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729章 絕望中的希望
震天的喊殺聲中,原本瀕臨崩潰的天虞守軍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他們跟隨著那個青色身影,如猛虎般撲向已經亂作一團的西荒大軍。
易年似乎感應到了守軍的呼應。
回頭望向天虞軍,沾滿血跡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堅定的微笑。
然後再次舉起手中的九幽玄天,劍尖直指西荒大軍的主帥大旗。
萬劍再起!
這一次,劍光更加璀璨,如同銀河傾瀉而下。
西荒士兵丟盔棄甲,哭喊著逃命,卻無人能逃過那奪命的劍雨。
戰鬥,在這一刻徹底逆轉。
易年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冽,神識如潮水般掃過整個戰場,瞬息之間便鎖定了西荒聯軍的中軍大營。
那裡,幾名身穿華麗鎧甲的統帥正站在高處,冷漠地注視著戰局,彷彿天虞守軍的垂死掙紮不過是場鬨劇。
找到了!
沒有任何猶豫,身形一閃,如鬼魅般掠過戰場。
所過之處,劍氣縱橫,無人能擋。
西荒士兵甚至還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血濺當場。
“攔住他!“
一名西荒將領厲聲大喝,數名四象境強者立刻騰空而起,周身元力激蕩,試圖阻擋易年流的腳步。
然而,什麼用都沒有。
真武四象,雲泥之彆。
刹那間,天穹之上,萬劍再起!
無數劍光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那些四象境強者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被劍光貫穿,屍體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通明境的統帥怒吼著祭出護體法寶,可在那漫天劍雨麵前,一切防禦都如薄紙般脆弱。
“噗嗤——噗嗤——“
血光迸濺,西荒聯軍的統帥們一個接一個倒下,眼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恐懼。
“怎麼可能……他到底是誰?!“
最後一名統帥臨死前嘶吼著,可話音未落,一道劍光已洞穿他的咽喉。
統帥陣亡!
西荒聯軍瞬間大亂。
原本勝券在握,天虞守軍已經瀕臨崩潰,隻需再衝鋒一次,便能徹底攻破防線。
可誰能想到,一個少年的出現,竟在瞬息之間逆轉戰局?
“逃……快逃!“
恐懼如瘟疫般蔓延,西荒士兵丟盔棄甲,瘋狂向後潰退。
他們不怕死,可麵對一個能輕易斬殺四象、通明強者的存在,他們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那個少年,強得令人絕望!
“萬歲!萬歲!!“
看著西荒大軍撤退,天虞守軍的陣地上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
士兵們渾身浴血,可此刻,他們的眼中不再有絕望,隻有狂熱的振奮。
高舉武器,瘋狂呐喊,聲音如雷霆般回蕩在整個天虞山脈。
“陛下萬歲!!“
“天虞必勝!!“
於中虎目含淚,單膝跪地,朝著易年流的方向深深一拜。
楚夜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嘶啞著嗓子大喊:
“陛下回來了!天虞有救了…“
易年流立於高空,衣袍獵獵,目光平靜地掃過戰場。
沒有追擊,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西荒聯軍軍心已潰,短時間內絕不敢再犯。
緩緩降落在天虞守軍的陣地上,周圍的士兵立刻跪伏一片,眼中滿是敬畏與狂熱。
“平身…“
易年流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士兵們緩緩起身,卻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陛下…“
於中上前一步,聲音哽咽,“末將無能,險些讓天虞失守,請陛下責罰!“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你們守得很好…“
短短六個字,卻讓所有守軍心頭一熱。
他們拚死血戰,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為了陛下的認可!
為了北祁的存續!
下一刻,歡呼聲如浪潮般席捲整個唐古口。
士兵們高舉長矛,敲擊盾牌,嘶啞的嗓音裡迸發出最狂熱的呐喊。
“萬歲!萬歲!!“
“陛下神威!!
“北祁必勝!!“
儘管臉上沾滿血汙,鎧甲破損,可此刻,他們的眼中燃燒著希望。
多日的絕望,多日的死亡,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
易年流站在高處,看著這些士兵,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他們歡呼,是因為他們以為勝利已經到來。
戰爭,才剛剛開始
隨著時間的推移,歡呼聲漸漸停息。
天太冷了,冷得刺骨。
寒風呼嘯,捲起地上的雪沫,拍打在士兵們的臉上。
興奮被寒冷一點點吞噬,疲憊重新爬上眉梢。
有人開始咳嗽,有人捂著傷口,臉色發白。
於中將軍見狀,立刻高聲下令:“全軍休整!救治傷員,加固防線!“
士兵們默默點頭,拖著疲憊的身軀散開。
有人去搬運屍體,有人去修補工事,還有人直接癱坐在地,抱著武器昏睡過去。
他們太累了。
易年流看著這一切,沉默不語。
於中走上前,低聲道:“陛下,請隨末將入城。“
易年點頭,跟隨於中穿過殘破的城門,踏入了唐古口。
唐古口,曾經是天虞最堅固的邊塞重鎮。
可如今,它已麵目全非。
城牆坍塌了大半,箭樓被燒得焦黑,街道上堆滿碎石和斷木。
房屋倒塌,有些甚至被整個掀翻,露出裡麵淩亂的傢俱和破碎的碗碟。
這裡曾經是繁華的,可現在,隻剩下戰爭的痕跡和天災的遺留。
寒風卷著雪花,從廢墟間穿過,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這座城的傷痛。
易年的眉心微微皺起。
於中瞧見,苦笑一聲,開口道:
“那場地震,直接毀了小半個城池,再加上西荒聯軍的進攻……”
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易年已經明白。
街道上,偶爾能看到幾個佝僂的身影。
那是唐古口殘存的百姓。
衣衫襤褸,麵容枯槁,在廢墟間翻找著能用的東西。
有人抱著孩子,蜷縮在殘破的屋簷下,瑟瑟發抖。
還沒等易年開口,於中低聲道:
“他們沒法走…“
後麵的槐江州更加危險,流民遍地,妖獸橫行。
他們若是離開唐古口,隻會死得更快。
“末將…也曾想過護送他們撤離,可兵力實在不足,一旦分兵,防線必破…“
於中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無力。
易年沉默,他知道於中說的是事實。
戰爭麵前,百姓的生死,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從軍營破損的帳篷縫隙間鑽入,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易年跟在於中和楚夜身後,穿過軍營。
沿途的士兵見到他,立刻單膝跪地,低頭行禮,眼中滿是敬畏。
“陛下!“
“陛下萬歲!“
呼聲一路蔓延,易年眉頭微蹙,擡手示意眾人起身。
他不習慣這樣的禮遇,尤其是在這種時刻。
一張厚重的布簾被掀開,一股混雜著血腥、藥草與腐肉的氣味撲麵而來。
傷兵營內,數十名重傷員躺在簡陋的草蓆上,有的昏迷不醒,有的低聲呻吟。
火盆中的炭火明明滅滅,卻驅散不了刺骨的寒意。
易年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
一個年輕士兵失去了左腿,傷口隻用粗布草草包紮,滲出的血跡已經凝固成黑紅色。
另一個士兵胸腹間纏滿繃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
角落裡,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蜷縮著,右眼被紗布覆蓋,僅剩的左眼空洞地望著帳篷頂部。
這一幕,何其熟悉。
恍惚間,彷彿回到了晉陽,回到了與龍桃一起救治傷員的日子。
那時的少年以為,隻有與妖族的戰爭才會如此慘烈。
可現在他明白了,戰爭,便沒有不慘烈的。
“地震發生時,唐古口損毀嚴重。“
於中低聲解釋,聲音沉重,“天虞山北麓崩塌,巨石滾落,直接砸毀了城西的糧倉和藥庫…“
楚夜補充道:“我們已經儘力搶救,但…埋得太深了…“
易年沉默。
之前他們確實沒有時間。
看向遠處的天虞山,曾經巍峨聳立的山峰,如今隻剩半截殘軀。
崩塌的山體像一道猙獰的傷疤,裸露在蒼穹之下。
“現在的情況如何?“
易年問道。
於中苦笑:“城牆基本沒了,民宅損毀過半,最麻煩的是地下水脈被震斷,現在城內僅靠幾口古井維持。“
楚夜指了指傷兵營一角堆放的木箱:
“藥材短缺,連最基礎的止血散都快用完了,若非唐古口原本儲備充足,恐怕…“
若沒有以前那些儲備,這座城,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忽然,旁邊帳篷傳來爭執聲。
“憑什麼先給他們用?老子的兄弟也快不行了!“
“這是軍令!重傷者優先!“
“去他孃的軍令!“
易年轉頭看去,看到兩名士兵正為了一包藥草推搡。
周圍人麻木地看著,無人勸阻。
絕望,會吞噬人的理智。
於中正要嗬斥,易年擡手製止。
走到爭執的士兵麵前,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兩人僵住了,隨即跪倒在地:“陛、陛下……“
易年彎腰,撿起掉落的藥包,遞給其中一人:
“拿去救你的兄弟。“
又看向另一人:“帶我去看你的同伴…“
在另一個帳篷裡,易年看到了更多傷員。
有人傷口已經化膿,散發著惡臭。
有人高燒不退,渾身抽搐。
還有人…已經沒了氣息,卻仍被安置在角落。
因為活人還沒空去處理死者。
楚夜低聲道:“上京的補給隊已經在路上,但路遠難行,至少要十日才能到達…“
十日。
易年站在帳篷中央,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交給楚夜:
“化入清水,每人一口,可保幾日性命…“
這是少年,僅能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