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疑雲下暗流 第5章 案發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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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下水珠叮嚨,風聲穿廊掠院。程靜柔未等周逸塵迴應,便轉身掩入雨幕,衣襬帶起一抹淡香。院外燈火如豆,夜色吞噬每一道細微的足音。周逸塵站在門廊下,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神色微變,正欲回身,卻聽府內急促的人聲穿窗而來。
“快!這邊出事了!”
緊接著,偵緝處的巡警呼喊,打破夜的沉默。白浩群已率隊踏進雨巷,身後是濕漉漉的磚路,和一群侷促不安的府中仆役。他步伐沉穩,側首道:“諸位注意腳下,還有,莫讓閒雜人等靠近。”
沈問渠披著灰衫,隨白浩群入內。泥色的牆麵上拖下黑影,院子深處正圍聚一群人,神色慌張,喁喁低語:“又死了一個?怎麼會……”
這次出事的是鼎盛家族老太爺臥房。門未完全關好,一道裂縫裡透出冷白燭影,仆人手忙腳亂地搬動陳舊的傢俱,為白浩群讓出過道。
地上倒著一具人影,麵朝下,肢l姿態僵硬。他衣著普通,是管家張瑞的副手,名喚葉明。沈問渠蹲下細察,手指拂過死者外套口袋,淡淡菸草氣息撲鼻。他拉住白浩群低聲道:“死得很突然,且無掙紮跡象——看這肌膚色澤,似是中毒。”
白浩群皺眉,視線繞過死者肩頭。臥室一隅,舊式文書匣斜倚於地,旁邊散落幾封泛黃書信。沈問渠目光一凜,隔空望見匣蓋內壓著一封蓋有官印的信。
房門外傳來蘇曼青的腳步,她未脫雨衣,臉色凝重。“請讓一讓,我是《京晨報》的記者。”她遞出記者證,語氣沉著有力,目光徑自落在信匣旁。
“你看,”沈問渠指向信件,“這些可非尋常家書。這封上的印章——是宣統年間署理知府的戳記。管家副手為何深夜持有此物,又為何橫死於此?”
蘇曼青走上前,低聲道:“昨夜我查過家族賬冊,發現最近幾日府內進出極不尋常。有幾個人名曾出現在當年權貴貪墨案卷裡。”
白浩群抽出那封加蓋印章的信,信封已微濕,印泥暗紅。他翻開信紙,皺眉:“信裡說有‘舊債新仇’,還提及‘江南舊事未了’。葉明既然掌管內賬,又與此有關——這樁命案,或許遠不止表麵尋常。”
屋外雨聲漸密,幾位仆婦抱頭低聲啜泣,氣氛更加壓抑。沈問渠靜默片刻,將那封信呈到燭下,火光映出水漬斑斑的字跡:
“庚申年七月,舊案未結,托付於葉君。汝若見危情,請速還江南,與白府密議。”
“葉明恐怕早已身陷局中。”沈問渠緩緩道。“真正的殺手,也許隱藏得更深——殺人隻是為了封口,還是另有所圖?”
蘇曼青抿唇,道:“先前那位出入頻繁的陳姨太——她很可能知情。我打聽到她那夜曾見過葉明,還與一位不明身份的男子密談。”
正說間,院門外闖進數名趕來的警探,裹著雨衣,神色焦急。白浩群思忖片刻,沉聲道:“曼青,這些線索你先讓備份。沈先生,我想請您協助梳理這些信件、賬冊。有人在暗中操縱一切,但他們一定留下了痕跡。”
“把現場保護好。”沈問渠吩咐,“所有與葉明有過當日接觸的人,一個都不能漏掉。”
府內氣氛驟緊,每位仆役都低垂著頭,生怕自已成為下一個牽連者。蘇曼青悄聲問道:“信裡提到江南,還寫到白府密議。白隊長,這白府可與你有淵源?”
白浩群目光閃爍,勉強一笑:“白府是族中旁支,早年前曾與鼎盛家族交易往來。隻是這些年早已斷絕來往——如果線索真的指向江南,那這案子,還遠未到儘頭。”
沈問渠瞥見廳角有一張撕碎的便箋,細細拚湊起來,幾行娟秀小字隻剩斷句:“……夜半未安……若遇事生變,切勿信外客之言……”
“看來府中有人早已有所預感。”他低聲道,“或許,更多的秘密,就藏在這些細微處。白隊長,這封信我先帶回細驗,賬冊和名單也請給我一份,最好還能查到陳姨太與葉明的交集。”
白浩群頷首,派人去查。
而廊下,周逸塵於黑影中悄然觀望。他麵色凝重,片刻後掏出一塊手帕,慢慢擦去額上的細汗。他的目光在信匣與那沾血的地毯之間遊移良久,又在角落裡認出了早先與父親密談的商會理事。心頭警鈴大作,他明白這起新死,絕非單純的權謀清算那麼簡單。
雨聲將天幕與大地連成迷濛的一線,屋內卻醞釀著更黑的風暴。蘇曼青靜立窗側,聽屋簷水流,將那封剛剛抄錄下的信文仔細折起。她回首望向沈問渠:“您怎麼看?案子會不會牽扯更舊的流言?”
沈問渠的目光落在泛黃的信紙上,神色一如雨幕下的青石冷靜而堅忍。“民國年間舊案如樹根深埋,地表不過剛剛斷裂一小塊。無論江南,還是白府,都將一通浮現於風雨中。”
蘇曼青輕聲說道:“我會儘快聯絡滬上的通窗,請她們查查江南官府近年的異動。”她想到程靜柔,不禁心頭一緊——風雨連夜,那邊的暗流未必平息。
天將破曉,案發現場的燭火燃成一縷遲緩的光。沈問渠收起信箋,隻餘低語:“今夜人心更亂,明日怕是不會太平。”
門外遠遠響起了第一聲晨鐘,在昏黃未明的天色下,敲醒了老城沉睡的一角。而夜色未褪,風雨掩映下的北平,正靜靜醞釀著更深的謎與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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