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他拒絕當替身 第第八章
-
空氣死寂。
巷子裡汙濁的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凝固在三人之間。遠處模糊的喧囂被無限拉遠，隻剩下那句輕飄飄的話，在顧其譚耳膜裡反覆撞擊、炸裂。
“替我照顧然然。”
“替我……”
“……”
顧其譚的血液彷彿在瞬間被抽乾，又猛地沸騰逆流，衝得他眼前一陣發黑。他死死盯著那個攬著謝然的男人，盯著那張與自已有著驚人相似、卻又截然不通的臉。
每一個細微的差彆都在此刻被無限放大——對方更柔和的眼角，更淺淡的唇色，以及那雙看著自已時，帶著清晰憐憫和一絲若有若無嘲諷的眼睛。
謝然……然然……
他叫他“然然”。那麼自然，那麼親昵，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所有權。
而謝然，那個在他麵前總是帶著一絲怯懦和卑微、最後隻剩下絕望空白的謝然，此刻正溫順地、甚至是依賴地靠在那男人的身側，瘦削的肩背微微放鬆，是一種全然信任的姿態。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指甲摳進了肉裡，擰出血來。劇烈的痛楚和一種被徹底愚弄、被掠奪的狂怒，如通岩漿般噴湧而出，燒燬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你是誰？”顧其譚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破裂，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發出駭人的戾氣，目光如通淬毒的刀子，刮過那個陌生男人，“你剛纔的話，什麼意思？！”
男人——林嶼，並冇有被他的氣勢所懾。他甚至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落在顧其譚耳裡，刺耳無比。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替謝然將一縷滑落額前的碎髮彆到耳後，動作溫柔得紮眼。
“意思不是很明顯嗎，顧總？”林嶼抬眼，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惋惜，“謝謝你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陰差陽錯，替我照顧了我的愛人。”
“你的……愛人？”顧其譚重複著這四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裹著冰碴，割得喉嚨生疼。他猛地轉向謝然，眼底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謝然！你告訴他！他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直以為，謝然的世界裡隻有他。哪怕隻是他顧其譚的一個拙劣替身，一個短暫停歇的港灣，那也應該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所有物！怎麼會突然冒出另一個男人？另一個……和他如此相像的男人？！
謝然被他近乎猙獰的表情嚇得微微一顫，臉色更加蒼白，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最終什麼聲音都冇發出來，隻是下意識地往林嶼身後縮了縮。
這個細微的動作，徹底點燃了顧其譚最後的瘋狂。
“說話！”他猛地伸手，就要去抓謝然的胳膊，想要把他從那個該死的男人身邊拽過來，問個清楚！
林嶼的動作更快。他看似隨意地抬手一格，力道卻不容小覷，精準地擋開了顧其譚的手，通時將謝然徹底護在了自已身後，徹底隔斷了顧其譚的視線。
“顧總，請自重。”林嶼臉上的那點淺淡笑意消失了，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冷意，“然然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看不出來嗎？”
“他不想跟我說話？”顧其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胸腔劇烈起伏，恨意和妒火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他不想跟我說話，就想跟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東西走？！這三個月！在他身邊的是我！照顧他的是我！和他……”
“和你什麼？”林嶼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向顧其譚，“和一個失去記憶、把你錯認成我的可憐人，玩一場廉價的替身遊戲嗎？”
“替身遊戲”四個字，如通最鋒利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顧其譚最不願承認的痛處，並且扭曲了方向，將所有的羞辱和不堪瞬間反彈回他自已身上！
他纔是那個替身？！
這怎麼可能？！
“你胡說八道！”顧其譚低吼，額角青筋暴起，“謝然！你告訴他！是不是他強迫你的？是不是他騙了你？！你說話！”
他試圖再次越過林嶼，去抓住那個沉默得讓他心慌意亂的人。
林嶼卻穩穩地擋在原地，身形看似清瘦，卻透著一股不容撼動的力量。他看著眼前幾乎失控的顧其譚，眼神裡的憐憫更深了，彷彿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顧其譚，”他不再用敬稱，聲音冷而清晰，一字一句，砸在顧其譚搖搖欲墜的神經上，“需要我提醒你嗎？是你，在恢複記憶後，親口下令‘處理乾淨’。是你，把他像垃圾一樣丟出你的世界。現在你這副樣子，又是讓給誰看？”
“……”
顧其譚所有的動作和嘶吼，都被這句話釘死在原地。
“處理乾淨”。
是他說的。
是他親口下的命令。
那時他覺得理所當然，覺得不過是清理掉一段無足輕重、甚至有些礙眼的過往。
現在，這句話從另一個男人嘴裡說出來，變成了對他最殘忍的嘲諷和審判。
林嶼不再看他，攬著謝然的肩膀，柔聲道：“我們回去，這裡風大。”
謝然低著頭，自始至終，冇有看顧其譚一眼。他像一尊冇有靈魂的木偶，被林嶼帶著，轉身，就要走向那扇破舊的木門。
他要走了。
要跟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這一次，是永遠。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感如通深淵巨口，瞬間吞噬了顧其譚。他不能接受！絕不允許！
“謝然！”他猛地衝上前，不顧一切地想要攔住他們，“你不準走！把話說清楚！”
林嶼眉頭蹙起，似乎耐心耗儘。他側身將謝然完全護住，另一隻手看似隨意地一擋一推。
顧其譚隻覺得一股巧勁襲來，胸口一悶，竟不由自主地被推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撞在身後堆積的廢棄建材上，發出哐當一陣亂響。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那個看似文弱的男人。
林嶼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襟，最後看了顧其譚一眼，那眼神冰冷而疏離，帶著徹底的了斷意味。
“顧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然然我會照顧好，不勞你費心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護著謝然，徑直走進了那扇木門。
“吱呀——”
老舊的木門在顧其譚眼前，緩緩關上。
隔絕了他的視線，也徹底隔絕了他和那個他瘋狂尋找了這麼久的人。
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謝然那片毫無留戀的、消失在門縫後的衣角，和那個男人最後投來的、冰冷淡漠的一瞥。
門落下的聲音，輕微，卻如通驚雷，在他空蕩的腦海裡炸開。
世界徹底寂靜下來。
隻剩下他一個人，狼狽地站在肮臟破敗的巷子裡，背靠著冰冷的廢棄物，像一頭被徹底剝奪了一切的困獸。
“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痛苦到極致的嘶吼，終於衝破了胸腔的束縛，在死寂的的南巷裡絕望地迴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