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73章 第五層
踏上第五層的石階，韓沐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凝練，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緩緩擠壓而來，彷彿在警告著來者，此地的凶險遠非下層可比。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將方纔第四層激戰消耗的內力緩緩平複，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和專注。
第五層的石室格局又有了變化。它不再是一個封閉的方室，而更像一個八角形的演武場，空間比第四層又大了一圈，四周牆壁上鑲嵌著更多發出冷光的珠子，將整個空間照得一片通明，幾乎沒有任何陰影死角。
場中，早已有一人負手而立，似乎已等候多時。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韓沐大不了幾歲的青年人。他身姿挺拔，穿著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麵容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逼人的銳氣與自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懸掛的那柄劍——劍鞘極窄，劍柄也顯得格外修長，顯然是專為追求極致速度而設計的兵刃。
見到韓沐上來，那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灼熱的光芒，彷彿獵人看到了值得一戰的獵物。他並未像之前守關者那般立刻動手，而是主動上前一步，對著韓沐一抱拳，聲音清朗，語速極快，如同珠落玉盤：
“第五層，快劍於飛。”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快劍’——我自稱的。”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韓沐，戰意高昂：“請賜教！”
話音落下的瞬間，甚至不給韓沐回禮的時間！
於飛動了！
快！
真正的快！快到極致！
韓沐隻覺眼前一花！一道模糊的玄色身影彷彿撕裂了空間！那柄窄劍已然出鞘，劍光如同一道冰冷的銀色閃電，幾乎沒有過程，便已刺到了韓沐的麵門之前！劍尖破空，卻隻發出極其細微的“嗤”的一聲輕響，彷彿連聲音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韓沐心中驟然一凜！
“好快！”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幽邃長劍間不容發之際向上疾撩！
叮！
一聲極其清脆、短促到極致的交擊聲！
火星一閃而逝！
韓沐隻覺手腕微微一震，對方劍上傳來的力道並不算特彆沉猛，但那股穿透性的銳利和匪夷所思的速度，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放眼整個江湖，單論出劍與身法之快，恐怕真的無人能出其右！
韓沐瞬間做出了判斷。這樣一位可怕的快劍高手，為何此前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是太過年輕，尚未成名？還是……根本就是鳴劍山秘密培養、從未示人的底牌？！
思緒電轉間，攻勢已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於飛的身形彷彿化作了七八個殘影，圍繞著韓沐急速旋轉、閃爍！一道道銀色電光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咽喉、心口、手腕、肋下……招招不離要害！
韓沐將身法施展到極致，手中幽邃長劍舞動如輪，化作一道道黑色屏障！
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般的交擊聲瘋狂響起！火星連綿成一片，幾乎照亮了整個八角石室！
兩人的動作都快到了肉眼難以捕捉的程度！隻能看到一黑一銀兩道模糊的光影在瘋狂碰撞、交錯、分離！
這是純粹速度的比拚！極限反應的較量！
電光火石間，兩人已不知遞出了多少招！
猛然間！
嗤啦——！
一聲輕微的撕裂聲！
韓沐隻覺左臂一涼！衣袖竟被於飛那快如鬼魅的劍尖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所幸他閃避及時，並未傷及皮肉，但已然落了下風！
論絕對速度，韓沐確實稍遜一籌！
於飛見狀，眼中銳芒更盛，攻勢愈發淩厲急促，試圖一鼓作氣將韓沐擊潰！
韓沐心知不能再這般以快打快下去，否則必敗無疑！他於激戰中猛地深吸一口氣，劍勢驟然一變！
在一次雙劍交擊後，韓沐並未如之前般借力反彈或硬格，而是手腕極其微妙地一旋、一引！幽邃長劍的劍身彷彿瞬間變得柔韌無比，如同桃花枝條般，巧妙地搭上了於飛的窄劍，順勢一拉一帶！
正是融入了桃花神劍精要中的以柔克剛、借力打巧之法！
於飛那原本一往無前、追求極致速度的劍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帶一撥，頓時微微一滯，彷彿全力衝刺時被人輕輕絆了一下，節奏瞬間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混亂！速度不由自主地減慢了一絲！
韓沐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劍招連綿而出！不再追求硬碰硬，而是不斷用以巧破力的手法，或粘、或連、或隨、或引，如同紛飛的桃花纏繞疾風，不斷乾擾、遲滯著於飛的超高速劍勢！
叮叮…叮…叮…
劍刃交擊的聲音訊率明顯慢了下來，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密集得令人窒息。
於飛的速度，果然被韓沐以巧勁生生拖慢了下來！
韓沐眼中寒光一閃，正欲趁此機會，發動雷霆一擊，將於飛徹底拿下！
然而，於飛能守在此層，絕非易與之輩！他立刻察覺到了韓沐的意圖！眼見速度優勢被克製，他竟毫不猶豫，身形猛地向後急退！不再與韓沐近身纏鬥，而是開始憑借其依舊遠超韓沐的絕對速度，如同鬼魅般遊走在韓沐周身一丈之外！
他的劍不再與韓沐硬碰，而是化作一道道遊離不定的銀色電蛇，倏忽在前，倏忽在後，忽左忽右，專挑韓沐周身大穴、關節、視線死角發動閃電般的突襲！一擊即走，絕不戀戰！
這樣一來，韓沐那用以巧破力的劍法，頓時有些無處著力的感覺！對方根本不給你“粘連”的機會！
嗤啦——！
又是一聲輕響！
韓沐背後的衣衫，再次被一道神出鬼沒的劍光劃開了一道口子！
雖然依舊未傷及身體，但險象環生！
局勢再次變得被動！
韓沐眉頭緊鎖，心念電轉。如此下去，遲早會被這極致的速度找到破綻！
激戰之中，韓沐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決斷！
他故意在回防右肋時，動作似乎慢了半拍，露出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破綻——中門似乎洞開了一瞬！
一直在尋找機會的於飛豈會放過？！
銀色電光如同毒蛇出洞，以超越視覺捕捉的速度，直刺韓沐中宮空檔！
然而，就在那窄劍劍尖即將觸及韓沐衣衫的刹那！
韓沐那看似緩慢的動作驟然加速！快了何止一倍！幽邃長劍後發先至，並非格擋，而是劍身如同靈蛇般猛地一繞、一絞！
嚓啷！
一聲金屬摩擦的銳響！
韓沐的劍竟死死纏住了於飛的窄劍！兩柄劍的劍身緊緊交鎖在一起！
於飛臉色劇變！立刻運力回奪，試圖抽劍後退！但韓沐既然苦心營造出這個機會，豈會讓他輕易掙脫？
韓沐體內磅礴的內力轟然爆發！如同長江大河般洶湧灌注於劍身之上！不僅死死纏住對方兵刃，更產生一股強大的、向內吸附的螺旋勁力！
“撒手！”韓沐一聲低喝！
於飛隻覺得對方劍上傳來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和一股詭異的吸扯之力，自己握劍的手如同被鐵鉗夾住，又如同陷入泥沼，根本掙脫不開！而韓沐的幽邃長劍，正順著交鎖的劍身，如同毒龍般疾速滑進，狠狠刺向他的手腕！
若被刺中，這隻手必然廢了！
千鈞一發之際！
於飛眼中閃過極度不甘，卻也隻能當機立斷！
他猛地鬆開了握劍的手！
五指一撒！
那柄窄劍頓時被韓沐的螺旋勁力徹底吸走，落入韓沐控製之中。
韓沐手腕一抖，將兩柄交纏的劍分開，順手接住了於飛那柄輕靈狹長的窄劍，握在手中。
於飛飄退數丈，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韓沐手中屬於自己的劍，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化為一聲長歎。他對著韓沐，鄭重地拱了拱手：
“多謝手下留情。”他清楚，剛才韓沐那一劍若真想廢他手腕，他絕無幸理。
“這個情，我於飛記下了。”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通往第六層的階梯，眼神複雜，壓低聲音道：“後麵……小心些。”
說完，他不再多言，默默退至一旁。
韓沐將對方的窄劍輕輕拋還給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他並沒有多問“後麵”有什麼，但從於飛那凝重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第六層，恐怕將是另一個層麵的挑戰。
連續五場高強度的戰鬥，尤其是最後與於飛這場極致速度的比拚和內力爆發，讓韓沐的消耗極大。他並沒有立刻踏上通往第六層的階梯，而是站在原地，緩緩閉上眼睛，深深調息，將有些紊亂的內息重新導引歸元，努力恢複著體力和精神力。
八角石室內，隻剩下他均勻而深長的呼吸聲。
片刻之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的疲憊已被壓下，重新變得清澈冰冷，銳利如初。
他握緊了手中的幽邃長劍，目光堅定地投向那彷彿通往未知深淵的階梯，邁出了腳步。
第六層，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