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擁霜雪何故反側 025

    車子再次駛離。

徐今晏像一尊石像，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康複中心的燈都熄滅了，他纔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踉蹌著離開。

他回到那個黑暗的酒店房間，沒有開燈，直接癱倒在地毯上。

這一次，他沒有喝酒。

因為酒精已經無法麻痹這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時間一天天過去。

徐今晏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每況愈下。

他吃得很少，大部分時間靠流質和酒精維持。

他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聽和幻覺。

有時會聽到倪虞在哭，有時會聽到她在笑，有時會看到她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麵前，質問他為什麼不愛她。

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的時候，痛苦會加倍折磨他。

糊塗的時候，他會對著空氣說話，把枕頭當成倪虞，一遍遍地道歉、哀求。

酒店的服務生發現異常，叫來了救護車。

他被強行送進了醫院。

檢查結果很糟糕。

嚴重的胃潰瘍伴有出血，肝功能損傷，電解質紊亂，還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和脫水。

醫生說他再這樣下去，活不過半年。

徐今晏躺在病床上，手上打著點滴，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

聽到醫生的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聽彆人的診斷。

活不過半年？

也好。

這種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助理來看他，紅著眼眶彙報公司已經正式進入破產清算程式。

徐今晏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彷彿那一切，都已是上輩子的事情。

住院期間，他偶爾會看到電視上關於沈氏集團的新聞。

有時是沈聿深出席某個重要的商業論壇，談笑風生，運籌帷幄。

有時是倪虞以沈太太的身份，陪同出席慈善活動，舉止優雅，笑容得體。

他們成了財經版和社交版上的常客，是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徐今晏會盯著電視螢幕看很久，直到螢幕變暗，護士進來換台。

他的眼神始終平靜，沒有波瀾。

彷彿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遙遠的故事。

所有的激烈情緒，愛、恨、悔、痛，似乎都已經被消耗殆儘。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空洞。

出院後，他換了一個更便宜、更偏僻的小公寓。

幾乎不再出門。

他遣散了最後一個助理，斷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每天的生活，就是醒來，發呆，偶爾吃點東西，然後繼續發呆，或者昏睡。

他不再試圖去打探倪虞的訊息，不再去她可能出現的地方徘徊。

他就像一粒塵埃，悄然無聲地沉溺在了這座繁華都市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窗外，滬上的天空依舊湛藍，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人們依舊忙碌，生活依舊繼續。

隻是，這一切的熱鬨與喧囂，都與他無關了。

他的世界，早已在倪虞說出“惡心”二字的那一刻，徹底崩塌，歸於死寂。

而關於徐今晏和倪虞的那段往事，也終於隨著時間流逝，徹底成為了過去。

再也，無人提起。

日子像一潭死水，在徐今晏近乎自我放逐的沉寂中緩慢流淌。

他住在那間偏僻簡陋的公寓裡，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

酒精和混亂的作息徹底摧毀了他的健康，嚴重的胃痛和咳血已是常態。

他不在乎。

活著，或者死亡，對他而言，界限早已模糊。

直到那個午後。

破舊的收音機裡，刺啦作響地播報著一則突發新聞：

“……本台最新訊息，今日下午，滬上著名企業家沈聿深先生的妻子倪虞女士，在前往郊區探望福利院途中，遭遇不明身份人員綁架……綁匪手段專業，目前警方已介入，但尚無進一步訊息……沈氏集團發言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