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二九章 築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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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高堂
“民心虛無縹緲,皇上如何守呢?開市獲利與風險並存,稍有不慎便叫百姓傾家蕩產,總有人要為此負責。更何況,並非任何人都有臣女的思量和見識,起碼在事情落地之前,臣女不該被排除在外。否則,誰能料結果是否恰合心意?”
沈文俯視沁珠,“她言屬實?”
“千真萬確,捨棄不得!”
沈文冷淡道,“朕給你們三月,三月後開市不見起色,朕拿人問罪。”
“兒臣領命。”
“臣女領命。”
三個月……他是生怕她們成功吧!安池兒的自信將在場之人震懾,直到百官退朝,她才氣喘籲籲地彎著腰,心中後怕。她無法確定沈文會留她所以隻能賭一把,她賭的便是沈文對此事毫無把握。
豈舒興奮道,“沁珠、池兒,從今日起,我們的計劃是不是就啟動了?”
沁珠道,“這是自然!三個月我們可在北城中做任何事情,隻是去哪找人呢?”
豈舒湊近道,“我叫爹爹從南方尋些玩意兒帶到北城,如此我們便有一家店鋪,若是生意紅火,訊息不脛而走,何愁無人涉足!”
池兒道,“豈舒此舉妙極,好過空口說教!這般如何,我們三人各開一家店鋪,如此第一步就算成了!隻不過位置要好些,不能偏遠,既要叫人每天都能看到,又不能太過招搖,叫人望而卻步。”
沁珠道,“那些大人們能在長景樓揮金如土,自然也應該被我們‘珍重’看待,若是不將價格拔高怎麼配得上各位的身份。”
三人相視一笑,安池兒思忖此事起初源於對沁珠的考驗,卻意外地逐漸地推演成從宮堂到朝前,再到民間的宏偉大事,她必須好好把握機會。
豈舒道,“六家如何?將價高與價低之物隔開,莫要蹉跎無辜百姓的銀錢。”
安池兒道,“此法甚好,我們今日回去仔細謀劃,明日宮堂詳談。”
她匆匆彆過兩人,轉身去找安統,而安統正在門旁微笑地望著她,“池兒。”
池兒驚道,“爹爹特地在此處等我?是有孃親的訊息了?”
安統無奈搖頭,“你呀,不找到夏言是不會罷休的!今日一早何歸來向我請罰,她說你不會見她,便請我代她求你原諒。”
安統看她不樂意地彆過臉,卻講了些無關的話,“池兒認為爹爹自由嗎?”
她嗓間一頓悶聲道,“不。”
“池兒覺得何歸自由嗎?”
安池兒大夢初醒,“爹爹的意思是?”
安統道,“若她隻是完成他人囑托,池兒可還會怪她?”
她愣住了,烈光刺入眼中,“這是孃親的意思?”
安統道,“何歸從邊疆來,我猜,當是孟何兩位將軍的意思。”
她困惑道,“祖母祖父?他們二老遠在北疆多年,何故插手北城之事?”
安池兒還不知這與她給莊墨的金令有關,她也冇想到晏容金令居然能使兩位將軍大動乾戈!何夏言隱瞞下這件事,並未告訴她人。
安統道,“總之,何歸今後不會再做那樣的事,她終是受夏言的叮囑保護你,你就再相信她一次吧。”
她轉言道,“爹爹這塊玉佩是怎麼來的?”
安統道,“德王給我的,他堅持要我將此物送你,隻不過……你娘不要我同你講是他送的。”
安池兒輕笑出聲,“這玉佩下的墜飾是爹爹添置的?這做工匠人可在北城?”
“在的!你幼時喜愛奇寶,我便將匠人請回府中,近幾年雖是辭退些人,還在府中的有金匠和玉匠。”
有了人,那還差些原材料!沈星亦既然大方地將玉令奉上,那她就不同他客氣了!
安池兒湊到安統耳邊說些什麼,吃驚,無措多種表情交替在他臉上出現,不一會,他便邁著沉重步子向宮門口走去。
沁珠與豈舒湊上來好奇道,“池兒,你同安大人說了什麼令他如此害怕。”
池兒笑道,“既然要開店鋪就需要些本金,我隻是叫爹爹去要點金銀用用。”
“原來是去要錢啊,確實是有點辛苦呢,希望安大人能夠多要些吧。”豈舒同情地望著安統的背影。
沁珠被豈舒一番話樂得直不起腰,豆大的淚珠從眼角飆出,池兒讚賞地看著豈舒,她們三人能湊在一起,看來不是不無道理。
“呼——”,她仰視晴空,心中的沉悶少了些。
沁珠喚她,“池兒,想什麼呢?入神了!”
三人並肩站在乾清宮門外的台基上,她們望著向宮門外走去的大臣們。
安池兒道,“我們有日也會名正言順、坦坦蕩蕩地身居高堂嗎?”
沁珠牽起兩人的手相摞,“我們正在築造自己的高堂!”
兩人聞言微微一笑共聲道,“公主說的是。”
沁珠帶兩人踏入日光,“我們走吧!從這裡到宮堂也要走好久,馬上日光高升就更難行了。”
金光刺目晃得人眼前直暈。
沈星亦不眠不休地趕路已經一天一夜,他疲憊極了決定在城中停靠,換馬休息。
他在靠近城門的地方下馬,在門口排著長隊等待進城前的檢查,正在此時,前方的隊伍裡鬨出了不小的動靜,他湊近些聽,原來是衛兵堅持要檢查男子的木箱。
“還請您開箱叫我們檢查。”
“我這箱子中都是些糧食,我一年到頭都在田莊,好不容易回家,今日家中還有母親等候,小兄弟,你這也要攔我有些不合適了吧。”
粗聲大漢不願開箱就要硬闖,卻被身邊同行人攔下,這人麵相看起來卻是溫和些。
“小兄弟,我兄弟說話粗俗,莫要理他,你看我們回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就行行好,叫我們進去吧。”
這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衛兵的手中塞些銀兩,衛兵正要拒絕,卻被身後走來的領隊攔下。
領隊接過銀兩掂了掂,又凝了兩人一眼讓開道路,“我這手下無趣打擾兩位爺了,兩位爺速速通過回家去吧。”
兩人對視後拉著巨型柴車駛入城中,待到沈星亦經過門衛身邊,他正低聲和領隊抱怨,“領隊,今日這樣的車進幾輛了,您不覺得奇怪嗎?”
領隊男子低聲嗬斥,“知道進了很多,你還敢這般明目張膽阻攔,不想活了!你速去向城主稟告此事,你隻需要將看到的、聽到的如實講出來,莫要揣測,城主自有定奪。”
“遵命,領隊。”男子領命拔腿就跑,卻被領隊提著領子給抓回來。
“你跑什麼!”他頭痛地瞥了他一眼,“莽撞!慢慢走,繞小路。”
“我知道了。”衛兵弱聲迴應,悄無聲息地離開。
“你進城做什麼?”領隊看向沈星亦,又看了看他牽著的馬,頗有些防備。
沈星亦冷聲道,“住店。”
領隊手中便被塞入一物,他今日覺得手中銀子燙手得很!他不與送錢之人衝突是他守衛城門的規矩,然而今日此事太過頻繁,反而叫他心中害怕。
沈星亦進城後便拉低帽衫朝酒樓走去,方纔在他前麵的大漢氣息穩重,即便是那瘦弱男子也動作輕快,不像是田莊勞作的農人,這樣的人今日頻繁進入城中,恐是有事發生?
他雖困惑,但無暇多想急於休息趕路,走進酒樓他直奔櫃檯後的賬房道,“我要‘迷’字房。”
賬房霎時手忙腳亂,顫抖著問了句,“您問的是哪……哪個‘迷’,我們這裡冇有這號房!”
沈星亦自顧自地叮囑道,“半斤鹵牛、兩盤素炒、一碟冰豆糕、一壺清針茶,拿上來時叩門三次,長短交替。”
他說完便轉身上樓。
“迷門”管理的酒樓再頂層都有間“迷”字房,房間門上無牌,常年也無人居住,但卻要日日精細打掃,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有人來要“迷”字號房,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倉城這間房從來冇人住過。
沈星亦剛在房門中坐定,門口處就傳來了長短交錯的叩門聲。
“篤篤——篤——篤篤”
他打開房門,賬房便端著托盤從門外走進,他將托盤中的餐食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餘光裡打量著正在褪去外衫的沈星亦,沈星亦亦在在銅鏡中注視著他。
沈星亦道,“你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正在窺視的賬房冷不防被問到,霎那間有些不好意思,他先是“嘿嘿”地笑了兩聲,然後說道,“大人……公子……嗯……門主。”
“不必多禮,你我相稱即可。”沈星亦放下外衫坐在桌案旁,拿起筷箸大快朵頤,這兩日可把他餓壞了!
賬房道,“這間房自酒樓開張之日起,未曾有人入住,我每日來此清掃已快二十年了。”
沈星亦停下筷箸,請賬房在對麵坐下又執壺倒茶,“方纔多有冒犯,您的名諱?”
“離平。”離平說完,卻將杯盞與茶壺推到一邊,啞然失笑,“這個您此時喝不得了!”
沈星亦不在意地笑道,“方纔喝得,如今叫您坐下,反而喝不得了?”
離平堅定道,“正是您請我坐下所以才喝不得,一會我給您送壺新的上來。”
“無礙。”沈星亦拿起杯盞仰頭飲儘。
離平急道,“這壺茶裡有……”
沈星亦詭秘笑道,“做你要做的事吧!”
語畢,他立馬暈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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