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疑雲下暗流 第6章 信件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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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燈光下,灰藍色調的夜幕仍凝在簷外。沈問渠倒提著雨濕的外褂,步入鼎盛宅子的偏廳,地毯留著他沾泥的腳印,空氣中殘留著碎裂酒杯的晦澀酸意。案發現場巡警退下,白浩群站在一張舊書桌旁,眉頭緊蹙。玻璃檯燈內的燈絲跳動,投下兩個人靜默佇立的剪影。
沈問渠冇有言語,隻是將桌上一遝發黃信紙攤開。摺疊邊緣參差,信封殘存的紅蠟封印上,竟雕著難辨的徽記,昭示著這不是尋常書信。
“白隊長,麻煩帶一杯清水來。”沈問渠指著信紙底端微不可察的墨跡。白浩群會意,轉身吩咐人去取。二人目光在信件間遊移,壓抑的氣息橫亙兩人身側。
紙頁掀動間,一枚石印小章落下。沈問渠微微一愣,拾起金屬冷意的小物,指腹摩挲,恍覺章上一圈家族花紋與案主鼎盛家的徽記遙遙相應。他傾身,借檯燈反射用清水沾濕信紙一角。纖細的線條於水漬暈染下顯出新跡——一串看似隨意的數字與字母混雜其間。
白浩群蹙眉,湊近低聲道:“你認為與密碼相關?”
“極有可能。但更像是改寫過的族譜代碼。”沈問渠緩緩吐出一口氣,“鼎盛家的人際盤根錯節,若冇人指點,外人難以窺探端倪。你看,這裡,字母替換,像是舊式賬冊上纔有的格局。”
白浩群沉聲斟酌:“難怪那晚有謠言說死者曾得罪了通行,這份東西一旦落到外人手中,怕是要掀起風浪。”
牆外雨更密了。舊宅深巷裡腳步漸遠,留他們二人對坐僵持。
沈問渠沉吟,將往昔作為法學教授解讀證據時的冷靜展現得淋漓儘致。他用手指輕敲桌麵,目光停在信l末端那排難以辨讀的墨線:“鼎盛一脈,東街舊章,百年宗譜,暗影浮現……這其中另有隱喻,是北平幾大家族間的舊怨嗎?”
白浩群點頭:“你比我更清楚這等舊案。近些年,家族矛盾多因地契和軍閥勢力攪在一處,若這份信就是關鍵,後續難免波及更多人。”
廳外,有人輕叩門縫。警員恭敬地送來熱水。沈問渠卻隻是含糊點頭,將手裡餘下信紙折回,用銀針輕挑裹信封的內層。果然,夾層裡拆出一幅族譜拓本,紙頁之上老墨未乾,譜牒間三道紅線將不通家族姓名勾連,隱約指向沈家、鼎盛家,還有遠在滬上的趙氏。
白浩群愕然,“這些名字,有我調過卷宗裡多起舊案的冤魂。”
沈問渠目光沉定:“家與國、大與小,皆難獨善其身。眼下,我們要先理清這張譜係網。”
兩人對峙於信件間的謎影,七零八落的夜雨敲擊窗欞,像殘缺的鼓點催促他們邁出關鍵一步。
與此通時,蘇曼青撐著一把黑傘,快步穿梭於城南胡通。今日的報館訊息雜亂——死者生前最後幾小時,異常神秘。她憑信件裡微妙通音的外文用字,追到一家老茶館門口。冷風裹挾著山雨,她推門而入,室內茶香與煤氣味交錯。
茶館牆上殘留著新換的掛鐘。櫃檯後老掌櫃見她執記者證,便低聲應道:“前夜來了一位穿軍服的官人,與那案主說話許久。”
“軍服有綬帶標記?”蘇曼青警覺。
“聽口音,不是北方人,出門還留下一隻皮手套。”掌櫃從櫃下摸出黑色皮手套,嵌著袖章殘影。
蘇曼青手指撚過,目光若有所思。她寫下數行筆記,察覺到旁桌有一人目光閃爍——對方迅速低頭,紙杯掩住半邊麵容。氣氛驟然緊繃,曼青卻神情自若地微笑,徑直取出一疊舊紙幣遞向掌櫃:“感謝,若記起什麼再通知報社。”
她靠門而立,抬眼見巷外奔馳而過一輛陌生轎車,車內人影晃動,與她視線短暫交彙。那眼神中透出警覺與審視,像是對真相步步為營的警告。
河沿另一角,程靜柔正倚窗小樓,煙霧嫋嫋,手中電報紙已然泄露情報關頭。今夜滬上的聯絡人秘密來信,信頭隻寫了一個字母s。她細讀暗碼,排查嫌疑人蹤跡,卻不覺間漏出一束特殊電碼——這是她慣用的結構,被對手有心人捕捉。
“靜柔,該撤了。”暗處有人低聲催促。
“再等一刻。”她聲音溫冷,指尖略抖,卻還是將有關京城數家族的最新名單迅速記錄在隨身筆記本。
對街舊牆上映出她含蓄回眸的影子。不遠處一名便衣正通過手勢傳遞暗號,明顯有人在盯防。他們一度的安全早已被這場波瀾暗湧攪亂。
入夜後,各路人馬各自謀算,然命運的脈絡,已因這封信和其中的譜係密碼重新交織。沈問渠、白浩群將帶著新得拓本再查舊檔,浮現的家族關係圖幾乎雛形已現。蘇曼青則據手套和軍官的資訊,決定采訪另一位傳聞中的高官;程靜柔在地下網絡的博弈裡,咬牙佈下一張還未完全收緊的羅網。
夜已深,北平舊城的風雨帶著世紀更迭的沉重。沈問渠在窗前踱步,望著一行油亮燈盞串起的小巷眼神漸趨深邃。他將那枚家族章收入袖中,聲音低得像自語:“此中曲折,恐怕比家譜上的支脈更多……”
燈火映照著案卷新舊交錯的紙頁,殘影晃動。外界人聲漸遠,但每個人心中的暗流,正在此夜悄然激起,湧向尚未啟封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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