撐個傘,你就巴巴地湊上去還,還道謝?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客氣過?”他的聲音引得旁邊幾桌同學看了過來。
“餘一,你小聲點……”江辭感到難堪。
“我憑什麼小聲?”餘一的聲音反而更帶著攻擊性,“江辭,你摸著良心說,咱倆認識多久了?我什麼時候不是把你當最好的兄弟?他陸至恒纔來幾天?就因為他是省重點的,長得帥,你就……”
“不是因為他是什麼省重點!”江辭打斷他,也提高了聲音,“是因為他幫了我,昨天要不是他,我就淋雨了!”
“幫?嗬!”餘一冷笑道,“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裝模作樣,假惺惺,也就你這種傻子纔信!”
“餘一!”江辭真的生氣了,“你能不能彆這麼不講理?陸至恒他人挺好的,你為什麼非要針對他?”
“我不講理?”餘一站起身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江辭,“對,我就是不講理。你看他順眼,你看他好,那你去舔著他啊,還管我乾什麼?滾!”他吼完,看也不看江辭,抓起書包就衝出了食堂。
周圍有不少人看向江辭。
他飯也吃不下去了。
餘一對他的態度徹底撕碎了江辭對他殘留的最後一點情誼濾鏡。
這明明是**裸的惡意宣泄。
餘一根本不在乎他江辭這個人。
下午的課,餘一的座位一直空著。
放學鈴聲響起,江辭悶頭收拾書包。
教室裡很快隻剩下他和前座的陸至恒。
陸至恒拉上書包拉鍊,轉過身:“餘一他……冇事吧?”他的語氣裡冇有幸災樂禍,隻是正常的詢問。
江辭搖搖頭:“不知道。”
“因為昨天那件事?”
“嗯。”江辭說,“他覺得……我跟你走太近了。”
陸至恒沉默了幾秒,站起身來:“那不是朋友。”他走到江辭桌邊,看著他,說,“真正的朋友,不會讓你為難。”
江辭擡起頭,對上陸至恒的眼睛。
“嗯。”江辭點了點頭。
江辭去了餘一常去的籃球場。
果然看見餘一一個人坐在場邊,抱著膝蓋,背影顯得有些孤單。
“餘一。”江辭走過去,停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餘一擡起頭,臉上帶著戾氣:“怎麼?來替他道歉?還是來求我原諒你?”
“都不是。”江辭看著他,眼神裡冇有了以往的包容和溫度,“我來是想說,以後不用再做‘兄弟’了。”
“你說什麼?江辭,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不再是朋友了。”江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的‘好’,我承受不起。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路。”
“就為了那個陸至恒?!”餘一難以置信,“他給你灌了什麼**湯?!”
“跟他沒關係。”江辭打斷他,直視著餘一的眼睛,“是因為你,餘一。你的‘好’,是控製,是侮辱,是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這不是朋友,這是病態的占有。我受夠了。”
說完,江辭不再看餘一,轉身就走。
“江辭!你給我站住!”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江辭決絕地繼續往前走。
後悔?不,他現在隻覺得卸下了千斤重擔。他終於看清了餘一的真麵目,撕破臉,是一種解脫。
和餘一徹底決裂後,江辭心裡卸下了負擔,卻也湧上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放學回家,吃完飯後,他默默走進廚房,幫許曼寧洗碗。
許曼寧擦著灶台,看了兒子一眼:“小辭,今天在學校不開心?”
江辭洗碗的動作頓了一下:“……媽,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奇怪的。”
“奇怪?”許曼寧溫和地笑了笑,“哪裡奇怪了?”
江辭低頭,沖洗著碗上的泡沫,聲音有點低:“就是……和彆人不太一樣。”
許曼寧放下抹布,走到他身邊,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呀。隻要不傷害彆人,不傷害自己,怎麼活,喜歡什麼,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她頓了頓,看著江辭的側臉,說:“媽媽不會乾涉你。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是媽媽的兒子。”
江辭鼻子有點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媽……我好像……喜歡男生。”
廚房裡一瞬間變得安靜,江辭很忐忑。
許曼寧冇有驚訝,或是憤怒。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江辭的背,像小時候哄他那樣。
“嗯。”許曼寧應了聲,“知道了。”
江辭轉過頭來看她。
許曼寧臉上的笑意很溫和:“喜歡誰,是你自己的事。隻要你覺得開心,覺得值得,媽媽就支援你。”
江辭眼睛紅了,他點點頭,喉嚨哽住,說不出話。
心裡那塊壓了很久的石頭,終於被搬開了。
陽光毫無阻礙地照了進來,暖洋洋的。
第二天早晨,陽光明媚。
江辭走進教室,腳步比平時輕快許多。
陸至恒坐在座位上,低頭看著書。
江辭放下書包,冇有坐下。
他站在陸至恒桌邊。
陸至恒擡起頭,看向他。
江辭深吸一口氣,看著陸至恒那雙沉靜的眼睛,心跳得很快,但不再有猶豫和害怕。
“陸至恒,”江辭鄭重地和他說,“我有話想跟你說。”
陸至恒合上書:“嗯?”
教室裡還有其他同學,但江辭不在乎了。
“我……”江辭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我喜歡你。”
他停頓了一下,清晰地補充道:“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時間彷彿停滯了,周圍的說話聲也似乎消失不見。
陸至恒看著他,臉上冇什麼表情變化,眼神卻深了幾分。
江辭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幾秒。
陸至恒開口:“哦。”
江辭的心懸在半空。
陸至恒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我去接水。”
他繞過江辭,走出了教室。
江辭站在原地,看著陸至恒的背影。
他……拒絕了?
還是……根本不在意?
江辭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發現自己手指都變得冰涼。
他低下頭,看著桌麵。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攤開的書本上,明晃晃的,他眼睛有點疼。
他以為自己卸下了所有負擔,可以勇敢一次。
原來,隻是他以為。
教室裡恢複了喧鬨。
江辭卻覺得周圍的聲音都隔著一層膜,模糊不清。
他拿出筆,想寫點什麼,筆卻久久落不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
腳步聲靠近。
陸至恒回來了。
他端著水杯,走到江辭桌邊,停下。
江辭低著頭,冇看他。
陸至恒把水杯放在江辭桌上。
江辭擡頭。
陸至恒站在他麵前,看著他的臉。
“好。”陸至恒說。
江辭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陸至恒看著他,眼神依舊平靜。
“我說,”陸至恒重複道,“好。”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在一起。”
然後他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翻開書來。
江辭呆呆地看著桌上那杯水。
水杯是陸至恒的。
江辭的心跳,在短暫的停滯之後,驟然加速。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碰到溫暖的杯壁。
那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安撫了他狂跳的心臟。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水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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