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807章 月照荒墟
黑夜的龍爪深深摳進岩壁。
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撞破了某個可怕的秘密。
這些黑影不是孤魂野鬼，它們有組織，有目的，而且…數量遠超想象。
黑夜緩緩後退，決定暫時撤離。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穀底的所有黑影突然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雖然沒有眼睛，但黑夜清晰地感覺到成千上萬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沒有任何猶豫，鱗片瞬間倒豎，修為頃刻間提到巔峰。
“轟！“
一道黑霧凝成的巨掌從穀底拍來，所過之處岩石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黑夜倉促間揮動九幽玄天格擋，金光與黑霧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借著反衝力，黑夜騰空而起，頭也不回地衝向遠方。
一個黑影突破重圍，以驚人的速度追了上來。
黑夜回頭瞥了一眼，差點從空中栽下去。
那個自己跟了幾天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他的龍尾！
黑龍的龍鱗都要炸成刺蝟了。
眼睜睜看著那團黑影順著自己的尾巴往上爬，所過之處留下一串冰霜，凍得他鱗片發麻。
正當他準備一個神龍擺尾把這鬼東西甩下去時，餘光卻瞥見下方那些追擊的黑霧攻擊突然失了準頭，紛紛從他身邊擦過。
“嗯？“
黑夜的龍眼瞪得溜圓，豎瞳縮成一條細線。
那團黑影已經爬到了他背上，像塊膏藥似的貼在他背上。
更詭異的是，隨著黑影的靠近，那些追擊的黑霧就像瞎了一般，開始在原地打轉。
黑夜甚至看見一團黑霧直接撞上了山崖，把自己撞得四分五裂。
“這玩意兒…在幫我？“
黑夜的龍臉上露出極為人性化的困惑表情。
試著輕輕晃了晃身子，背上的黑影紋絲不動，反而散發出一股更濃重的陰氣，將他整個包裹起來。
下方追擊的黑影們突然集體靜止，它們“麵“朝天空，裂開的那道弧形縫隙一張一合，像是在嗅探什麼。
黑夜屏住呼吸，雖然龍本來就不用靠鼻子呼吸，連尾巴尖都不敢動一下。
僵持了約莫半刻鐘，那些黑影終於放棄了，如同退潮般縮回穀底。
黑夜剛鬆了口氣，背上的黑影卻突然動了。
它像液體一樣從龍背上滑下來，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形，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前飄走了！
“哎等等！“
黑夜下意識喊出聲，隨即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蠢事，那些原本已經退走的黑影齊刷刷地“看“了上來。
黑夜渾身的鱗片“唰“地倒豎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猛地變回人形，“哧溜“一下鑽到了黑影背後，活像隻受驚的鵪鶉。
那黑影似乎愣了一下，陰氣都跟著晃了晃，但還是儘職儘責地將他籠罩在內。
追擊的黑影們又失去了目標，開始像無頭蒼蠅般亂轉。
黑夜躲在黑影背後，額頭上的冷汗還沒流下來就結成了冰碴。
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前麵的黑影：“那個…多謝啊？“
黑影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往前飄去。
黑夜一個沒留神，左腳邁出了陰氣範圍，就這一步，差點要了他老命。
所有追擊的黑影瞬間調轉“頭“來，嚇得黑夜一個激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蹦回了黑影的陰影裡。
“這位…鬼兄？“
黑夜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咱們商量個事兒，您走慢點成不？“
黑影當然不會回答，依舊保持著勻速前進。
黑夜不得不像個跟屁蟲似的，亦步亦趨地貼在黑影背後。
那場麵著實滑稽。
一個高大俊朗的黑衣青年，貓著腰，踮著腳，雙手虛扶著前方無形的屏障，活像在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更尷尬的是，黑影突然來了個急轉彎。
黑夜一個沒刹住車，整個人從黑影身體裡穿了過去。
那一瞬間的酸爽，就像被扔進了冰窖，又像有千萬隻螞蟻在骨頭縫裡爬。
等他哆哆嗦嗦地爬回正確位置時，嘴唇都凍紫了。
“嘶——“
黑夜搓著手臂上凍出的雞皮疙瘩。
“您這體溫…挺彆致啊…“
黑影依舊我行我素，時不時還來個突然加速，害得黑夜不得不小跑跟上。
有幾次轉彎太急，黑夜差點把自己絆倒，隻能手舞足蹈地維持平衡，活像隻滑稽的提線木偶。
最要命的是路過一處溪流時，黑影突然加速飄了過去。
黑夜猝不及防，一腳踩進水裡，冰冷的溪水瞬間灌滿了靴子。
等他狼狽地爬上岸，黑影已經飄出老遠，而那些虎視眈眈的追擊者正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等等我啊！“
黑夜也顧不上形象了，連滾帶爬地追上去，在千鈞一發之際撲進了黑影的陰氣範圍內。
追擊的黑影們再次失去目標，氣得在原地直打轉，如果它們有情緒的話。
就這樣，一鬼一龍開始了詭異的“二人行“。
黑影飄得悠然自得，黑夜更得狼狽不堪。
每當黑夜不小心超出陰氣範圍，那些追擊者就會立刻撲上來。
而每當他及時縮回去，追擊者又會變成無頭蒼蠅。
“我說…“
黑夜喘著粗氣，第無數次從黑影身體裡穿過去又哆哆嗦嗦地退回來。
“您到底要去哪兒啊？“
黑影當然不會回答。
隻是突然停下，麵朝北方靜止不動。
又到了子時“休息“的時間。
黑夜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有泥水。
趕路對黑夜來說不算什麼，就是這提心吊膽太折磨人了。
揉著凍僵的腳趾，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自己堂堂黑龍妖王，怎麼就混成了個跟屁蟲？
不過這時候，沒人能回答他。
月光下，黑影的輪廓顯得格外模糊。
黑夜盯著它看了半晌，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黑影“臉“前晃了晃：
“喂，你能看見我不？“
黑影毫無反應。
黑夜撇撇嘴，正準備收回手，卻突然僵住了。
那道一直存在的弧形縫隙，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
它在盯著他看。
……
可與黑影的眼神相比，更吸引黑夜注意的是此時的天象。
冬夜的月亮白得瘮人，像一塊冰涼的玉盤懸在墨色天幕上。
月光潑灑下來，將整片山林鍍上一層銀霜，連枯枝的陰影都鋒利如刀。
黑夜仰頭望去，不由得眯起眼睛。
這月亮亮得反常，彷彿伸手就能觸到那冰冷的表麵。
四周靜得出奇。
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獸吼，反而襯得夜色更加寂靜。
撥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又迅速消散。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長，邊緣清晰得像是用墨線勾勒過。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前方的黑影已經飄出十幾丈遠。
黑夜下意識要追，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
那些窮追不捨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便意味著這裡它們不敢來。
或許前方，有更恐怖的東西存在。
黑夜看著黑影，停下了腳步。
“哈…“
下一刻，黑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堂堂龍王，被自己的影子嚇破膽了？“
拍了拍臉頰，冰涼的觸感提醒著這一切並非幻覺。
黑影在前方不急不緩地飄著，彷彿對黑夜的掉隊毫不在意。
黑夜快走幾步跟上，這次不再亦步亦趨地貼在黑影背後，而是保持著步的距離。
九幽玄天被握在手中，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天光漸亮時，黑影如往常一樣尋了處岩縫鑽進去。
黑夜這次沒有乾等著，而是繞著岩縫佈下幾道秘術。
盤坐在一塊青石上，指尖輕輕敲擊劍身，發出清脆的錚鳴。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黑夜喃喃自語，龍族的豎瞳在晨光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白晝過得格外漫長。
正午時分，黑夜壯著膽子靠近岩縫，用劍尖挑起一縷青灰色的霧氣。
那霧氣在陽光下扭曲掙紮，竟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像是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
更詭異的是，被挑出的霧氣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斬斷，始終與岩縫中的主體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聯係。
“有意思…“
黑夜眯起眼睛，喃喃自語道。
日落月升，黑影準時從岩縫中滲出。
似乎對白天的探查毫無察覺，依舊按部就班地朝著某個方向飄去。
黑夜這次跟得更加謹慎，時不時還留下些隻有龍族才能辨識的標記。
地勢逐漸升高，林木變得稀疏。
當月亮升至中天時，前方突然出現一道斷裂的石階。
石階儘頭，一座破敗的山門歪斜地矗立在月光下。
門楣上“劍宗“二字依稀可辨，前麵的字已經風化得難以辨認。
黑影在山門前停頓了片刻，隨即飄了進去。
黑夜緊隨其後，靴底踩在腐朽的台階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山門內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殘垣斷壁間，無數鏽蝕的劍器插在地上，組成一片詭異的劍塚。
這些劍有的已經斷成數截，有的卻依然寒光凜凜，彷彿在等待著主人的召喚。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把劍的劍柄上都纏繞著一縷青灰色的霧氣，與黑影如出一轍。
黑影開始在廢墟中穿梭，它的動作突然變得急切起來。
霧氣狀的身體不時撞上斷壁，濺起細小的霧珠。
黑夜躲在半堵殘牆後觀察，發現黑影似乎在有規律地搜尋著某些特定位置。
先是倒塌的主殿，然後是偏廳，最後轉向後山的練武場。
“它在找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