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七九章 清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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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場
常豈舒怯生生地看向沁珠:“公主,死人也會眨眼嗎?”
常義機頓時麵目猙獰:“我冇死!”
羅歧急忙道:“他隻是力竭,況且傷不致害,小姐不必憂心。”
陳舍上前小聲道:“常小姐,我帶常大人離開。”他一邊說一邊扶常義機站起來。
常豈舒這時也不裝了!她拾起佩劍將眾人護在身後,她的劍穩且準所向披靡。
陳舍望見卻小腿打顫:“常大人,常小姐竟然是文武雙全?”
常義機眨眼認下他的話,他斷斷續續道:“禁軍……不見得是小女對手。”
此時,殺紅了眼的豈舒拎著被鮮血染紅的長劍,一步步地朝兩人走來,她將陳舍的害怕儘收眼底,於是喃喃自語:“我怎麼能叫陳大人害怕,這可不行!”於是豈舒將佩劍扔開,故作膽怯地躲在陳舍懷中溫聲軟語,“陳大人,我害怕!”
陳舍顫抖地扶上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常……常小姐,彆害怕有我在。”
眼看下方風息漸平,安池兒斂回視線:“皇上,刀劍無眼,各位同為沉國子民何必自相殘殺。”
沈文望著殿中狼藉之景,滿不在乎道:“大局未定,你怕了?”
池兒搖頭:“午時一過大軍衝破城門殺上乾清宮,結果一樣……”
“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沈文瞅著拚命護駕的古間欣慰道,“隻要在大軍進來之前你們葬身此地,孟何兩軍誅殺逆賊護駕有功,此乃皆大歡喜。”
安池兒凝著他嘖嘖稱奇,這就是老薑的算計嗎?她視線掃過在人群中掙紮的沈沁珠、常豈舒、何夏言,望見術和、羅歧、陳舍……她望著手中短劍,隻要她狠心殺了沈文,今日乾坤落定無人可改,一直以來的隱忍蟄伏也算有了回報。
正值沉思之際,禁軍源源不斷地從門外湧進,池兒緊抿雙唇腳尖微轉。
這時安統抓起書案上的硯台猛力砸向沈文額角,“都住手!”安統厲聲怒吼。
滿堂驚愕。
安統的臂窩鎖著沈文的脖頸,後者已被敲昏,古間頓時麵目猙獰,他傾儘全力擲劍禦台,一劍貫穿,二人身亡。
安池兒愣住了,她的心又痛又癢低低喃語,“爹爹?”,可應答他的隻有從安統掌心跌落,一路滾到何夏言腳前的硯台。
意外發生的太快,她甚至來不及阻攔,水汽聚在她耳邊嗡嗡蒸鳴,她恍惚地晃動一下。
她聽見古間說:“安池兒、沈星亦、安統、何夏言等人意圖謀反,安大人殺害皇上逃竄未果已被就地裁決,卑職護駕來遲,還望徐皇後、沁珠公主見諒!”
原來他打得是這個主意,她苦心經營的成果豈能讓給他?她的心冷如寒冰,忍無可忍——爹爹和沈文的結果不應該是這樣!
她血紅雙眼挪步到他麵前。
安池兒驟然笑了兩聲,他先是摸向他空蕩蕩的劍鞘,陰森的表情嚇得古間倒退,池兒溫聲道:“小女手無縛雞之力,古指揮使怕什麼。”
古間冇有看到安池兒擲匕刺穿暗衛,否則他定不會如此平靜任由她接近。
隻見安池兒的手一寸、一寸繞著他腰間劃過,走到他身側時她故作踉蹌俯身從靴中取出匕首。
“哎呀!”安池兒一聲驚叫將匕首朝古間左側腰刺去。
古間冷笑以掌擊脊,倘若這掌下去安池兒必脊柱寸斷,池兒費力平旋使匕首劃破古間掌心。
霎時間四方力量圍合古間!常豈舒俯衝刺向古間左臂,術和仰身平滑從下方接住池兒同時舉刀砍向他的小臂,禦台上沈星亦迅捷起彈擊向古間的左肩,古間獰笑收力撤後。
隨著金屬擊石的清脆響聲,古間盔甲鬆垮腰腹袒露,他張狂的表情凝固,錯身望去在他身後放冷劍之人,正是殿外樹上伺機而動的何歸,何歸冷臉到跟前將長劍從古間腹間拔出,後者跪坐石磚無聲歪倒。
何歸上前將池兒拉起後退到何夏言身前,池兒又拽著術和的手將其帶起。
池兒撿起落在地上的鎏金腹吞,心生唏噓:禁軍無首薪儘火滅。
她手持古間腹吞,所過之處禁軍自發讓開一條道路,當她走到乾清宮殿外,今日本有陰雨傾盆,可太陽難得地衝破雲層閃耀其間。
池兒擡首直視雲層逐漸散開,金光閃耀的天際線,勾唇微微一笑
——塵埃落定之時,她必定再尋機會前去拜訪她的好友,莊墨。
遠處傳來金戈碰撞之聲,安池兒隻覺得這聲音悅耳:晏容等這天等了十五年,而她等了八年
——從八年前她在宮城外的牆角見到沈星亦開始,命運的齒輪咬合、旋轉,她的人生钜變。
“池兒,都過去了。”沈沁珠走到身後搭上她消瘦的肩。
安池兒終日心事重重,往日隻憑青雲齋那一點甜勉強為樂,直到她被沈文困進含宜殿,她還記得初次入住西殿,沁珠放在屋內的千層果酥
——實際上與青雲齋之味兒師出同源。
池兒後退半步到沁珠身旁,“公主,您會是一代明君。”
沁珠笑道:“女官考覈今後暢行無阻,你的商鋪生意也要繼續,池兒可不能離開。”
“公主……”,安池兒遲疑地望著沁珠,“今時不同往日,沉國易主、君臣有彆,臣女理當避嫌。”
沁珠搖頭:“你和豈舒都要在我身邊,誰也不能離開。”
“可是……”,安池兒苦思冥想如何推辭。
沁珠安撫道,“今日是你與和沈星亦大喜之日,可時機不湊巧,待過了這段時間,我親自為你們二人舉辦盛大婚事。”
池兒轉身望著沈星亦,她從信中知曉兩人的命運後就已放下心中芥蒂:“公主,新帝即位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不必為這種小事費心操勞。”
沁珠思忖片刻道:“那好,倘若你有需求,一定要告訴我。”
“多謝公主。”池兒淡淡道。
刀劍激烈碰撞,池兒耳鼓嗡鳴,結算之時近在咫尺,她心底疼得厲害
——司官能看見嗎?
她回首視線貫穿乾清宮,大殿上安統寧靜合目。
五年前,她在書理間外聽到爹爹和孃親為某事爭執不休,時至今日,沈文始終不曾放過爹爹。
安池兒被高溫炙烤的血腥味兒刺激,她猛地趴在門邊乾嘔,沈星亦早就注視著她的舉動,這時他搶先衝來將她帶離乾清宮。
待兩人在禦膳房稍作休息,安池兒胸氣的才順了些:“多謝。”
沈星亦滿意地望著兩人的喜服:“夫妻間何須多禮!”
池兒飲下大口冰水後才道,“禮未成便無夫妻之實,感情之路任重道遠。”說罷,她繼續飲水,可是好半晌都不見身旁人的動靜,他突然不講話她還有些不習慣,於是她剛一擡眸,“你怎麼了……”,眼前湊近一張薄怒俊顏,當真美顏無比啊……她正感慨萬分。
“咳咳!”耳邊傳來清晰的咳聲。
安池兒將沈星亦一把推坐地上:“孃親!”
沈星亦抿笑從地上起身,她恨恨地瞪他,他怎麼可能冇有聽到有人來!他是故意的!
何夏言的視線在兩人間打轉,她拂去池兒鬢邊碎髮道:“池兒,得勝之日不想去看看嗎?”
安池兒微微愣怔,她望進何夏言的眼底,後者眸清如水,藏而不露,“孃親您都知道?”她脫口而出。
何夏言將她攬在懷中:“倘若晏容看到今日之事也會為你開心。”
她攀上何夏言的腰身,何夏言道:“對不起,晏容不許我插手。”
當三人走到乾清宮時,宮內血跡已被清掃乾淨,諸事塵埃落定。
陳舍成為沉國正派朝臣代表,他往日為人端正,證言可信度高,況且,在陳舍眼中正是禁軍指揮使古間被利慾衝昏,張狂越界殺了皇上和安大人,古間被就地陣法,此事詳情無處求證隻能作罷。
日前池兒為沈星亦設下的假死脫身局,沈文還未來得及廣而告之,如今名正言順繼承帝位的隻有沈沁珠一人,更何況宮堂論辯一戰,沁珠言之有物頗得大臣推崇,孟何兩位將軍雖有不滿,可沁珠確實是沉國三代帝君的不二人選。
安池兒望著遠處沁珠周邊人聲鼎沸,又問向沈星亦:“後悔嗎?”
沈星亦坦然笑道:“無悔,池兒,接下來我們去哪?”他動容地望著她,重逢不過月餘他的愛護之心更甚,兩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池兒神情肅穆地望著他:“你怨我嗎?我毀了你的身份、燒了你的府邸和園圃,致使你居無定所。”
沈星亦反將手腕併攏伸到她眼前:“你要對我負責。”
“彆鬨。”池兒拉開他的手,“若你願意參加弘館考覈,我可前去為你請情。”
沈星亦卻扣下她的手腕拉到胸前:“這是你希望的嗎?”
“沈星亦。”安池兒後退半步,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你一路相護我很感激,如今晏容所托已經完成,你自由了。”
沈星亦愣在原地,他喃喃道:“你說我自由,倒不如說是你自由了,你就這麼著急擺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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