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802章 墳前歸劍
黑夜一尾巴掃飛三隻豹妖,仰天長嘯,“等打完這場架,看我不去青山把你藥圃裡的龍膽草全啃了!“
九尾狐靈巧地跳上龍背,尖利的爪子摳進鱗片縫隙:
“省省吧,你先想想怎麼從我們手裡活下來!“
黑夜突然一個鷂子翻身,把九尾狐甩到金毛犼身上,兩條妖王撞作一團。
趁機騰空而起,龍嘴裡開始凝聚一團漆黑的能量:
“真當老子沒劍就收拾不了你們了?!“
就在這時,遠處天邊突然亮起一道金光,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飛來。
黑夜眯起龍眼一看,頓時樂了。
九幽玄天又飛回來了!
“哈哈哈!“
黑龍笑得在空中直打滾,“看見沒?我媳婦兒迴心轉意了!“
可結果樂極生悲,那劍光飛到近前突然一個急轉彎,“嗖“地紮進黑夜剛才蹲的那塊青石裡。
劍柄還得意地晃了晃,像是在說:“逗你玩兒~“
易年早說九幽玄天通人性,沒想到龍性竟然也通。
估計是知道自己差點兒沒把黑夜害了,所以回來幫他一手。
黑夜的龍臉瞬間垮了下來,開口道:
“兩個家夥,沒一個好東西…“
底下兩隻妖王已經爬了起來,正摩拳擦掌地往這邊看。
黑夜看了看劍,又看了看妖王,突然一咬牙:
“不管了!先乾架!“
說罷一個俯衝下去,龍爪精準地抓住劍柄,順勢一劍劈出。
劍氣橫掃整片山林,所過之處樹木齊根而斷,嚇得那些小妖四散奔逃。
“現在!“
黑夜把劍往地上一插,擺了個自認為很帥的姿勢。
“咱們重新談談當小弟的事?“
九尾狐和金毛犼對視一眼,突然同時轉身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黑夜愣了半天,撓撓龍頭:
“這就跑了?“
說著,低頭看看九幽玄天,“早知道你這麼好使,我剛才裝什麼文化人“
劍身突然又亮起金光,似乎是在抗議。
黑夜趕緊賠笑:
“開玩笑的!您老彆生氣,咱哥倆誰跟誰…“
說著,化回人形,愁眉苦臉地看向東方,喃喃道:
“這是要做什麼?“
說話功夫,九幽玄天“錚“地一聲從黑夜手裡掙脫,劍尖指了指東邊,最後在空中畫了個圓形。
黑夜看得一頭霧水,開口道:
“啥意思?讓我…愛去哪去哪?“
九幽玄天劍身突然調轉,用劍柄狠狠敲了下黑夜的腦袋,然後“咻“地一聲飛走,這次是真的頭也不回。
黑夜捂著腦袋蹲在地上,欲哭無淚:
“這年頭,連把劍都欺負本王…“
……
鏡月湖的冰麵在正午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光,像打碎了一地的琉璃。
易年與七夏並肩坐在湖畔的枯樹下,兩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融成一片。
遠處山巒的輪廓在冬日稀薄的空氣中微微顫動,彷彿一幅被水洇濕的水墨畫。
七夏正用草莖編著一隻蚱蜢,手指靈活地穿梭在枯黃的草葉間。
易年望著她專注的側臉,腦海中一片空白。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聲響。
轉頭望去,雪地中突兀地立著一塊歪斜的木碑,像一把插進大地的鈍刀。
易年眯起眼,起身走了過去。
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時間的碎片上。
木碑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周門“二字。
墳前還擺著曾經新鮮的野菊花,不過如今隻剩下一抔凍土。
墳前有個不自然的隆起,積雪比其他地方要薄。
易年蹲下身,扒開表層的雪,露出下麵凍硬的泥土。
他的手指很快凍得通紅,卻固執地繼續挖著。
七夏走過來時,易年已經挖出了半截手臂。
那手臂呈擁抱的姿勢,手指蜷曲,像是死前還想抓住什麼。
“可能是老街坊…“
易年輕聲說著,繼續清理著積雪。
隨著凍土被一點點刨開,老周頭的麵容逐漸清晰。
嚴寒儲存了他的樣貌,連胡須上的冰碴都保持著生前的弧度。
老人臉上帶著奇異的平靜,嘴角甚至有一絲笑意,彷彿隻是睡著了。
易年停下手,望著這個教過自己設陷阱的老頭,歎了口氣。
小愚完全有能力帶他離開,可他選擇留下,像棵樹一樣紮根在這片凍土裡。
易年的目光移向墳包,那裡埋著的,一定是整天唸叨“死老頭子“的周嬸。
“他能走,卻沒走…“
易年低聲說,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落地,“對有些人來說,有些地方是走不出去的。“
七夏蹲下身,握住易年凍僵的手。
掌心溫熱,像個小火爐。
“就像青山之於你…“
輕聲說著,目光掃過老周頭安詳的麵容,“都會過去的…“
易年拍了拍七夏的手,在旁邊挖了個淺坑。
泥土凍得像鐵板,每挖一鏟都要費不少力氣。
當老周頭被小心地安置進新墳時,易年從枯樹上折了段還算平整的樹枝。
指尖青光閃爍,在木麵上刻下“青山故人周氏夫婦之墓“。
刻完最後一筆,忽然想起曾經村兒裡一位老人最愛說的話:
“人啊,就得像山裡的鬆樹,風來了低頭,雪來了彎腰,可根子得紮牢…“
如今這對老夫妻,真成了青山的一部分。
七夏從袖中取出三支線香,指尖一搓便點燃了。
青煙筆直地升向天空,在無風的午後像三根透明的絲線。
易年接過一支,插在墳前:“下輩子,還做鄰居。“
香頭明滅的紅光中,遠處突然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一道金光劃破天際,像流星般墜向湖畔。
九幽玄天“錚“地一聲插在兩人麵前的雪地裡,劍身顫動不已,彷彿在抱怨長途跋涉的辛苦。
易年拔起長劍,指腹撫過劍身上新添的幾道劃痕。
“黑夜那家夥,肯定罵娘了…“
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看見了黑龍氣急敗壞的樣子。
七夏湊過來看劍,發絲掃過易年的臉頰,帶著熟悉的香味兒,輕笑道:
“應該沒什麼事兒…“
“嗯…“
易年屈指彈了下劍身,九幽玄天發出清越的嗡鳴。
最後向新墳鞠了一躬,歎了口氣。
“亂世求活不易…“
七夏突然說著,手指緊了緊,“但總要有人堅持…“
易年望向山洞方向,那裡的藤蔓在風中輕輕搖擺,像在招手。
“是啊…“
輕聲應道,“就像老周頭堅持留下,我們堅持前行…“
山洞前的空地上,幾株野草頑強地鑽出積雪,嫩綠的葉片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易年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那些倔強的新芽。
七夏站在他身後,忽然說:“其實我們和老周頭一樣…“
“嗯?“
“都有放不下的東西…“
七夏的目光越過山巒,看向更遠處,“他放不下週嬸,你放不下這天下…“
易年站起身,九幽玄天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望向妻子明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你呢?你放不下什麼?“
七夏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粒,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珍寶:
“我放不下你啊,傻子…“
山洞的陰影籠罩過來,將兩人吞沒。
在踏入黑暗前,易年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老周頭的墳前。
三縷青煙依然筆直地升向天空,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標。
山洞裡的空氣凝滯而潮濕,岩壁上凝結的水珠偶爾滴落,在寂靜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易年握著九幽玄天站在洞窟中央,劍身上流轉的微光映照著七夏略顯蒼白的臉。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準備好了嗎?“
易年輕聲問道,聲音在石壁間回蕩。
七夏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
望向易年手中的長劍,目光複雜得像是看著一個久彆重逢的故人,既熟悉又陌生。
當年離開這片囚禁她族人的空間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主動回來。
“我沒事…“
七夏最終說道,聲音比想象中要穩。
向前一步,站在易年身側,手指輕輕搭上劍柄,與易年的手交疊在一起。
九幽玄天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劍身上的紋路微微發燙。
易年能感覺到七夏掌心的薄汗,和那不易察覺的顫抖。
緊了緊握劍的手,低聲道:“這次不一樣,有我在。“
七夏的嘴角勉強揚起一個弧度,眼中卻閃過一絲恍惚。
“我知道…“
她輕聲回答,手指與易年十指相扣,“有你在。“
易年不再多言,凝神靜氣,念力如涓涓細流般從指尖湧入九幽玄天。
劍身亮起,青色的光芒如水波蕩漾,漸漸形成一個光繭將兩人包裹其中。
與當年強行破開空間時的狂暴不同,這次的空間通道在九幽玄天的引導下溫順得像條家養的蛇。
光繭內部出奇地安靜,連呼吸聲都被隔絕在外。
七夏透過半透明的光壁,看見山洞的景象如水墨般暈開、扭曲,最後化作一片混沌的色塊。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識抓緊了易年的手。
上一次經曆這種空間穿越時,她的痛苦沒人可以體會。
“彆看…“
易年輕輕扳過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看著我…“
七夏的瞳孔中倒映著易年堅定的麵容,和劍光流轉的金色光暈。
慢慢平靜下來,呼吸重新變得均勻。
九幽玄天在他們周圍旋轉,劃出一道道優美的金色弧線,像是有生命的綢帶在翩翩起舞。
空間穿越的過程出乎意料的平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