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41章 激戰
石樓頂層，馬憾山魁梧如山的身影消失片刻。當那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時，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洪荒巨獸蘇醒般的凶戾氣息，驟然降臨！
他重新出現在欄杆前。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劍！
劍身通體烏黑，毫無光澤，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長度遠超尋常長劍，足有四尺餘！劍脊高高隆起，如同猙獰的龍脊！
這柄劍甫一出現，整個內院的氣壓彷彿都沉重了數倍！空氣似乎凝固了！那些狂熱呐喊的隴平弟子，如同被扼住了喉嚨，聲音戛然而止！
馬撼山單手握住那粗壯的劍柄，他一步踏出，竟直接從數丈高的石樓頂層一躍而下！
轟隆！
如同隕石墜地！馬撼山雙腳重重踏在韓沐前方十丈開外的青石板上！堅硬的石板瞬間如同蛛網般寸寸龜裂、凹陷下去！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他緩緩直起身，單手將劍隨意地拄在身前地麵！劍尖輕易地刺入堅硬的石板！他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眸，此刻燃燒著如同實質的、熊熊的戰意火焰！死死鎖定了前方那個依舊保持著劍尖點地、邀戰姿態的年輕人！
“小子！”
龍撼嶽的聲音如同悶雷滾動，帶著金鐵交鳴的鏗鏘，“報上名來！我馬撼山劍下，不斬無名之鬼！”
韓沐緩緩抬起頭。帽簷下的陰影中，那雙眼睛平靜得如同萬載玄冰，沒有絲毫波瀾。他手腕微動，那柄幽邃的長劍如同活物般，無聲無息地從地麵抬起，斜斜指向龍撼嶽！劍尖在殘陽下，反射出一線冰冷刺骨的寒芒！
“韓沐。”
兩個字，如同冰珠落玉盤，清晰、冰冷、擲地有聲。
“韓……沐？”
龍撼嶽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似乎在記憶中搜尋著什麼，但隨即被更熾烈的戰意淹沒！“好！韓沐！接劍！！”
話音未落！
轟——！！！馬撼山動了！
他根本沒有任何試探！右腳猛地一踏地麵！那深陷的石板再次爆裂！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那柄巨大的“大孤劍”被他單手掄起！劃出一道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彷彿能劈開山嶽的烏黑弧光！帶著萬鈞之力！毫無花巧！當頭朝著韓沐狠狠砸落！
這一劍！簡單！粗暴！卻蘊含著絕對的力量！速度！以及毀滅一切的霸道意誌！劍未至，那狂暴的勁風已然如同實質的牆壁般壓來！吹得韓沐的衣袍獵獵作響！地麵細小的碎石塵土被瞬間捲起、吹飛！
麵對這如同泰山壓頂般的毀滅一擊！韓沐眼中精光爆射！他沒有絲毫退避！身體不退反進！腳下步法玄奧至極，如同風中飄絮，又似鬼魅瞬移！在那沉重的劍勢壓頂的瞬間，他竟險之又險地側身滑步！手中那柄幽邃的長劍如同毒蛇吐信！劍尖帶著一點凝練到極致的寒星，精準無比地點向馬撼山持劍手腕的脈門！
以巧破力！攻其必救！
馬撼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小子好快的身法！好刁鑽的眼力！但他反應更快！手腕猛地一沉！變砸為掃！沉重的劍身如同巨蟒翻身！帶著橫掃千軍的威勢，攔腰斬向韓沐！
韓沐劍勢不變！手腕微抖！那點寒星瞬間化作一片飄忽不定的幽影！叮叮叮叮！一連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撞擊聲驟然炸響！火星四濺！他的劍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點刺都精準地擊打在力量流轉的節點上！硬生生將那足以開山裂石的橫掃之勢，卸開了大半！
轟！殘餘的巨力掃過！韓沐身後的半堵殘牆如同豆腐般被轟然掃塌！煙塵彌漫！
兩人身影一觸即分！
馬撼山眼中戰意更濃！狂吼一聲！再次撲上！不再僅僅是沉重！而是化作了狂暴的颶風！沉重的劈砍！霸道的橫掃！刁鑽的突刺！沉重的劍身撕裂空氣，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每一擊都帶著開碑裂石的恐怖力量！整個內院的地麵都在顫抖！碎石亂飛！煙塵滾滾！
韓沐的身影則如同鬼魅！在狂風暴雨般的重劍風暴中穿梭閃避！他的劍快！快得隻能看到一道道幽邃的殘影！每一次格擋、每一次閃避、每一次反擊都妙到毫巔！他的劍法不再像之前屠殺雜兵時的狠辣直接，而是變得極其精妙、圓融、甚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驚濤駭浪中弄潮！
叮叮當當！鐺鐺鐺！
金鐵交鳴聲密集如驟雨！火星如同煙花般在煙塵中不斷炸開！兩人身影快得幾乎化作了兩道糾纏不清的流光！一道厚重如山！一道輕靈如風！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狂暴的氣勁如同漣漪般不斷擴散！將周圍的地麵犁開一道道深溝！震得遠處的石樓牆壁都在簌簌掉灰！
那些圍觀的隴平高手們看得目瞪口呆！心驚肉跳！他們從未見過有人能在大當家如此狂暴的劍下支撐這麼久！更彆說……隱隱似乎還……平分秋色？！這年輕人到底是什麼怪物？！
馬撼山越打越是心驚！對方的劍彷彿能預判他的每一次發力，每一次變招！那柄看似輕薄的幽邃長劍，每一次格擋都蘊含著一種奇特的、如同漩渦般的卸力技巧，將他沛然莫禦的巨力巧妙地匯入地下！而對方的反擊，更是刁鑽狠辣！每一次劍光閃爍，都直指他力量轉換時那微不可察的、稍縱即逝的破綻！逼得他不得不回劍自救！
更讓他感到一絲莫名心悸的是……這年輕人的劍路……這身法……隱隱透著一種極其熟悉、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的……感覺？像誰？是誰？！
轟！又是一次硬撼！
馬撼山拄著劍，胸膛微微起伏，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中的戰意依舊熾烈，卻多了一絲凝重和……難以置信的探究！
韓沐持劍而立，呼吸平穩，但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幾分，握劍的手依舊穩定，隻是虎口處隱隱有血跡滲出。他身上的衣衫多了幾處被勁風撕裂的口子，但並無明顯傷痕。
兩人目光在空中碰撞！沒有言語，卻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剛才的激烈纏鬥，看似凶險萬分，實則兩人都默契地……留了手！
馬撼山的劍固然沉重霸道，但並未使出那些玉石俱焚、同歸於儘的絕命殺招！而韓沐那神鬼莫測的劍法，也始終未曾真正刺向龍撼嶽的要害！每一次看似致命的攻擊，最終都化作了逼退或化解！
這並非生死相搏！更像是一場……巔峰武者之間，傾儘全力的……印證與試探！
他握著劍的手，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死死盯著韓沐，彷彿要透過這張年輕的臉，看到些什麼。
但他強行壓製住了！隻是那冰冷的眼神深處，翻湧起更加洶湧的暗流！
馬撼山深吸一口氣，似乎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他緩緩地將那柄沉重的劍插入地下。這個動作，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也宣告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對決，以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結束了。
他不再看韓沐，目光掃過一片狼藉、血跡斑斑的內院，掃過那些驚疑不定、滿臉困惑的屬下，最後重新落回韓沐身上，聲音低沉而疲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跟我來吧。”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石樓側麵一條相對僻靜、通往深處的迴廊走去。那高大的背影，在殘陽的餘暉下，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蕭索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