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170章 生死之行
佝僂老者在前引路，腳步看似蹣跚，實則落地無聲，在幽暗曲折的密道中穿行自如，顯然對路徑熟悉到了骨子裡。
秦瑤攙扶著韓沐緊隨其後，三人的身影在壁燈投下的微弱光暈中拖出長長的、搖曳不定的影子，如同鬼魅巡行。
密道愈發深邃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陳年黴味和一種越來越清晰的、類似古籍存放過久的陳舊紙墨氣息，夾雜著隱隱的、令人心悸的肅殺之感。顯然，他們正在接近星隕閣真正的核心禁地——藏經密閣。
韓沐強忍著經脈中傳來的陣陣刺痛和失血後的虛弱，全力跟上步伐，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卻又不得不繃緊神經。他緊抿著嘴唇，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目光卻死死盯著前方老者的背影和周圍不斷變化的通道，努力記憶著路線。
秦瑤表麵平靜，內心警惕已提升至。她不僅留意著前方的老者，更時刻感知著四周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和能量波動。這密道看似寂靜，但她能感覺到，暗處布滿了無數隱蔽的機關陷阱和若有若無的監視氣息，如同蛛網般密佈，一旦觸發，便是萬劫不複。
老者在一處看似毫無異常的岩壁前停下腳步。
這麵岩壁與周圍渾然一體，布滿了滑膩的苔蘚。老者卻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幾塊看似隨意的凸起岩石上，以一種極其複雜且快速的順序連續敲擊了數下。
“哢…哢哢…噠…”
一陣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機括聲響起，岩壁上一塊約一人高的石板緩緩向內凹陷，然後無聲地滑向一側，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上傾斜的狹窄通道！一股更加濃鬱陳腐的紙墨氣息和陰冷的風從通道內湧出。
通道內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彷彿巨獸張開的口。
“由此上行三十丈，可至密閣外圍‘墨池’下方的排水暗渠。”老者沙啞地開口，渾濁的眼睛看向秦瑤，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暗渠出口有鐵柵封鎖，機關在左側第三塊磚石後。開啟後，會有十息空隙。十息之內，必須潛入‘墨池’迴廊，藏身於東南角第三根蟠龍柱後的陰影中。屆時，自會有人接應。”
他頓了頓，補充道：“記住，暗渠內有‘蝕骨水’滴落，沾之即潰。通道壁滑，需借力縫隙，不可停留。”說完，他側身讓開通道入口，不再多言，顯然不打算一同進入。
任務指令清晰而冷酷，每一步都充滿了致命的危險。
秦瑤目光銳利地掃過那漆黑的通道，心中快速權衡。她沒有猶豫，對老者微微頷首：“明白。”
她深吸一口氣，轉向韓沐，低聲道：“跟緊我，一步都不能錯！”她的眼神堅定，傳遞著不容置疑的信心。
韓沐重重點頭，咬牙道：“放心！”
秦瑤不再多言，率先俯身鑽入那狹窄的通道。通道內果然壁滑如鏡，且不斷有冰冷刺骨、帶著腥氣的渾濁水珠從頂部滴落，想必就是那“蝕骨水”。她運起輕功，足尖在濕滑的壁麵上尋找著極其細微的凹凸之處借力，身形如狸貓般向上攀爬，同時流雲袖不時揮出，拂開滴落的水珠。
韓沐緊隨其後，他重傷未愈，內力幾乎無法動用，全憑一股意誌力和秦瑤偶爾回手拉拽，艱難地向上移動。蝕骨水滴落在身旁，發出“嗤嗤”的輕微腐蝕聲，令人頭皮發麻。他咬緊牙關，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跟上秦瑤的腳步上，汗水混合著冰冷的水珠浸透全身。
三十丈的距離，在此刻顯得無比漫長。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線和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柵欄外，隱約傳來流水潺潺的聲音。
秦瑤按照老者的指示，在左側牆壁上摸索，果然找到一塊略顯鬆動的磚石。用力按下！
“軋……”一聲輕響，鐵柵欄緩緩向一側縮排石壁，露出一個缺口。刺鼻的墨臭和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
“走！”秦瑤低喝，身形如電，從缺口處一閃而出！韓沐用儘最後力氣，奮力衝出！
兩人滾落在一條冰冷潮濕、流淌著黑色汙水的石砌渠道中。頭頂是石拱，前方不遠處有光亮透入，隱約可見一座寬敞的迴廊。
秦瑤毫不停留，拉起韓沐，依照記憶中的方位，如同兩道輕煙，迅速掠向迴廊東南角那根雕刻著蟠龍紋路的巨大石柱之後，將身形緊緊貼附在冰冷的陰影裡。
幾乎在他們藏好的瞬間，身後鐵柵欄關閉的“哢噠”聲輕輕傳來。十息剛好過去！
險之又險！
兩人屏住呼吸，心臟劇烈跳動。藏身之處頗為巧妙，既能觀察到部分迴廊的情況，又不易被察覺。
迴廊內寂靜無聲，地麵由光滑如鏡的黑色石板鋪就，兩側牆壁上鑲嵌著發出幽綠色光芒的螢石，映照出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書架輪廓，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藥草的奇異味道。這裡，就是藏經密閣的外圍區域——“墨池”迴廊。
然而，預想中的接應並未立刻出現。
迴廊深處，反而傳來了極其輕微、卻規律清晰的腳步聲！不是一人，是兩人！正朝著他們藏身的方向走來！
秦瑤眼神一凜，流雲袖微微揚起。韓沐也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低沉的交談聲：
“……確認無誤，子時三刻，‘影衛’換防，北區有半柱香的空檔。”
“嗯，東西已備好，按計劃行事。切記，不得有誤。”
“明白。”
聲音冰冷而簡潔，帶著星隕閣弟子特有的那種漠然。
兩個身著深灰色勁裝、氣息內斂的星隕閣守衛從迴廊深處走出，並未停留，徑直從蟠龍柱前走過，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柱後陰影中藏匿的兩人。
待腳步聲遠去，迴廊再次陷入死寂。
秦瑤和韓沐剛鬆了口氣，突然，他們藏身的蟠龍柱上，那蟠龍雕刻的龍眼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紅光！
緊接著，一個極其細微、彷彿直接在兩人耳邊響起的聲音傳來：
“龍睛已開，暗影隨行。”
接應的人，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了！
聲音縹緲不定，根本無法判斷來源。是敵是友？是那“主上”的安排，還是……星隕閣的陷阱？
秦瑤和韓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這藏經密閣，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詭異莫測！真正的冒險，此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