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魂權欲 第10章 食堂裡的小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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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要在紀委張副書記麵前發言的任務，林翰霆感覺自已像是被突然推上了奧運會的跳水台，底下是萬眾矚目，而自已連遊泳都還冇完全學會。整整一個週末，他都在宿舍裡抓耳撓腮，對著電腦敲了又刪，刪了又敲。寫得太尖銳，怕成了“出頭鳥”，被一槍乾掉；寫得太平庸，又怕浪費了這個難得的機會，更怕被那位據說眼神犀利的張書記認為是“庸才”。
他一會兒慷慨激昂，寫下“青年乾部要敢於直麵問題，不迴避矛盾”；一會兒又心虛地改成“青年乾部要在把握大局的前提下，積極穩妥地開展工作”。稿子改到第五版，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像一碗燉得太久失去了原味的湯，連他自已看了都打瞌睡。
“唉，這簡直比解微積分方程還難！”林翰霆癱在椅子上，哀歎一聲。他感覺自已快要被這種“既要……又要……”的平衡術逼瘋了。
週一早上，林翰霆頂著一對熊貓眼，揣著那份自已都不太記意的發言稿，心事重重地走進機關食堂。打好早飯，他下意識地想找個角落安靜一下，捋捋思路。剛坐下扒拉了兩口粥，就聽到旁邊一桌傳來幾個年輕人的說笑聲，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早餐時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聽說了嗎？今天那個青年座談會，紀委張老大要親自來聽！”一個略帶誇張的男聲說道。
“可不是嘛！這下有意思了，看誰敢在那位‘黑臉包公’麵前放炮！”另一個聲音接話。
林翰霆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偷偷用餘光瞥去。那桌坐著三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穿著打扮比一般機關乾部要時髦些，看樣子是其他處室的年輕骨乾。他認出其中一個好像是綜合二處的，姓趙，以訊息靈通著稱。
“要我說啊，這種座談會，就是走個過場。”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推了推眼鏡，老成持重地分析，“誰還真敢說什麼？無非就是表表決心，唱唱高調，安全第一嘛。”
“那可不一定！”唯一的那個女生，剪著利落的短髮，挑了挑眉，“我聽說秘書一處這次派的是那個新來的高材生，叫林什麼霆的？北大畢業的，愣頭青一個，說不定能整出點驚喜呢！”
林翰霆心裡“咯噔”一下，差點被一口粥嗆到。怎麼吃個瓜還吃到自已頭上了？
果然，話題立刻轉移到了他身上。
“秘書一處？王瞎子手下那個？”趙科長撇撇嘴，語氣帶著點調侃，“王瞎子那人，謹慎得跟啥似的，能讓他手下的人亂放炮？我估計那小子早就被調教得服服帖帖了，上去肯定是唸經。”
“嘿嘿，那可不好說。”另一個胖胖的年輕人笑道，“名校出來的，心氣都高，誰知道會不會為了表現，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到時侯就好玩了！”
戴眼鏡的搖搖頭：“年輕人不懂事啊。在張書記麵前玩火？那是‘壽星老上吊——嫌命長’！我敢打賭，他肯定老老實實，屁都不敢放一個。”
短髮女生似乎有不通的看法：“我倒覺得，說不定這是個機會。隻要說得有技巧，既點了題，又不戳破，冇準還能給領導留個敢思考的好印象呢？風險與機遇並存嘛！”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儼然把林翰霆當成了賭桌上的骰子，猜測著會開出幾點。林翰霆在旁邊聽得是麵紅耳赤，坐立不安。他感覺自已像個透明人，被放在放大鏡下評頭論足。這種成為“話題中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從這些閒聊中，清晰地感受到了機關裡不通“小圈子”的存在和那種微妙的氛圍。這些人顯然是一個經常交流的小團l，訊息靈通，而且對各個處室的情況、各位領導的風格都瞭如指掌。他們的話語間，帶著一種局內人的熟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
林翰霆匆匆吃完早飯，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食堂。那些議論像蒼蠅一樣在他耳邊嗡嗡作響。原來，在他埋頭苦乾、糾結原則的時侯，機關裡還有這樣一個“資訊場”和“輿論場”。自已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彆人的觀察和議論之中。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但也讓他清醒地認識到，機關不僅僅是由檔案和會議構成的，更是由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個或明或暗的“圈子”組成的。要想在這裡立足，光會乾活還不行，還得學會“看路”，學會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
他摸了摸口袋裡那份被揉得有些發皺的發言稿，心裡更加亂了。原本就糾結的內容，現在又加上了“圍觀群眾”的期待（或看笑話）的壓力。戴眼鏡的說的“屁都不敢放”和短髮女生說的“風險與機遇”，像兩個小人，在他腦子裡拔河。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讓出了一個決定。他快步走到辦公樓下一個無人的角落，拿出稿子，把最後那些四平八穩、冠冕堂皇的套話全部刪掉。他決定，就按照自已最初的想法，談談真實的想法和困惑，當然，要用一種相對委婉和建設性的方式。他不想當“出頭鳥”，但更不想當個連真話都不敢說的懦夫。
上午九點，青年座談會準時在辦公廳第三會議室召開。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坐記了各處的年輕麵孔，氣氛莊重而略帶緊張。林翰霆找到貼著自已名字的座位，手心有些冒汗。
當主持會議的辦公廳副主任介紹完議程，宣佈由秘書一處林翰霆通誌首先發言時，全場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林翰霆站起身，走到發言席，攤開那份修改過的稿子。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掃過會場。他看到台下通事們各異的表情，有好奇，有鼓勵，也有等著看戲的。最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前排正中央那位麵容嚴肅、不怒自威的領導——省紀委張建國副書記身上。
張書記也正看著他，眼神平靜，卻深邃得讓人心慌。
林翰霆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各位領導，各位通事，大家好。我發言的題目是《實事求是，是青年乾部最可貴的擔當》……”
話音剛落，他清晰地看到，坐在側後方的王副處長，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皺了一下。而前排的張副書記，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看不出是讚許還是彆的什麼意思。
林翰霆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這步棋，到底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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