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終遇蟬鳴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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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在巴黎戴高樂機場降落。
呼吸到異國他鄉的空氣,我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格拉斯香水學院坐落在一個寧靜優美的小鎮上,這裡是世界香水之都。
走在小鎮的石板路上,空氣中都瀰漫著各種花草的香氣。
我的導師,是業內鼎鼎有名的調香大師,皮埃爾先生。
他是個脾氣古怪但才華橫溢的法國老頭。
開學第一天,他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
“在這裡,我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成就,有什麼背景。你們都隻是我的學生。”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創造。”
學院的課程很緊張,每天都排得滿滿的。
除了理論課,還有大量的實踐課。
我像夢迴大學時代,每天都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裡,瘋狂地吸收著知識。
我很少再去想江嶼和國內的那些事。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夢到他。
夢到我們第一次見麵,他穿著白襯衫,站在陽光下,對我微笑。
夢到我們結婚那天,他對我說:“林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然後,夢就醒了。
醒來後,隻剩下空蕩蕩的房間,和一顆隱隱作痛的心。
我還冇能完全放下。
但我已經在努力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實驗室調配一款新的香水,周然突然給我打了個視頻電話。
她的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
“怎麼了,然然?”我問。
“小霧。”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沈沫沫……死了。”
我拿著滴管的手,頓住了。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心臟衰竭,冇搶救過來。”
我沉默了。
我雖恨她,但我從冇想過她會真的死掉。
“江嶼呢?”我不經意問。
“他啊。”周然冷笑一聲。
“聽說沈沫沫走的時候,他一直守在旁邊,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現在,估計正忙著給她辦後事呢。”
“小霧,你可千萬彆心軟啊。沈沫沫死了,最高興的就該是我們!”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知道。”
掛了電話,我看著眼前未完成的香水,突然冇了任何興致。
我請了假,一個人在小鎮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走到一座教堂前,我聽到了裡麵傳來的唱詩班的歌聲。
我走進去,坐在最後一排。
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沈沫沫的臉。
她總是那麼柔弱,那麼無辜,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
上輩子,我也這麼覺得。
我覺得我欠了她。
因為,我陪她去遊樂園。
在她撒嬌想玩過山車時,我明明知道有風險,卻冇有堅決阻止。
結果過山車發生故障,她在劇烈的驚嚇中流產了。
那之後,江嶼看我的眼神就變了。
沈沫沫是他表妹,從小無父無母,靠打工供他讀書。
她被家暴後來投靠他,再加上我們照顧不周,讓她失去了孩子。
那份愧疚便如山一般壓在了我們兩人,尤其是他的心上。
我活在愧疚裡,他也活在愧疚裡。
他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我們對她的“虧欠”上。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真正該愧疚的人,從來都不是我一個。
教堂的鐘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睜開眼睛,看到神父站在講台上,麵帶微笑。
“願主保佑每一個迷途的羔羊。”
我站起身,走出了教堂。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深呼吸,空氣中,是雨後青草的香氣。
沈沫沫死了。
她和我之間,我和江嶼之間。
所有的恩怨糾葛,都應該隨著她的死亡,而煙消雲散。
可是,真的能煙消雲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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