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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活小說 第20章 他還是想做一條真正的狗/全員瘋批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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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是想做一條真正的狗/全員瘋批預警!!

謝鈺有一個天生的技能——

他不擅長遺忘,但是習慣於“封鎖”記憶。對謝光威如此,對薛凜也同樣適用。

那晚淋浴室中瞬息的霞光像從未落下,也從沒有過兩隻落魄至極的喪家之犬彼此交疊舔舐。

謝鈺不記得,薛凜不言語,監控不挑明。在當事三者的共同作用下,落在傷口的唇舌便像一個錯亂的記憶分叉點,無蹤可尋。

……

“傷怎麼樣,好點了嗎?”

正值早上將近八點,謝鈺身側的床鋪微微塌陷。

按理說柳丁此時該準備去上工了,何況距離那日隻過去不到一週的時間,這樣深的寸寸刀口能好到哪裡?

麵對柳丁的明知故問,謝鈺似有所感地迎上他視線,淡淡道,

“要動了?”

動什麼,兩人心裡都有數。若非因為薛凜,他們這段時間也不可能達成和平。

晨時的熙攘中柳丁隻笑了下,卻是壓低聲轉口道,

“謝鈺,在這之前我需要先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

“我知道你恨薛凜,但是,我現在不確定你到底想不想殺了他。”

這是柳丁的試探還是“考覈”?什麼叫恨他卻想不想殺他?

謝鈺鮮少地蹙了眉——

在自己的認知中,恨一個人,自然就不在乎他的死活。恨透了,便是要想發設法地殺了他。說白了,謝鈺幾乎從未接觸過除了恨之外的情感,都不過一條命而已。

柳丁的話太矛盾,謝鈺一時甚至聽不太明白。得幸於謝鈺一貫的冷情,出於本能,他還是接道,

“不然呢,你以為我在這和你浪費時間?”

柳丁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注意著那雙鳳眸的變化。

都是人精,柳丁承認自己一時分不清謝鈺話中的真假,但他轉瞬即逝的困惑和嗤意還是清晰的。

這樣就夠了。謝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自然更好,興許他骨子裡就冷透了,辨不明亦或不在乎那分微妙,也就更無需擔心反水。

“浪費時間的事兒,我也不做。”

柳丁放下心一笑揭過。旁邊的弟兄們正催著柳丁上工,他索性起身落下最後一句,

“那等你傷好點,我再和你細說。”

謝鈺收回目光沒再搭理柳丁。牢房空空,不多時又隻剩了他一個傷員。

其實他沒撒謊,隻是有件最重要的事兒謝鈺不曾吐露——

薛凜的死活確實不重要。那是因為自己遇見了更可怖的敵人,林骸。

謝鈺可以不在乎薛凜的命,但如果……他能成為自己自保和解決林骸的助力,那一切就另當彆論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自己現下確實不想對薛凜動手。無關感情,隻關形勢。

“謝鈺!”

牢房中不多時便隻剩謝鈺一人,門外獄警的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出來,監獄長找你。”

這麼快?

頂著這樣的身體又身處監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時間和機會。

但如今境況謝鈺根本彆無選擇。上回辦公室中的“刑罰”仍記憶猶新,哪怕明知會搜身,謝鈺還是迅速從床頭摸了個極小的物件藏於袖口……

鐵門大開,謝鈺踏出門的那刻,正好看見斜對麵的46號牢房同樣駐足了幾名獄警。

下一秒,薛凜邁步而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有所感應般地掃向自己——

連對視都算不上。淡漠得一錯而過,轉瞬即逝。

……

“不是去辦公室嗎,來這裡乾嘛。”

薛凜望著相隔數米遠的謝鈺背影,腳步一頓,不耐煩的話儘是對身旁獄警說的。

這條路通向的根本不是頂樓,而是……探監室?這不合規矩。

按理說每個囚犯都有權力拒絕探監,可偏偏獄警的話讓薛凜無從反駁,

“監獄長指明要在這裡見你們,哪裡慣得這麼多。走!”

電棍又一次杵在了腰窩,薛凜彆無他法,隻得再次啟步。但上次和謝鈺同來的記憶依舊曆曆在目。

薛凜清楚記得這人微不可見地發抖,記得他滿嘴胡言亂語地發瘋,還有那滴落在自己腺體的隱秘溫熱。

不由得,薛凜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前方背影,儘可能注意謝鈺的每絲反應。

薛凜“怕”了。精神再穩定的人也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刺激。更何況,那事兒恐怕謝鈺還不知道——

辦公室的慘劇錄製成了光碟,變作了那個謝夫人“療愈”消遣的工具。

殺人誅心,林骸是一步不落。

幾步相隔,兩人之間存在著資訊差。

謝鈺不知道那張光碟的存在。去往哪裡,如今唯一的區彆也不過從一個地獄落向另一個煉獄。

藏於袖口的鐵釘和之前用來攻擊薛凜的是一樣型號,便攜又不易發現。但謝鈺此刻倒寧願自己去往的是辦公室……

至少在那裡,鐵釘有機會刺向林骸。可在探監室中,鐵釘又能刺向誰,自己嗎?

謝鈺沒忍住輕笑了聲,雖然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吱。

“進去。”

腳步停頓,正對窄小走廊的房門被推開,獄警的命令聲同時響起。

謝鈺垂著眸未動。他從始至終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背後的視線,算不上熾熱,更像一種若有若無的觀察。同樣的,薛凜呼吸一重視線偏移的瞬間,謝鈺也能輕易察覺。

像是動物的直覺,謝鈺擡眸尋著薛凜望向的正前方看去。他想知道,是誰能讓薛凜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遠處的鐵網對麵,在陰影的另一頭,端坐位上的老人白發蒼蒼。他眉頭緊皺目光如隼,嘴角壓低下連一條條細紋都顯得壓迫而厭惡。

“進去啊。”

獄警的催促聲從旁響起。謝鈺有意不去瞧餘光中一閃而過的女人,再度垂眸。

下意識的,謝鈺身體往左稍稍一偏,恰好擋住了那個老人投向薛凜的目光,也隔絕了那個讓薛凜呼吸一重的源頭。

再度開口,謝鈺話道得極淡,

“我拒絕探監。監獄長不是要找我嗎?送我去頂樓。”

不出意外,下一秒腰窩處便被電棍用力一頂,獄警的暴喝聲響徹耳際,

“進去!這是命令!”

“除非你讓林骸過來,不然這就是探監,我有權拒絕。”

薛凜視線重新回到謝鈺身上,他清楚,這人開始不正常了。

或者說從謝鈺偏了身形為自己擋住老頭兒開始,一切就駛向了脫軌的方向。

試想,在缺失所有交流的情況下,有一個人依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一眼感知你最厭惡的東西,背對著身便能做出下意識的動作,為你隔擋……

這種微妙其實很可怕。就算薛凜清楚,謝鈺在發瘋的情況下不是有意的,那種感覺還是太……心悸。

“我數三聲,進去!”

獄警的警告不是作假,眼見另一旁的電棍已經高舉而起。

奈何,謝鈺緊繃的背影不過微微偏頭,嘴角勾著的一抹冷笑薛凜熟悉至極——

操,這人是“犟”在這兒甚至快動手了。他媽的謝鈺是真要瘋了。

“小鈺?”

“三!”

女人隱隱約約的呼喚聲被獄警的倒數掩蓋。

“二!”

謝鈺未動,獄服的後腰處在警棍的頂觸下滲了絲鮮紅。顯然謝鈺在蓄力,還未癒合的傷口又撕裂了。

“一……”

“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

趕在獄警最後一聲倒數落下之前,薛凜不耐煩的聲兒截了話。

不過幾步的距離。儘管薛凜知道謝鈺會吃痛,但麵對應激的瘋狗,除了疼痛沒什麼能把他拉回來。

於此,薛凜上前徑直擡手複上他後腰的血色,往前輕輕一推的同時身形一偏,不經意間將謝鈺和即將落下的電棍隔開。

“嘶……”

謝鈺極輕的吃痛聲響起,兩人身體相貼的刹那,薛凜趕在他無差彆攻擊前挨在人耳尖,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兒迅速道,

“進去,死不了。”

死不了。

是啊,這麼多事兒都活下來了,好像也不差這一件了。再見一次母親而已,死不了的。

劇痛下,連謝鈺自己都不及反應是如何重拾冷靜的。

緊繃的肌肉在琥珀的氣息中詭異放鬆,任由薛凜推動的慣性帶著自己往前兩步。

兩人的輕語不過一錯。

下一秒,薛凜故意沒去看他們一瞬觸碰時老頭兒嫌惡的目光。卻是偏頭看向旁邊還未放下電棍的獄警道,有意將音調拔高,不耐道,

“阿sir,我一定要和他一起嗎,換個房不行?”

“廢話什麼,”獄警見謝鈺不再鬨,電棍往後一甩催促示意道,

“行了快進去,監獄長的安排,讓你們一起。”

明知是林骸的安排,顯然其中也有薛家老父的授意,房是肯定換不了的。

但薛凜的目的達成了,謝鈺也聽見了——

他們一起,死不了。

……

鐵網黑牆構成壓抑感極強的空間,唯有頂上的白熾燈灑下片片慘白光輝。

他們一個最左,一個最右。中間相隔的十米距離就像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本應是涇渭分明的,卻總像是誰在“隔岸觀火”……說不清。

當謝鈺走向最左邊的座位時,薛凜注意到老頭兒掃向他的目光。

他看謝鈺時不帶感情,就如他第一次見到嫂子時一樣,像是看一個死人。

思及此,薛凜不禁訕笑了幾分。雖然覺得惡心,但到底謝鈺現在的精神狀態著實不樂觀,至少,自己不能先做耍瘋的那個。

眼見獄警儘數退了出去,鐵網相隔下隻剩了他們四人。這場麵,薛凜也明白恐怕老頭兒要說些什麼,索性拉開椅子當先落座。

薛凜身子往後一靠,像上回一樣分了絲餘光在房間另一頭,厭惡下率先悠悠啟口道,

“來了?挖墳探監,您還真是一樣不落。”

“薛凜,”

薛父隻當沒聽見他的挖苦,交疊落在柺杖上的雙手輕輕一敲。同樣琥珀色的眼睛儘管渾濁幾分,但其中渾然天成的肅殺更像是用鮮血和歲月澆築的,直勾勾刮在薛凜麵龐,落道,

“薛家不養廢物,你該出獄了。”

……

什麼是廢物?自從主動退出爭鬥進了監獄,自己又何時依仗那個薛家養了?

老頭兒的話太過可笑,但薛凜也清楚他的目的——

和薛澤鬨成那個樣子,老頭兒估計是想找備用了。

不過說真的,若不是老頭兒沒精了,薛凜敢肯定他恨不得重新做試管再養一批“兒子”。

畢竟他和他哥,都是“廢物”。

思緒冗雜,薛凜忍著嗤笑沒開口。

直到餘光中謝鈺僵直著身體落了座,看見那個女人又和上回一樣抹著眼淚喚著“小鈺”。薛凜方捏了下指節,戲謔道,

“爸,您不是說我和薛澤總得死一個嗎?一切從我入獄開始就都結束了,現在出去又乾嘛。”

“出獄,代替薛澤掌”薛父接過他的話,毫不猶豫道,

“我會扶持你,也可以留薛澤一條命。還是說,你當真想在這裡浪費一生?”

哢。

蒼老聲音落下的同時,薛凜一時失力將指節捏出清脆聲響。

憤怒嗎,也許吧。瞧不上自己的是他,不管自己死活的是他,怎麼,現在發現薛澤失控了,重新利用自己的還是他?

怪可笑的。真以為薛家是什麼香餑餑嗎,還誰都想要?

薛凜承認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擡眸間乾脆接過了他的話,道得諧謔不留情麵,

“那不出去又怎樣,殺了我?”

“不出來,”

隨著柺杖在地上輕輕一點,薛父在旁邊謝夫人的哭聲中目不斜視,彷彿這不過僅限於他和薛凜的又一場威逼利誘,

“你和謝鈺,可以一起死在監獄。”

……

謝夫人的哭聲停了,目光落在老人麵側,看不出感情。而薛父隨意地掃了謝鈺一眼,其中的蔑視藏也不藏。

獨獨兩個當事人依舊望著前方,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片黑暗中更是什麼都看不清。

薛家人他媽的天生都是瘋子。

薛凜本以為他會用薛澤,亦或是自己威脅。可誰能想到老頭兒就是要讓謝鈺聽見,讓謝鈺僅剩的那個家人一起!殘忍傲慢得令人作嘔。

這就是為什麼老頭兒要故意將他們安排在一處吧?是陰狠的威脅,順便也斬斷自己和謝鈺所有的可能……

當然,他們本來也沒可能。

窒息的沉默在發酵。薛凜不知怎的突然想笑,笑為什麼今天所有“笑話”都被他和謝鈺遇上了,就連開口的聲兒也染上了嗤意,

“爸。”

當那雙渾黃的眼睛重新對上自己的視線時,薛凜淡淡道,

“彆白費功夫了,我和他本來就沒可能,你看到的也隻是我精蟲上腦一廂情願而已。反正我出不出去都一樣,這事兒和他沒關係。”

薛凜沒想那麼多,他隻覺得要瘋一起瘋。

老頭兒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那自己也不在意當著謝鈺的麵攤開說,包括感情。

何況他本就是對謝鈺施暴強奸的那個,謝鈺巴不得自己死也算是報應吧。如此,又有什麼可在意的?之後要做的不過是護住謝鈺,也護住自己罷了。

說著,薛凜乾脆身形一動就要起身,

“行了,我是不會出去的。就算出去了,我也有辦法把自己再弄進來。不管死牢裡還是牢外,都一樣……”

“薛凜你錯了,這不一樣。”

薛父似乎早料到薛凜的態度,徑直截了他的話。

同時間,老人無視旁邊謝夫人的驚恐,語氣是波瀾不驚,悠悠道,

“不管這事兒和謝鈺有沒有關係,隻要林骸還在,他都活不了。”

薛凜動作頃刻一頓。他堵不住老頭兒的嘴,唯有本能地偏頭看了謝鈺一眼——

現下的交談無論對誰都太殘忍了。謝鈺在薛父口中就像擺在桌上任人宰割的魚肉,連一條命都不算,唯一的價值隻是自己這條狗想要而已。甚至,當著他那個病態母親的麵公開“宰殺切割”。

隻是,他垂著眸的樣子太平靜了,平靜得像沒有了呼吸,連眼睫都不再翕動。

而他對麵的女人一如既往地穿著長裙和針織衫,遮掩了所有麵板。

一雙慌亂的墨眸不過是無助地望向薛父,微微抽泣中卻一個字都不曾發出,聽著他繼續道,

“坐好了薛凜,我知道有些事兒薛澤隻同你說了個大概。今天,我全部都告訴你。”

薛凜當然想知道,但現在絕對是個最差的時機。

謝鈺從來緘默得像一座冰山,每回自己往下窺探一分,他便坍塌一角。如果現在將他“連根拔起”徹底拽離用於藏身的“海麵”……薛凜根本不敢想!

“他媽閉嘴,我……”

薛凜收回目光瞪向薛父,奈何所有怒聲依舊阻止不了他嗤笑道,

“謝光威的事兒連法庭都沒上,可不止是因為家醜,這是整個司法係統的恥辱。去年刑偵大隊長的地下室,可是搜出十一雙不同的女鞋啊。一個連環殺人犯能做到這個位置,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過話說,你知道第十二雙鞋在哪裡嗎?”

薛凜不明白老頭兒為什麼要突然說這些,隻是當他撲向鐵網意圖阻止那刻,老人不過用柺杖輕輕一指旁邊的女人,

“她,就是十二個當中最好的作品。”

“彆說了!”

“這些事上回薛澤沒告訴過你,那是因為他的人脈還隻夠瞭解個大概。你不想知道更詳細的嗎?”

薛凜的阻止根本沒有用。琥珀資訊素直線超標,鐵網震蕩劇烈,按理說早該有人闖入阻止這場“探監”了——

可唯一轉動的,隻剩房間一角紅光閃爍的攝像頭!

這是薛父的安排,是林骸的默許。他們是鎖入這座大牢的囚犯,所有的抗爭都變成了嘩眾取寵!

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撕人傷口的殘虐和幸災樂禍,又好像講述的不過是小小螻蟻的床頭故事,

“對了薛凜。案發現場曾發現過三腳架的痕跡,但謝光威的家中卻一卷錄影都沒搜出來。你覺得,是誰最喜歡收集這些錄影?”

……

夠了,真的夠了。

老人隻言片語的戲謔,道出的是一場駭人聽聞的悲劇,也是謝鈺所有人生的縮影。

薛凜記得那天辦公室中林骸對著謝鈺的耳語,記得他在劇痛和屈辱中喚了自己的名字……

吱!

無力阻止,薛凜偏頭望向依舊不為所動的謝鈺。隨著薛凜驟然起身,椅腿在地麵摩擦的尖銳聲——

鐵網不再搖晃,老人看著薛凜驟然起身,破天荒頭一回,露了個達成目的的滿意微笑。

喜歡的人或物皆不能留,這是老人貫徹一生的教導和理念。否則便如現在的薛凜,唯一暴露的“弱點”任人拿捏,踩在腳下碾作粉末。

不過既然如此,薛父也不在意多說點,

“薛凜,那些案件結束了,但錄影永遠不會結束。六天前最新的光碟,我和這位夫人可都收到了。”

“所以薛凜,你還覺得這一樣嗎?你要是不出來,林骸可以用謝光威留下的禮物,用這個s級alpha每天都創造新的錄影。但如果你選擇出獄,我可以讓謝鈺……”

“所以,你都看過了。”

那是一道極輕極冷的聲音。讓薛凜的動作頃刻一頓,也讓薛父的話語一滯。

一直沉默如冰的謝鈺眼睫翕動間微擡,他終於擡眸望向了鐵網對麵沉默的女人。

謝鈺不需要回答,甚至這都不是一句問話。聽了這麼久,謝鈺已經不在乎到底有多少把刀指著自己,他隻想問問他的母親,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林骸?你一直都知道我在監獄裡會遭遇什麼……你喜歡這種感覺,是嗎?”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再次彙聚在女人身上。隻是她微張的唇瓣細微抽搐著,低眼避開了謝鈺的目光,道出的是一句最無用的低喃,

“小鈺……”

不是否定。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藏在袖口的鐵釘在被體溫暈熱。控製不住的,謝鈺隱秘地用拇指摩挲著尖頭,任由刺痛順著指尖蔓延,輕聲落下最後一個問題,

“媽,你愛過我嗎?”

其實這個問題,謝鈺曾經有過答案。

他的母親是斯德哥爾摩患者。儘管她也是藏於深淵中的怪物,但至少謝鈺一直以為——

一個斯德哥爾摩患者既然縱情享受於自己的苦難,所以,她還是愛自己的吧?

謝鈺清楚她也是受害者。哪怕這種母愛在畸形中儘是病態,但謝鈺真的也想要。就算她會看著鮮血淋淋的自己**,謝鈺依舊想要那分唯一且變態的愛……他想要媽媽。

“小鈺,你不該殺了你爸。”

女人的哭聲止了,那雙和自己七分相像的眼睛終於撕碎了所有偽裝。

她直直地望向自己,空洞中一遍遍重複道,

“謝鈺,你最不該的就是殺了你爸……”

原來是這樣。

謝鈺輕輕笑了聲,原來他的媽媽恨自己殺了她的創造者,她恨自己。

所以她任由自己被關進林骸掌管的監獄,也愉快地接受所有自己煉獄中的錄影。那,上回的探監也是她故意來的,是嗎?

她在報複自己,用母親的身份,用受害者的形象,用最窮凶極惡的手段……冷眼旁觀。

從謝光威到監獄中的林骸,從唯一的母親到素不相識的薛父,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讓自己死?

謝鈺不明白啊。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做不了那個“患者”?!

斯德哥爾摩還是反社會人格。隨便一個,隻要他能遺傳父母身上隨便一個!一切,都會變得輕鬆許多吧。

……

病人在這個世界狂歡,此處人間就像個畜生道。牛鬼蛇神之中,就算自己變成一條狗也無處存活。

要不,就這樣吧。謝鈺累了。

百合的花蕊像結了冰,連花瓣都變作鋒利的冰刀。割喉見血,也一碰就碎。

資訊素的躁動裹挾著那早已發狂的琥珀一起,激起檢測器愈發高頻的尖叫。

鐵釘在指尖輕輕轉動調轉方向,一雙鳳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對麵的女人——

她又開始落淚了。隻是袖口遮掩下終究藏不住她嘴角細微的一抹弧度,那是謝鈺最熟悉的表情,快樂的。

直到她悄無聲息地避開了自己目光,側過身從小包中翻找著什麼,輕聲道,

“殺人償命,何況那是你爸爸。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你怎麼又發抖了小鈺……”

“吃糖,我記得的,你喜歡吃糖。吃糖就不發抖了。”

嘩啦。

塑料包裝紙相互摩擦著落在桌上。一顆一顆,是一小堆椰子糖。夠謝鈺吃好久,怎麼都吃不完。

最神奇的是隻需看上一眼,謝鈺口中就會不自覺漫上那甜膩的味道,甚至身體都會有應激性的反應。不是尖銳的疼痛,而是習慣性地咬牙忍耐。

這是自己被馴化過的痕跡,像狗一看到嘴套就會安靜。

……

糖被推了過來,其中一顆穿過鐵網,一半藍白相間的塑料包裝擠入了自己小桌。

鐵釘不轉了,謝鈺已經找準了方向。

儘管軟弱,但這是自己的最後一條出路,也是最簡單的出口。

他希望自己永遠不會再看見眼前的女人,也永遠不會再吃糖。可以的話,他還是想做一條真正的狗。

不要父母,不要人身,就做一隻狗——

“謝鈺……”

猛然發力的手腕在瞬間被同樣強勢的力道狠狠嵌住,藏於袖中的鐵釘再動不了分毫。

溫熱的掌心複上眼睫。一片黑暗中,謝鈺再看不見女人和那一顆顆扭曲的椰子糖。

謝鈺唇瓣微張,隻是到頭來一句話都說不出。身體在全然發力下微微戰栗,但那根對準自己心臟的鐵釘隱於指尖,硬是止於袖口撼動不了分毫!

……

不同於手下較勁的凶狠力道。熟悉的身體靠在自己後背,尖銳的資訊素警報聲中是兩種s級資訊素的劇烈波動——

薛凜的聲音又一次極輕得響在耳邊,低沉而強勢,

“鐵釘給我。求你了……給我。”

“嗯……”

叮。

細微清脆的落地聲和著一聲細微的悶哼。

薛凜所有的力道頃刻一散,隻是維持著複上謝鈺眼睛的動作,愣怔間輕輕攥著他失力落下的手腕。

那根掉落的鐵釘是從薛凜袖口滑出的。

謝鈺指尖的鐵釘在爭搶下方向一轉,尖頭卻是對準了他自己的掌心……直直插入,洞穿。

彩蛋內容:

初遇的時候,薛凜便覺得他和謝鈺的那分“默契”過於駭人。

他甚至不需要去捉摸謝鈺會怎麼想。大多數事情,自己會怎麼做,他便會如何。

自從林骸的辦公室回來已經過去三天了。

謝鈺的津液是最好的良藥,雖然傷痕未退,但至少薛凜能正常走路了。

同樣,薛凜仍無時無刻不防著林骸又一次“上刑”。儘管自他們從淋浴室回來後一切如常,但薛凜清楚,這一切僅僅是開始。

自己如此,謝鈺亦然。

他們都在緘默,在應激般地提防,也在相互“逃避”。

……

中午的食堂中,薛凜領著兄弟們一如往常打了飯——

資訊素紛紛擾擾,薛凜一早便看見了和柳丁一行人坐在二樓的謝鈺。

他傷得重,但最可笑的還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互毆造成的。謝鈺遍體鱗傷,自己ji巴廢了走路不便。

無所謂,他們現下不可能對旁人說林骸的事兒。何況他們本就是仇敵,何患無辭。

“凜哥,隻有二樓有位置了。”

“嗯。”

薛凜應了聲,和樓上那雙鳳眸相撞的刹那便悄然避開了。兩人隻互相當做沒瞧見。

倒是旁邊的方熗眼觀鼻鼻觀心,湊上前問了句,

“凜哥,要不要再等等其他的位置?那塊兒挨著柳丁。”

……

薛凜什麼時候怕過柳丁?方熗說得是誰,薛凜也明白。

索性,他率先啟步往樓上走去,淡淡道,

“走,上二樓。”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間都聚集了過來。隻是一切如常,並未有眾人都期待的戲劇性鬥毆。

柳丁自然也察覺了坐在他們隔壁幾桌的薛凜,不禁偏眼望向一邊和他們隔開了不少距離的謝鈺,壓低聲道,

“謝鈺,三天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鈺夾了塊番茄炒蛋,眼眸都未擡,隻冷聲道,

“沒什麼,吃飯。”

三天了,都是一樣的答複。像是直覺使然,柳丁凳子又往他的方向挪了些,用極小的聲兒破天荒道,

“謝鈺,你就告訴我。你們到底是打架打成這樣的,還是操成這樣的。”

……

謝鈺筷子一頓,總算擡眼望向了柳丁。

其實他也明白,薛凜傷的地方很難不讓人多想。但林骸的事情謝鈺不想說,他也著實沒有好脾氣到被人“騎在頭上”問。

“你是不是飯不夠吃?”

隨著謝鈺起身,旁的聲兒一下便小了許多。

謝鈺瞭然,唇瓣微勾間悄然加劇了百合的擴散,同時舉起餐盤朝著柳丁的一示意,

“堵不住嘴,吃我的?”

……

“謝鈺你怎麼和柳哥說話呢?!”

“操,柳哥他……”

謝鈺話一落,柳丁旁跟著的人自然不樂意,隻是怒罵聲在柳丁隨手一示意下頓時消下。

他偏過眸,稍稍推了把謝鈺就快倒自己碗裡的餐盤,訕笑道,

“行了我不問了。”

謝鈺見狀也懶得多做停留,餐盤一收,轉身便徑自朝外走去。

沿路上的閒言碎語逐步減弱。薛凜那幾桌雖說都在自聊自話,但多少餘光警惕著人大家也都清楚。

薛凜偏過頭避開謝鈺的方向,正和方熗說著什麼——

隻是在謝鈺經過自己對麵時,悄然伸腿夠著對麵的凳子帶了下。

謝鈺走路會拉扯傷口,何況要避著這麼多人和凳子,薛凜當然看得出來。

一切皆在瞬間。

謝鈺腳步未頓,隻是垂眸間有意避開了薛凜的方向。

薛凜偏著頭,一寸餘光都未分出,難得全神貫注地聽著方熗說話。

隻有方熗話語一頓,低頭猛扒拉了一口飯。

直到謝鈺走遠了幾步,方小聲道,

“凜哥,我隻是和你討論番茄炒蛋吃甜口還是鹹口,你不用聽這麼認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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