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鋪女掌櫃的節婦改造計劃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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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布換來的銅錢和碎銀子,沉甸甸的壓在陳青禾貼身的小布包裡。
她還冇捂熱,轉身就進了米鋪,買了糙米、雜豆、一小塊鹽巴,最後在油鹽鋪子門口躊躇了片刻,還是咬牙稱了半斤最劣質的棉籽油,黑乎乎的,帶著股嗆人的生油味。
回到棺材鋪後院那間破屋子,她把東西往角落那張搖搖欲墜的破木桌子上一放。
李巧娘她們四個女人縮在牆角,裹著單薄的破棉絮,凍的嘴唇發紫,眼神像受驚的雀兒,怯怯的望著她。
“米。
”陳青禾聲音乾澀,“豆,油。
”幾個女人的眼睛瞬間亮了,又迅速暗淡下去,帶著難以置信的惶恐。
張寡婦哆嗦著伸出手,枯瘦的手指觸碰到米袋,又猛的縮了回去,彷彿那袋子燙手。
“這就是給你們的,煮了吃。
”陳青禾說完,便轉身出去,從後灶裡扒拉出半筐濕冷的柴火,放在屋子門口,“省著點燒。
”灶堂裡終於有了火,火苗烘烤著冰冷的鐵鍋底,發出滋滋的聲響,水汽混著米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一點微弱的暖意。
幾個女人圍著灶台,眼巴巴地看著鍋裡翻滾的米粒,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吞嚥聲。
李巧娘用破瓦罐小心的舀出一點棉籽油,滴進鍋裡,油花瞬間炸開,帶著刺鼻焦糊味,卻讓寡淡的米粥添了一絲油光。
那一晚,那件破屋子裡飄出的不再是絕望,而是久違的、帶著煙火氣的、小心翼翼的咀嚼聲。
熱粥滾過僵硬的喉嚨,暖意順著食道,像微弱的火種,暫時驅散了骨髓裡的寒意。
她們每個人捧著粗瓷碗,小口小口的喝著粥,眼淚無聲的掉進碗裡,混著米粒嚥下去。
陳青禾冇進去,她站在屋子外麵背風的牆角,聽著裡麵壓抑的啜泣和吞嚥聲,寒風捲著雪粒子抽打在她臉上,她袖子裡,那塊裝著雄黃粉的小布包還在。
冇有藥,李巧娘遲早會被翻出來,她爹到現在還滿縣城的找她,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擺休的勁頭。
這次是李巧娘,下一次,很可能就是張寡婦,趙家媳婦或者更多的女性。
她轉身,走向鋪子後麵那間雜物房。
這裡堆滿了廢棄的棺材板邊角料、破席爛草、還有幾口早些年積壓下來的、賣不出去的小棺。
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黴味和朽木氣息。
角落裡,放著幾個蒙了厚厚灰塵的陶罐,是她爹當年配防腐藥油剩下的傢夥。
她半開幾塊爛木板,露出底下半埋的一個粗陶罈子,罈子用油泥封著,邊緣裂了幾道細縫。
她撬開封泥,一股極其刺鼻、混合著硫磺、硝石和某種辛辣草藥的濃烈氣味猛的衝出來,嗆的她喉嚨發緊。
壇底沉澱著一層粘稠發黑的膏狀物,早已乾涸結板,像塊黑石頭。
陳青禾用鑿刀撬下一小塊黑膏,碾碎在掌心,粉末粗糙,帶著刺鼻的怪味。
這就是他爹當年熬的“七步封喉油”的底子,據說能封住屍身七日不腐,毒性猛烈,活人沾上一點,皮膚潰爛,痛不欲生。
她捏著那點粉末,走到牆角一個破瓦盆前,盆裡是前幾日下雪時接的雨水,結了層薄冰。
她把粉末撒進去,粉末沉入冰水,毫無反應。
她沉默地看著,腦子裡飛快的轉著。
她爹那本破的掉渣的配藥冊子早不知丟哪裡去了,她隻記得幾個模糊的字眼:曼陀羅花讓人昏睡,烏頭草能麻逼肢體,砒霜砒霜能讓人死透。
死透?不行,要的是假死,得氣息微弱,身體僵冷,但心口還留著一絲熱乎氣。
她需要一種藥,能讓人像冬眠的蛇。
第二天,她換來的最後一點銅錢,去了城南“回春堂”。
藥鋪掌櫃孫老頭看見她,像間了瘟神,臉拉的老長,隔著櫃檯擺手:“冇有!我這裡冇有你要的虎狼藥!說了多少遍了!弄死人算誰的?快走快走!”陳青禾冇走,她來到櫃檯前,目光掃過藥鋪後麵那一排高大的藥櫃,濃重的草藥混雜著塵土氣。
她開口:“我就買點尋常藥,做棺材防腐用。
”孫老頭狐疑的打量她:“防腐?桐油石灰不夠你使?”“不夠。
”陳青禾從袖袋裡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櫃檯上,“要硫磺粉,半斤。
雄黃粉,二兩。
生石灰,半斤。
再來點艾草灰。
”孫老頭鬆了口氣,隻要不是虎狼藥就好。
他手腳麻利的稱好,用油紙包了遞給她。
陳青禾接過,掂量掂份量,又指著藥櫃高處的一個角落:“那個黃色的小乾花,是什麼?”孫老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哦,鬨羊花。
提神醒腦的,少用點冇事,用多了會頭暈眼花。
”“來一錢。
”“行。
”孫老頭冇在意,爬上梯子抓了一小撮乾枯發黃的小花包好。
陳青禾付了錢,抱著藥包離開了。
走出藥鋪,寒風撲麵,她低頭看著懷裡那包鬨羊花,乾枯的花瓣蜷縮著,毫不起眼。
回到棺材鋪後院,她把硫磺、生石灰、艾草灰依次攤開在破木板上,麵前攤開幾張粗黃的草紙,紙上畫著些歪扭的符號,旁邊散落著幾個小紙包。
她捏起一小撮暗黃色的硫磺粉末,混了點艾草灰,指尖沾了點唾沫,在紙上劃開一道痕,看粉末暈染開的顏色深淺。
假死藥,心跳要緩,呼吸要弱,皮肉卻藥僵硬。
差一分,就是真死了。
正當她繼續配藥時,“掌櫃的!”柱子一頭撞進來,臉色煞白,“出事了!”“趙家嫂子被綁祠堂裡!說說是通姦。
”屋裡“呲呲”的聲音戛然而止,李巧娘手裡的針線“啪嗒”掉在布上。
陳青禾捏著紙包的手一緊,粉末簌簌落下,“誰說的?”“趙家族老!還有她婆家的小叔子!說是抓了現行,在柴房”柱子聲音抖的不成調,“綁祠堂柱子上,要沉塘!”“沉塘”兩字一出,李巧娘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陳青禾慢慢站起身,她走到牆角,從旁邊摸出那把磨的鋥亮的長柄刨刀。
冰冷的鐵器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對柱子說:“看著鋪子。
”陳青禾到的時候,祠堂門口已經圍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嗡嗡的議論聲炸開了鍋,全是對趙家嫂子的辱罵。
幾個趙氏宗族的壯漢手持棍棒,凶神惡煞的把守著大門。
門縫裡,隱約能看見祠堂正中央的柱子上,綁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衣裳被撕破,露出大片青紫的皮肉,她垂著頭,一動不動。
“讓開,都讓開!”趙家族老破鑼嗓子在人群裡炸開,老臉扭曲著,“這等□□!辱冇祖宗!敗壞門風!今日不沉塘!天理不容!”人群騷動起來,有人附和叫好,有人低聲咒罵,更多的是麻木的看客,伸長率脖子往裡麵張望。
陳青禾擠在人群邊緣,冰冷的刨刀藏在寬大的袖子裡。
她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落在祠堂門縫裡那個模糊的身影上。
趙家嫂子,男人得了不治之症,死了不到半年,帶著個半大孩子,平日裡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通姦?真是可笑。
“沉塘!沉塘!”趙家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子侄,舉著根碗口粗的木棒,帶頭吼起來。
剩下的年輕人跟著鼓譟,棍棒敲打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催命的鼓點。
祠堂大門被猛的推開,兩個壯漢架著趙家嫂子的胳膊,粗暴的把她拖了出來!她雙腳拖地,頭髮散亂遮住了臉,破爛的衣衫下露出更多觸目驚心的傷痕。
“跪下!”一聲厲嗬。
趙家嫂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她掙紮的抬起頭,露出一張腫脹淤青、嘴角淌血的臉,雙眼空洞無神。
“□□!你可知罪!”趙族老指著她的鼻子,聲音尖利。
趙家嫂子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人贓並獲!你也用不著狡辯!”趙族老指著她脖子上幾道可疑的紅痕,“這就是那野漢子掐的!鐵證如山!”人群裡響起不斷的附和聲。
陳青禾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看著趙家嫂子脖子上那幾道新鮮的抓痕,邊緣銳利,那分明是指甲摳出來的,再看看她臉上、胳膊上那些新舊交疊的淤青。
這哪裡是通姦?分明是毒打!!“沉塘!趕緊沉塘!”鼓譟聲再次高漲。
幾個漢子抬著一個用粗麻繩捆紮的破舊豬籠,哐噹一聲扔在祠堂門口。
趙族老枯手一揮:“裝進去!”兩個壯漢立刻上前,粗暴的去抓趙家嫂子的胳膊。
“等等!”人群瞬間一靜,所有目光齊刷刷的投向聲音的來源。
陳青禾分開人群,走到前排站定,抬起頭,目光迎向對麵的豺狼虎豹。
“趙伯公,人死為大,趙家嫂子就算有錯,也該讓她乾乾淨淨的走。
”趙族老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陳寡婦!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管我趙家的家事!滾開!”陳青禾冇動,指了指地上癱軟如泥的趙家嫂子:“入殮前,得淨身,她身上這些傷,總得洗乾淨,換身乾淨衣裳,不然”她頓了頓,“祖宗見了,怕是要問,這傷身怎麼來的?”趙族老臉色微變,眼神閃爍,他身後的小輩聽到這話卻暴跳如雷:“放屁!這□□就該爛在泥裡!洗什麼洗!裝籠!”“對!裝籠!”“沉了她!”人群又開始躁動起來。
陳青禾往前踏了一步,離趙族老就隻有幾步遠的距離,她微微提高聲音,目光卻越過趙族老,掃向祠堂門口那塊高懸的“節烈流芳”的匾額。
“趙家大哥走的時候,是我去收斂的,他拉著我的手說”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趙家嫂子身上,“說趙家嫂子性子軟,膽子小,讓我多找看著點,他說欠她的,下輩子當牛做馬還。
”聽到這話,神色絕望的趙家嫂子,身體猛的一震,空洞的眼睛裡有了一絲光亮。
她艱難的抬起頭看著陳青禾,嘴唇劇烈的哆嗦著,眼裡流出一行清淚。
無數道目光在陳青禾和趙族老之間來回掃視。
趙族老的臉徹底黑了,他侄子更少急了眼:“胡說八道,我哥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陳寡婦!你彆胡說八道!”陳青禾冇理他,隻看著趙族老:“趙伯公,趙家大哥的棺木是我鋪子裡出的,他走的時候,身上那件藏青褂子,是趙家嫂子熬了三個通宵趕出來的,這些你老都忘了?”被陳青禾這麼一噎,趙族老顯然有些掛不住臉麵。
“不對啊,怎麼不見姦夫啊!要沉也得一起沉啊!”有人覺得奇怪,開口問。
他侄子還要叫囂,被趙族來抬手製止住了。
“滾!”他猛的一甩袖子,“先把這賤人拖回去!關起來,彆在這兒丟人現眼!”他身後的小輩麵麵相覷,一時冇反應過來。
“還愣著乾什麼!”趙族老暴嗬一聲,幾個壯漢才如夢初醒,慌忙上前,拖起癱軟的趙家嫂子,踉踉蹌蹌的往祠堂裡拽。
祠堂大門“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無數道複雜的目光。
眾人看著當下的情況,都帶著驚疑、不解、還有意思說不清道不明的動搖,覺得偷人這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趙族老鐵青著臉,在小輩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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