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男友 第9章 第九章 瘋犬酒店
瘋犬酒店
盧琦進入休息室時愣了下。
一小束玫瑰擺在了她的櫃子上。
麻醉醫師端著水杯從旁走過,衝她擠眼,“某人送的哦。”
這一束花擺在台麵上,煞是醒目。
盧琦不願收下,可也不知道該怎麼不傷情麵地退回去,當眾被女生退回花束,會讓呂施安下不來台。
正為難著,身後傳來腳步。
盧琦扭頭,對上露露俊美的臉。
他衝她彎眸微笑,“早上好。”
萬千陽光都融入了這一抹笑容中。
盧琦不自覺跟著露出點笑意,“早。”
自從在小露身上看到露露的影子後,這種既視感越來越重。
譬如此時他的表情,和露露笑起來時真是一模一樣。
他是呂施安的助理,已經發生過了一次錯位衝突,她該和他保持距離,可因這份露露的影子,她總是不忍心故意冷淡他。
露露嗅聞著盧琦身上的氣味,歪頭,疑惑地打量,“你還沒有吃早餐嗎?”
盧琦心口一跳,這歪頭打量的動作愈發像極了露露。
“起得晚了,”她說,“也不餓。”
露露說:“我幫你去買,好麼。”
盧琦愣了下。
他們之間的關係,遠不到特地買早飯的地步。
女麻醉醫師笑吟吟道,“哎呦,怎麼沒有人問問我有沒有吃早飯呢。”
她隻是隨口調侃,不想青年竟真的轉身,溫和地詢問她:“您也需要嗎?我也可以幫您去買。”
女麻醉師驚訝,“你倒一視同仁。”
“買早飯啊?我也還沒吃。”秦醫生剛進門就聽見這話,他掏出二十塊錢,“小露你幫我一塊兒買了。”
露露看著盧琦,等她的答複。
秦醫生抖了抖手上的紙幣,以為他沒聽見,又喚了兩聲,“小露,呐。”
沒有回應。盧琦連忙用眼神示意露露回答秦醫生的話。
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後的男人身上,露露臉上的笑意淡下。
他回眸,冷淡且好奇道,“為什麼是我?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呢?”
秦醫生一頓。
女麻醉醫師亦有些茫然。
她本以為露露是喜歡盧琦,沒想到他也很樂意幫她買早飯。
可要說露露是個熱心腸的年輕人,看這會兒他對秦醫生的態度,又絕非如此。
秦醫生拿著鈔票的手停在半空。
氣氛僵冷,盧琦連忙從包裡拿出一個小麵包,送了過去,“秦醫生,正好我這裡有個麵包,您先墊一下。”
老醫生黑著臉,掃了她和露露一眼。
他冷冷哼笑,沒有接過盧琦的麵包,隻慢悠悠說了句:“花不錯啊,又是小呂送的?都一年多了,你還想吊著他到什麼時候。”
說完便拿上自己的水杯,走出了休息室。
盧琦抿唇,兩頰火辣辣的,萬分難堪。
露露眸色微暗。
他餘光瞥過那束花,繼而沉沉地落在了秦醫生背後。
女麻醉醫生視線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尷尬地安慰盧琦,“走吧,到點了。”
盧琦抓著麵包的十指收緊,半晌,輕輕點頭。
那束花放在了診室裡,她一朵一朵分給了來看診的客人。
這個不愉快的早晨彷彿是一條預示,接下來這一天的工作又多又急,從早到晚沒有一刻喘息。
晚上八點,即將下班前,一條金毛被送急救。
它被電瓶車撞到,內臟破損,肋骨粉碎,情況十分危險,偏偏又是條十六歲的老年犬。
呂施安和主人溝通,這個年紀的狗不建議麻醉。
主人堅持下,呂施安這t邊簽了風險協議,另一邊馬上開始手術。
為了搶麻醉時間,兩名醫生同時手術,呂院長親自操刀,另一位醫生點到了盧琦。
切開金毛腹腔,在看見裡麵的情形後,盧琦猛地一怔。
9到12肋粉碎性骨折,左13肋刺破膽囊,脾臟破裂……
同樣的金毛、一模一樣的場景複刻眼前,她幾乎是呆在了原地,忘記瞭如何呼吸。
“盧琦?盧琦!”呂院長喊了她幾聲,她才堪堪回神,繼續搶救。
她在上方清理肋骨破碎的骨片,插著麻醉的狗頭正對她的小腹,視線往下就是金毛無有生氣的臉。
它倒在她身前。
手術沒能做完,老年金毛沒有挺過麻醉,不到五分鐘就死在了台上。
呂院長摘了手術帽,吐出口疲憊的濁氣,就見盧琦一把推開旁邊的助理,捂著嘴跑出了手術室。
她連手套都沒摘,沾滿血和組織液的手死死捂著口鼻,各種體液交織成,塗滿了她下半張臉。
她衝進廁所,對著蹲坑吐了出來。
吐光了胃裡的東西還不夠,她撐著牆壁,上身佝僂,一聲接一聲地嘔酸水,要把內臟都吐出來似得厲害。
9到12肋粉碎性骨折,左13肋刺破膽囊,脾臟破裂……
她吐得昏天黑地,走廊上傳來呂施安和主人的說明聲和道歉聲。
那聲音隔了道門,遙遠而朦朧,伴隨著主人的哭泣。
隱約間,還有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
露露站在廁所門口。
醫生們下了班,隻有幾個助理留守值夜,走廊上的燈關了一半,丁點兒稀薄的白光似慘淡的紗,輕飄飄地披在他肩上。
一聲猛烈的嘔聲從門裡傳來,他急促朝前走了兩步,又在聽見崩潰的啜泣後止住了步伐。
青年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腳下的陰影不安地翻騰扭動,絲絲縷縷地想要鑽入門裡、代替他觸碰盧琦。
近半小時,等盧琦從衛生間裡出來,手術室已經清理乾淨,傷心欲絕的主人也已離開。
她一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露露。
對上她泛紅的雙眼,露露立刻朝她走來,臉上布滿擔憂。
盧琦看出了他的關心,可實在沒有心力應付。
她趕在露露開口前和他擦身走過,“辛苦了,我先下班了。”
露露一怔。
他回望盧琦匆匆離開的背影,被她丟在了寂寥黲黷的走廊裡。
前台看見盧琦,他們錯愕地詢問:“小盧姐,你不舒服嗎,臉色這麼差?”
盧琦搖頭,“沒事,我回去了。”
她努力發出來的聲音輕若蚊吟,含著被胃液腐蝕後的沙啞,有力無氣。
走之前,盧琦去了屍體暫存間。
失去呼吸的金毛犬躺在送葬袋裡。
四周沉寂無聲,唯有安全燈微弱地亮著。
死寂籠罩了這裡,看不見一點生命的蹤跡。
她蹲在屍體前,耳邊是嘔吐時聽見的主人哭泣。
半晌,在雙腳蹲得麻痹後,盧琦慢慢起身,離開了這裡。
回家的路已然黑透,呂施安的花最後還留下了兩支。
她走回出租屋,開啟門,將剩下的花放去玄關。
換了鞋,她一擡頭,正對上客廳的展櫃。
玻璃櫃門後擺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少女的全家福,另一張是一隻坐在草地上的成年金毛犬。
盧琦駐足。
她站在照片前許久,最終拉開櫃門,把那兩支玫瑰放在了照片前。
除了她,他們都好久沒見過鮮花了。
玫瑰觸碰到了相框一角,照片之後,露出潔白的骨灰壇。
窗外的枝上棲著隻碩大的黑燕。
燕子歪著頭,猩紅的眼珠盯著樹下的青年。
露露冰冷地警告它,禁止它再向前半步。
燕子張開鳥喙,似人非人般詭笑。
它在嘲笑他、催促他、質問他:為什麼還不開啟領域,為什麼要留她在痛苦的世界裡。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