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珠簾淚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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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我心裡就紮進了一根刺。
我希望能得到真相。
可每次跟皇上開口試探麗妃話裡的意思,他就皺眉打斷。
「說了莫要再提此事。」
「臣妾隻是想知道……」
「婉妃。」他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安生過你的日子,安寧還小,你隻需照顧好她。」
次次鬨了個不歡而散。
而他越是迴避,我心裡的疑雲就越重。
更讓我不安的是,我身邊的人,不知何時全換了一副麵孔。
從前那些還算熟悉的宮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年紀更小、嘴巴更嚴的生麵孔。
她們規矩本分,從不多言,問起舊事,也隻會低頭說「奴婢不知」。
整個長春宮,安靜得讓人心慌。
還有……大丫。
我低頭看著懷裡日漸白胖的嬰兒。
她會笑,會咿呀學語,會用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世界。
但她再也不在我腦海裡說話了。
不再有那個熟悉的聲音喊我「婉婉」,不再有那些古靈精怪的點子。
我試著在心裡呼喚她:「大丫?大丫你還在嗎?」
冇有迴應。
隻有嬰兒無意義的「啊嗚」聲。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
恩寵、位分,這些曾經渴望的東西,此刻都失去了意義。
我好像被困在了一張無形的網裡,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戰友,連自己是誰都快要不清楚了。
一日,我抱著安靜的孩子在窗前發呆,心裡空落落的,忍不住又低聲喚了一句:「大丫。」
懷裡的小嬰兒隻是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打了個小哈欠。
「大丫?是你嗎?你說話呀……」我不死心,心裡空落落的。
旁邊正在擦拭桌案的一個小宮女聽到了,冇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我看向她,她連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奴婢隻是覺得,娘娘給公主起的小名,當真別緻。」
我張了張嘴,一陣尷尬,本想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
卻聽那小宮女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奴婢上次聽這麼有意思的名字,還是剛入宮時,聽一個老嬤嬤講古呢……」
我猛地一愣,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你說什麼?」我轉向她,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從哪裡聽到的這個名字?」
小宮女被我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怯生生地回答:「就……就剛入宮學規矩時,聽一個老嬤嬤說的呀。」
「她說之前,宮裡有位掌事嬤嬤,名字就叫大丫,對她主子忠心耿耿……」
她努力回想著:「後來……後來她的主子,好像是位娘娘,誕下了一對龍鳳胎,這可是大喜事。」
「但當時有位很得勢的娘娘非要抱走孩子,那位大丫嬤嬤寧死不願,兩個人爭執起來……」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手腳瞬間冰涼。
小宮女冇察覺我的異樣,繼續說著聽來的傳聞:「結果……結果混亂中,那位得勢的娘娘竟然失手,把、把那個男胎給……摔死了!天可憐見的……那位大丫嬤嬤也因為護主不力,被當場杖斃……唉,隻給那位福薄的娘娘,留下了個女娃娃……」
「轟——」的一聲。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裡炸開了。
無數破碎的、被塵封的畫麵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生產那日,劇烈的疼痛、聲嘶力竭的呼喊,以及——
不止一個孩子的哭聲。
龍鳳胎。
是龍鳳胎。
那是一個皺巴巴的、更小一點的男孩。
我的兒子。
李嬤嬤帶著人來奪孩子,一個身影死死護在我和孩子床前,聲淚俱下地哀求:「不能抱走,娘娘會受不住的!」
那是大丫。
是從我入宮時,就陪在我身邊的嬤嬤。
空蕩蕩的宮殿,隻有我和兩個孩子,和拚命護住我的她。
後來,麗妃闖了進來,麵目猙獰地要來搶孩子,大丫拚命阻攔,麗妃狠狠一推——
那個小小的、繈褓中的男嬰,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再無聲息。
緊接著,是大丫淒厲的尖叫聲。
她回頭看我那最後一眼,滿是絕望和不捨。
是了。
想起來了。
我都想起來了。
我生的是龍鳳胎。
我還有一個兒子。
我那所謂的閨蜜也從未穿過過來。
這深宮,自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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