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74章 第六層1
踏上第六層的階梯，每一步都彷彿比之前更加沉重。空氣中的壓力幾乎凝成了實質，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壓，彷彿整個樓層的重量都壓在了肩頭。此地的寂靜也與眾不同，並非無聲，而是一種蘊含著磅礴力量的、低沉的嗡鳴，源自腳下冰冷的岩石和四周厚重的牆壁。
第六層的空間反而比第五層那八角演武場要小了一些，呈現出一種規整的圓形。穹頂更高，上麵銘刻著複雜的星辰圖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這裡的光線不再是冰冷的白色，而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紅色，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壓抑和熾熱。
場地中央，背對著階梯入口，站立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並不算特彆高大，卻異常敦實雄壯的中年大漢。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武服，布料下的肌肉如同虯龍般盤結隆起，彷彿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他並未持劍，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座亙古存在的山嶽，沉穩、厚重、不可撼動！
聽到韓沐的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他的麵容粗獷，線條剛硬如同斧鑿，一雙虎目開闔之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的目光落在韓沐身上，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審視和……一絲淡淡的驚訝。
“能走到這裡，年輕人，你很不錯。”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如同悶雷滾過，“前麵五關，看來都未能耗儘你的氣力。”
韓沐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調整著呼吸，將狀態提升至巔峰。他從這個大漢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一種純粹源於雄渾內力和絕對力量的壓迫感！這與第五層於飛那極致速度帶來的威脅截然不同。
大漢見韓沐不答，也不在意，緩緩抬起了雙手。他的手掌寬厚，指節粗大，布滿老繭，一看便是常年修煉某種霸道功夫所致。
“老夫鎮守此層，不憑巧技，隻論根基。”大漢聲如洪鐘，“小心了！”
話音未落，他並未去取兵器架上的任何兵刃，而是雙掌猛地一合！
轟——！
一股肉眼可見的赤紅色氣浪猛地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灼熱的氣流瞬間席捲整個圓形石室，地麵的灰塵被儘數掀起！那氣浪之中，蘊含著至陽至剛、沛然莫禦的恐怖內力！
大漢雙掌分開，右掌遙遙對著韓沐，隔空一掌拍出！
並非簡單的劈空掌力，而是一道凝練無比、如同實質般的赤紅色巨大掌印，帶著焚金熔鐵的高溫和排山倒海的巨力，轟然壓向韓沐！掌風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已然讓人呼吸困難，肌膚刺痛！
韓沐瞳孔一縮！不敢有絲毫怠慢！體內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幽邃長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烏黑光芒，他雙手握劍，將全身功力灌注於劍身之上，猛地一劍直刺而出！
嗤——！
劍尖與那赤紅掌印悍然對撞！
並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而是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能量劇烈摩擦消融的嗤嗤聲！
韓沐隻覺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和一股灼熱霸道的內力如同火山爆發般沿著劍身瘋狂湧來！他腳下的特製石板瞬間寸寸龜裂！整個人被推得向後滑行，鞋底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和一連串火星！
足足滑出七八步遠，韓沐才堪堪穩住身形，握劍的手臂微微顫抖，氣血一陣翻湧，臉色也泛起一絲潮紅。
好霸道的內力！好剛猛的掌力！
那大漢眼中訝色更濃，他這一掌雖未儘全力，但也足以讓江湖上一流高手重傷敗退，這年輕人竟然接下了？
“好！再接我一掌！”大漢戰意被激發，左掌緊隨其後，再次隔空拍出！這一次，掌印更加凝實，赤紅光芒幾乎刺眼！
韓沐深吸一口氣，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他知道，絕不能一味硬抗！他腳下步法急變，身影如同鬼魅般側移，試圖避開掌鋒正麵，同時手中長劍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劍尖顫動，如同毒蛇吐信，點向那赤紅掌印的側麵薄弱之處！
轟！
掌印擦著韓沐的身體掠過，狠狠轟擊在身後的圓形牆壁上！那不知何種材料製成的牆壁竟然隻是微微一震，泛起一陣漣漪般的紅光，便將那足以開山裂石的掌力吸收消散！
而韓沐的劍尖也精準地點中了掌印邊緣，發出一聲悶響，雖然未能完全破開掌力，卻也使其軌跡偏移，威力大減。
“咦？巧勁？”大漢微微一愣，隨即大笑，“有意思！看你能破幾掌！”
說罷，他雙掌齊出！一道道赤紅掌印如同狂風暴雨般，從四麵八方轟向韓沐！或剛猛無儔，或虛實變幻，或籠罩四方，將韓沐所有閃避空間都徹底封鎖！
韓沐將身法施展到極致，在漫天掌影中穿梭閃避，手中幽邃長劍時而硬撼，時而巧引，時而以極快速度連點數十下化解區域性掌力！劍光與掌影瘋狂交織碰撞，發出連綿不絕的轟鳴聲！整個圓形石室彷彿化作了熔爐，溫度急劇升高，空氣都因能量的劇烈碰撞而扭曲起來！
這是一場內力、力量、意誌與技巧的全麵較量！
韓沐的劍法精妙絕倫，應變神速，但大漢的內力實在太過雄渾，掌力更是剛猛霸道，一力降十會！往往韓沐需要使出十分巧勁，才能化解對方七分掌力，消耗極大！
兩人你來我往，激戰了不知多少回合，竟依然難分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
那大漢越打越是心驚！他鎮守此層多年，見過的天才高手不知凡幾，但從未見過如此年輕人，內力雖不及自己精純雄厚，卻韌性十足，彷彿深淵般難以測度！劍法更是集狠辣、淩厲、詭譎、精巧於一體，毫無定法，卻又每每能恰到好處地化解自己的攻勢！
酣戰之中，大漢忍不住發出一聲蘊含著巨大詫異和欣賞的喝問：
“好小子！如此年紀，便有這般修為與劍術！你師出何門？！尊師是哪位隱世高人？！”
能教出這等弟子，其師門定然是驚天動地的存在！
然而，麵對這充滿好奇的一問。
韓沐在疾風暴雨般的掌影中穿梭格擋，聲音依舊冰冷平靜，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傲與淡漠，清晰地回答了四個字：
“我。”
“無師門。”
無師門？！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般在大漢耳邊炸響！
他轟出的掌勢都因此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一滯！
無師門？！
意思是……他沒有師父？！
他的武功不是任何人係統傳授的？！
這怎麼可能？！
如此精妙高深的劍法，如此沉穩凝練的內力，怎麼可能是無師自通？！
除非……他所有的武功，都是在無數次的生死搏殺中，自己摸索、領悟、淬煉出來的？！這是一條何等艱難、何等殘酷的道路？！
大漢看向韓沐的眼神，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就在他心神因這驚人答案而微受震撼的刹那——
韓沐動了！
他捕捉到了那轉瞬即逝的、因驚訝而產生的細微空隙！
幽邃長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
一道凝聚了他全部精氣神、融彙了之前所有戰鬥領悟的至強劍意，如同撕裂黑暗的冥雷，直刺大漢因掌勢微滯而露出的唯一破綻！
勝負，或許就在這一劍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