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鋪的千年客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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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瑤生日宴那天，我真的背著一個舊揹包，坐上了去往鄰市的大巴。

我沒有說謊，隻是把時間提前了。

我確實聯係了蘭州地質大學的一位學長，他正好在家鄉組織一個地質愛好者的登山活動。

我在山裡待了三天。

手機訊號時斷時續，我乾脆關了機。

白天跟著隊伍攀登，學習辨認岩層和礦石，晚上住在簡陋的農家院裡，聽學長們講戈壁、講冰川、講那些遠離塵囂的壯麗風景。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開闊和寧靜。

當我拖著疲憊但充實的身體回到江城時，林家的氣氛比我走之前更加詭異。

一輛火紅色的、嶄新鋥亮的瑪莎拉蒂跑車停在彆墅門口的草坪上，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與這棟沉穩的歐式建築格格不入。

我進門時，一家三口正坐在客廳裡。

看到我，母親蘇雲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我麵前，拉住我的手，眼淚說來就來。

“晚晚，你可算回來了！電話也打不通，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

父親林東明坐在沙發主位，臉色依舊難看，但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發作。

林清瑤則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歉疚和委屈：“晚晚，對不起。生日宴那天，爸爸的朋友問起你，爸爸他……心情不好，喝多了點，說了些氣話。你彆往心裡去。”

我抽出被母親握住的手，淡淡道：“我沒往心裡去。”

母親見我態度冷淡，急忙指著門口的跑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晚晚，你看，那是爸爸特意給你買的！你姐姐有，你當然也得有。以後你就是林家二小姐了，出門不能沒有代步工具。”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輛紅色的跑車在陽光下刺眼得厲害。

又是這樣。

他們永遠學不會平等的關愛，隻會用這種失衡的、彌補式的物質來堵住我的嘴，也堵住他們自己內心的愧疚。

上一世，他們也送了我一輛車，是在林清瑤換了最新款之後，把她淘汰下來的舊車“賞”給了我。

而我，還感激涕零。

林清瑤也走過來，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是啊，晚晚，快去看看喜不喜歡。這是爸爸特意選的顏色，最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了。”

她的語氣，彷彿在說：你看，我們對你多好，你該滿足了，該聽話了。

我輕輕掙開她的手，走到父親麵前。

“爸，謝謝你。但是，我不能要。”

林東明緊鎖的眉頭皺得更深：“為什麼？”

“第一，我還沒考駕照。第二，蘭州多山路，不適合開跑車。第三……”我頓了頓，抬眼直視著他，“這太貴重了，我受不起。”

我的話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受不起？”林東明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隨即怒火上湧，“林晚，你是在跟我劃清界限嗎？我給你買東西，你還挑三揀四！你是不是覺得，我林家的東西，配不上你了？”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爸，媽，姐。我知道你們想補償我，但我們錯過了十六年，這不是一輛車，或者一些衣服包包就能彌補的。我不需要這些，真的。”

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們真的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就請尊重我的選擇。讓我去蘭州，讓我讀我想讀的專業，讓我用自己的方式生活。這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我說完，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父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母親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流淌。

林清瑤的眼神複雜，有震驚，有不解，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嫉妒？

是啊，她擁有一切，卻唯獨沒有選擇的自由。

她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被規劃好了，每一步都要走得完美無瑕。

或許，她也在羨慕我這份可以拋開一切的決絕。

“好……好……”林東明怒極反笑，他指著我，連說了兩個好字，“林晚，你翅膀硬了！我倒要看看，沒有林家，你怎麼活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對旁邊的管家吼道：“把這輛車給我退了！我林家，養不起這麼有骨氣的女兒！”

一場鬨劇，再次不歡而散。

我回到房間，看著窗外那輛即將被拖走的紅色跑車，心裡沒有半分不捨，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我知道，從我拒絕這輛車開始，我與林家的那條名為“親情”的紐帶，已經被我親手剪斷了最後一絲。

剩下的，隻有血緣上的聯係，和法律上的義務。

這就夠了。

九月，我獨自一人，踏上了開往蘭州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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