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二八章 人從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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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從眾
沁珠道,“父皇昨日並未嚴懲慕堯誦。”
池兒蹙眉,“受賄不至死?”
沁珠道,“父皇將他的錢財全部收回此事便了,朝中是他一言堂無人敢多說。”
安池兒驚駭,慕堯誦壞心噬朝卻能逃脫,她憤恨地暗自緊捏指尖。
沁珠望著遠處笑道,“來了!我們進去吧。”
池兒與豈舒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來的竟是徐皇後,若是今日皇後在,未必冇有幾分勝算。
安池兒望著徐皇後,後者三兩語就能將沈文氣的跳腳,瞬間又能將他的憤怒撫平,徐皇後慣會操縱人心,而且,她對沁珠也很是在意,她還想再看兩眼,就被沁珠低聲喚走。
待大臣們在殿中站定,隻見徐皇後揮手屏退身後侍從,一人步入乾清宮。
“你今日竟也來了。”沈文愣住,“石齊,賜座。”
徐皇後莞爾道,“不必了!皇上是君,微臣今日代宮堂之名乃為臣。”
沈文扯動嘴角,“各位有何事報?”
安池兒瞥著大臣你退我進諫言紛紛,她今日纔有切身實感
——他們每日真的在做公務、也有緊急之事需要裁決、原來無事可做要一直僵站著。
沈文瞅著德王的空位,再瞟見大臣的臉就煩悶,他晃動著冠冕珠簾,一陣珠玉碰撞聲清脆地在殿中響起。
“玎玲——”
玉聲琤,百官屏息。
沈文道,“還有何事?”
徐皇後走出行列,她今日一改往日雍容做派,青絲以兩隻金橋梁式竹節釵為飾,著薄衫羅裙,行動起來不受拘束、自由輕快,她道,“臣,薦宮堂堂生沁珠為開市主管。”
“那弘館呢,皇後將弘館館生置於何處?”
安池兒握拳,他故意提起弘館館生不就是在暗指沈星亦,即便沈星亦今日不在,難道也無法動搖他在沈文心中的位置?他到底做了什麼令沈文如此袒護?她耳邊傳來徐皇後從容之聲。
徐皇後道,“弘館想來享儘宮堂不能與之相比的優待,然今日,弘館連國運亨通之策都拿不出從何與宮堂相提並論?”
她字字鏗鏘,不僅嚇到沈文,安池兒也驚住了。她以往隻覺得徐皇後懷柔,今日不知是換了裝束還是變了身份,她覺得若是徐皇後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必是出類拔萃之人,也不至於使無用大臣占據高堂,思忖至此,她暗戳戳地痛罵崔冰品。
沈文道,“皇後誤會了,開市滋關重大,宮堂的想法固然於我朝有益,然而還需從長計議,若是叫弘館加入,更謹慎也更妥帖啊。”
徐皇後道,“皇上所言極是,即便如此,沁珠仍為主管。”
沈文道,“哈哈,這是自然!此事依然是以宮堂為主,弘館不過輔之配之。”
安池兒暗自心驚,沈文毫不避諱威脅之意,事情發展到這兒冇有迴旋的餘地,可她正垂目低眉百感交集之時,沈文立馬將矛頭指來。
“但是,她。”沈文看向安池兒冷聲道,“從開市之策中退出。”
沈文話音剛落,朝中反對聲同時四起。
“父皇不可!”
“不可啊!皇上三思!”
“皇上!”
“此舉不妥啊!”
安池兒俯首暗笑,臨門一腳要把人踹出去,沈文,真有你的!她瞥見方纔反對的幾人,心中暖意迴流,她已有定奪,沈文今日休想將她踢出局!
沈文瞅著疾步出列又戰戰兢兢的幾人,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他從禦座起身走下台階,來到最先出列的沁珠身前問道,“沁珠說說有何不可?”
沁珠道,“開市於國於民,百利而無害,這等眼光非沁珠深居宮中就能夠獲得,倘若父皇叫她退出便等於斷兒臣手足,手足若失如何驅行!父皇從何處尋人掌控這流芳大計?”
沈文冷哼,繞過她走到陳捨身前,“陳大人,你是為何?”
陳舍向來耿直無畏、言辭犀利,這也是沈文重用他的原因,今日也正是如此,沈文見他也在勸阻之列就更加氣憤。
陳舍道,“皇上,昨日安堂生論辯中所言皆非虛妄,她對此問題有所洞見,也最為瞭解,微臣為沉國前景力勸皇上三思!”
沈文毫無情緒地嗯了一聲,他眺望乾清宮外天際,看向垂首的安統。
“安愛卿,今日又有話要講了?”
安池兒聽到沈文叫爹爹,心中緊擰,爹爹昨日已是衝撞了沈文,今日再來,怕會惹他更加厭煩。
“回皇上……”
“夠了——”
安統準備好的陳詞被沈文打斷,後者不耐煩地搖頭,安統麵色蒼白,噤聲退讓。
安池兒指尖一顫,爹爹……,孃親帶她離開安府的五年,安統過得並不順心。
沈文瞅見安統身後之人終於大怒,“常義機!你做什麼!”
“皇上,小女!”常義機立馬瞥著豈舒向沈文示意,豈舒正立在徐皇後的身後目光發狠,盯得他犯怵。
朝中百官皆知,常大人為人大方寬和,少與人爭執,就是有個致命缺點——是個孩兒奴。他家小女常豈舒要的再荒唐的東西都給,但豈舒不要的,哪怕是奇珍異寶,在他眼中亦與糞土無異。因此,在豈舒的事上,他是拚上性命也絕對不會退縮半步。
常義機本是南方田莊的大富,他無仕途壯誌,一心隻想經營田莊事務。然而他最珍愛的小女不知聽誰提起朝廷女官前途無量,她便從小嚷嚷著要去北城,常義機起初還能勉強忽悠,後來豈舒長大,他再也哄不住,迫於女威,他送了金銀細軟給慕堯誦纔在朝中謀取了小小職務,然而他如何短短幾年就在皇上麵前成為紅人,又能平步青雲,這便不足為外人道也。
儘管混得風生水起,常義機始終對功名利祿一點不放在心上,一心隻想返回南方田莊老家過上閒雲野鶴的自由生活。
沈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常義機成也女兒!敗也女兒!
“你們反駁朕來倒有腔有調,朕在你們眼中這般不成體統?!”
“微臣不敢!”
“兒臣不敢!”
四人小腿一軟就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他倒是慣會以勢壓人!安池兒暗自思忖,即便大家冇有為她出頭,她也勢必會為自己爭上一爭!否則若是被沈文輕鬆嚇退,她前些日子的努力豈不是一場笑話!
乾清宮外,金烏高懸,天光大盛,一片清明,徐徐晨風搖響宮鈴。
“叮鈴——叮鈴——”
安池兒微微抖動僵硬的小腿,從徐皇後身後走出在沁珠身側跪下,“皇上,臣女自薦留席。”
沈文旋即冷笑,好大的膽子、好張狂的口氣,“何以見得?”
她挑釁道,“天下再無比臣女更合適的人選!皇上可知開市之策的關鍵?”
若想要對付沈文,最忌順他,隻有將主動權遞出,假意奉迎微妙推之,才能順遂心意,而這點,她是從徐皇後身上觀察到的。
沈文皺眉不語,旋身走向高台,她一看沈文落座立馬高呼,“皇上聖明!”
沈文愣住,假意咳嗽了兩聲,“嗯……”
她勾唇笑道,“這麼簡單的答案皇上怎會不知,一切儘在不言中啊!慕首輔,皇上說的您聽清楚了?有勞大人您重複一遍!”
“啊……我……”,慕堯誦支支吾吾地蹦出四個字,“增加稅入。”
她不屑道,“如此簡單的答案誰人不知?這豈能是皇上所想?”
安池兒三言兩語將他貶斥的麵紅耳赤,她怪異笑道,“皇上,您也對慕首輔很是失望吧!”
沈文唇角抖動著,“夠了!”
她斂回怪笑穩靜地跪著,麵無表情地瞥向一旁臉色難看的慕堯誦。
沈文道,“天下難事唯民心可破,朕護民心就能夠順利開市。”
“倘若真如皇上這般想的順遂便好了!”安池兒神色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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