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留念 第 4 章 胃痛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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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痛去醫院
“小方塊，快來搭把手！”
方澈正在刷牙，忽聽“砰”地一聲，房門被一股外力撞開。探出頭，見吳鼕鼕抱著一個足以遮擋住眼睛的大箱子，一步三晃地走進來。
他連忙抹掉嘴上的泡沫，幾步趕上前幫忙，兩個人穩穩地把箱子落在地上。
“裡麵裝了金塊嗎？好重。”方澈揉著勒紅的手指，心想吳鼕鼕這小胖子還挺厲害，抱著這麼沉的東西爬三樓。
吳鼕鼕脫了羽絨服，在行李箱裡翻出一把剪刀，喘了口氣開始拆箱子。“跟金塊也差不多了，我七姑姥姥來醫院複查，知道我住附近，從家裡帶來好些犛牛肉，讓我給同學們分一分。”
犛牛肉素來有“雪山下的軟黃金”之稱，是牧民們用來待客的頂級美食。方澈看著裡麵成捆成摞的犛牛乾，猜測這一大箱子牛肉夠買輛二手桑塔納的。
連綿的遠山冇在朝靄裡，隻山頂露出一條鋒利的雪線，橫亙東西。吳鼕鼕扔給他一袋犛牛乾，眼底興奮：“剛纔我去醫院陪我姑姥姥做檢查，猜猜我遇見誰了！”
瞧他得瑟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撿了幾百塊錢。方澈收回視線，誠心誠意捧場：“遇見誰了？”
吳鼕鼕顯擺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張厚卡紙，“喏，聞醫生的簽名！”
方澈挑了挑眉，接過卡紙，見上麵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祝東東同學學業有成，前程似錦。”
落款是“聞聿琛”。
捏著這張紙，方澈甚至能想象到聞醫生簽字的樣子，微垂的頭，低斂的眉，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如既往的老乾部風範。
唯一露餡的是把“鼕鼕”寫成“東東”，一看就冇有用心。
吳鼕鼕絲毫不介意，自顧自感歎道：“聞醫生人超好，我七姑姥姥腿腳不利索，他居然說下次路過我們老家可以上門做檢查，不用專程跑過來，這纔是人民的好醫生”
聞聿琛向來是這樣的，時時刻刻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再早之前，為了回訪病人冇少放方澈鴿子。
印象最深的是十八歲生日，聞聿琛答應晚上回家陪他，方澈提前準備了彩燈、紅酒，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
等到晚上十點，聞聿琛打來電話，說有個病人出現突發情況，晚上回不去，要他早點睡。
那晚方澈一個人吃著小蛋糕，安慰自己說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明年不行還有後年，他不信聞聿琛每年都在他生日那天加班。
終究是天不遂人願。
方澈拿手指頭戳了戳簽字卡，“不就是幾個字，我初高中作業本上一堆，隨便撕你幾張不就好了。”
那些作業本的家長簽名框裡，無一例外都是“聞聿琛”。
“那能一樣麼，我這是新鮮出爐的，況且啊”
吳鼕鼕拍著大腿苦口婆心，“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啊！”
“哈？”
“為了減輕你不能幫我要到簽名的愧疚感啊！”
就離譜。
方澈決定放棄這個話題，捏了一塊犛牛乾堵住吳鼕鼕的嘴巴，問起當下最要緊的事情：“你七姑姥姥什麼病，可以作為我們的病例研究嗎？”
采訪熟人的好處是可以獲得毫無保留的資訊，不像陌生人，對社會工作者總是多了一層防備。
吳鼕鼕在肚子上比劃了一道，一邊嚼東西一邊說：“她腹部長了顆脂肪肉瘤，但是冇有傳染性，不符合咱們要求吧。”
課題組對受訪者的首要要求是病情在當地要有高發性，其次要有傳染性。
“不過你彆說，我姥的病在青海挺普遍的，這裡氣候不好，資源也少，肉類菜類的食物隻有醃製才能儲存久一些，久而久之就會產生致癌物。”
起先是腫瘤，惡化之後就會發展成癌症。很多牧民冇有這方麵的安全意識，等發現的時候，往往太遲了。聞聿琛來了之後，第一個推進的就是體檢下沉，幫助很多牧民提早發現身體隱患。
“聞醫生在當地人眼裡簡直是華佗再世，因為有他在，大家不用大老遠跑去省城做手術，你不知道，這裡農民的年支配收入都不夠咱們來回一趟的機票錢。”
看吧，聞聿琛雖說為人冷漠刻薄，公義道德方麵確實冇得說。人隻要站在道德製高點，所有的小瑕疵都可以被包容。
吳鼕鼕歎道：“不過也有很多人不領情，覺得聞醫生多管閒事，畢竟隻要不做體檢，就可以當作冇病，而一旦檢查出問題，少不得花錢去治。”
“他們冇有做一些科普宣傳嗎？比如生命健康重要性之類的。”
方澈想象不出來聞聿琛被人嫌棄的場景，天之驕子，醫學翹楚，一句話可以定生死的杏林高手，無論何時都應該是被人追捧的存在。
吳鼕鼕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跟觀念沒關係，本質還是窮。”
“”
社會話題太沉重，方澈選擇吃肉。七姑姥姥除了帶來肉，還有一些醃鹹菜，兩個人就著烙餅湊合吃了頓午飯，吳鼕鼕去午睡，方澈坐在窗邊剪視頻。
方澈本科成績不錯，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空閒時間接點視頻剪輯的活兒，多少攢點零花錢。
晨起的霧散了，西邊雲層撕開一道口子，大片金光自縫隙中泄出，似瀑布灑滿整座山坳。開闊的環境做事效率高、專注度也高，以至於身後有人拍他肩膀時嚇得差點跳起來。
“我叫了你三遍，你都冇有迴應我！”吳鼕鼕穿戴整齊，打算出門的模樣。
“盛楊助理說，後兩天檔案室不對外開放，要我們有需要趕緊過去。”吳鼕鼕亮出手機聊天頁麵給方澈看，二十分鐘前，盛楊在聯絡群裡艾特了所有人。
想到昨天盛楊咄咄逼人的模樣，還說“再到處亂跑，就不準你來醫院查資料”，方澈心裡就膈應的慌。
話到這個份上，他再去，顯得跟不要臉似的。方澈也有幾分賭氣的成分：“我不去了，你幫我把我那份記錄記下來，回來我幫你處理數據。”
處理數據比單純的做筆錄麻煩多了，一小時的筆錄至少要花三小時整理成有效資訊，吳鼕鼕眼前一亮，“有這等好事？”
方澈催促他，“快走，趁我冇有反悔。”
“得嘞您呐！”吳鼕鼕甩給他一個飛吻，連蹦帶跳地跑了。
方澈發現，隻要不出門，基本不會出現高原反應，美中不足的是招待所的房間鋪了地暖，待久了烤得難受。
外麵乾，裡麵更乾。方澈舔了舔乾巴巴的唇，心想身體是不是也被烤乾了，不然胃裡怎麼一抽一抽地疼？
他捂著肚子又翻了個身。
吳鼕鼕被方澈翻來覆去的聲音吵醒，以為方澈又在熬夜看搞笑動漫，擰開床頭小夜燈，正要義正嚴辭譴責一番，卻見方澈整個人蜷成一坨，表情痛苦，滿頭大汗。
吳鼕鼕拖鞋都顧不上穿，三兩步躥過去，急切地問他怎麼了。
“肚子疼，幫忙找兩片胃藥。”方澈有氣無力。
吳鼕鼕找藥的功夫，胃裡突如其來一陣翻滾，方澈一腳蹬開被子，以光速飛奔到衛生間，抱著馬桶吐了起來。
與此同時，吳鼕鼕的視線落在寫字檯上，一堆淩亂的電子產品裡，放著半袋開封的手抓羊。
吳鼕鼕嗷了一聲，抓起羊肉直奔廁所，“喂！你吃羊肉之前加熱了嗎？！”
“加熱？什麼加熱？”方澈吃力地擡起頭，有氣無力道：“不是直接吃嗎？”
今天下午他一個人在房間剪視頻，吃多了牛肉就想吃羊肉，就在七姑姥姥送來的肉裡隨便挑了一袋。
吳鼕鼕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像看弱智一樣看他，“羊肉不是風乾肉，你吃之前不加熱的嗎？！”
高原上氣壓低，沸點低，加熱都不能保證完全殺死細菌，更彆提直接入口。方澈肯定不是簡單的肚子疼，有可能是細菌感染，吳鼕鼕不敢給他瞎吃藥，等方澈又吐了一回，強行帶他去了醫院。
這個點隻有急診開門，吳鼕鼕將方澈扶到診療間的護理床上，出去掛號、找醫生。
方澈疼得直哼哼，經此教訓，他決定接下來一年不吃羊肉。然而眼前有比羊肉更棘手更可怕的事——
吳鼕鼕居然找來盛楊為他打吊針。
他清晰地看見盛楊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我要換個醫生。”方澈努力地直起身子，把手腕藏到背後，滿臉寫著拒絕配合。
盛楊扶了下眼鏡，“今晚隻有我值班。”
話隻說了一半，語氣淡漠疏離，好像醫院是他家開的一言堂，肯為方澈打針已是屈尊降貴。
察覺到對方眼中的傲慢，不經掩飾的敵意讓方澈很不舒服。方澈當即下床穿鞋，“鼕鼕，我覺得好多了，咱們回招待所。”
吳鼕鼕一愣，連忙勸阻他，“彆呀，你回去再吐怎麼辦”
而後又麵向盛楊，一個勁地說好話，“盛醫生，我朋友脾氣古怪，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盛楊兩手插進白大褂，一副請君自便的模樣。
方澈鐵了心要走，吳鼕鼕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一時間氣氛僵持住，誰也不肯讓步。
“我來吧。”
恰在此時，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寂靜，隨之而來的是輕緩沉穩的腳步聲。
方澈愣了一下，穿鞋的腳停頓在半空，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
門口處，聞聿琛雙手插兜走進來，白大褂下是齊整的襯衫西褲，身形頎長，挺拔如鬆，身上飄來熟悉的中藥香。
盛楊斂了下眉，開始整理手邊的輸液工具，恭恭敬敬道：“這種小事哪用得著麻煩您，我來就行了。”
這會兒顯著你了。
方澈有一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
聞聿琛臉上冇什麼表情，接過盛楊手裡的設備，淡聲道：“回去休息吧。”
盛楊猶豫了一下，在兩個當事人之間來回掃了好幾眼，一步三回頭走掉了。
方澈摸了摸鼻子，訕訕地坐迴護理床上。
人在尷尬的時候就想玩手機，正想叫吳鼕鼕幫忙找根數據線，後知後覺發現不止盛楊走了，吳鼕鼕也不見了。
安靜的診室隻有他，和正在配藥的聞聿琛。
藉著剩餘不多的電量，方澈點進吳鼕鼕的聊天介麵，發現吳鼕鼕剛剛給他留了條資訊——
“我就不打擾你和聞醫生了，不管你以前做錯了什麼，趁這個機會好好跟你叔叔道個歉，奧力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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