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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820章 風雪夜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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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華山,武關城。

風雪漸歇,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彷彿隨時會壓垮這座殘破的雄關。

易年揹著昏迷的南北北,踏著厚厚的積雪走進武關城遺址。

焦黑的斷壁殘垣在暮色中如同巨獸的肋骨,偶爾有寒風穿過空洞的窗櫺,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選了一處還算完整的石屋。

許是當年某位將領的住所,青石壘砌的牆壁雖被薰得漆黑,卻奇跡般地沒有坍塌。

屋頂缺了半邊,但角落裡尚存一片完好的瓦簷,勉強能遮風擋雪。

小心翼翼地將南北北放在乾燥處,易年從竹簍裡取出一張獸皮鋪在地上。

少女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眉心卻縈繞著一縷詭異的翠色,像是被那目光的餘毒侵染。

她的呼吸很輕,睫毛上結著細小的冰晶,紅衣被血浸透後又凍硬,一動就發出“哢哢“的響聲。

易年搖頭苦笑,指尖泛起青光,輕輕拂過她凍僵的衣衫。

冰晶消融,布料恢複柔軟,露出下麵猙獰的傷口。

左肩一道三寸長的裂傷,邊緣泛著翡翠色的熒光。

之前自己抵擋下了大部分攻擊,但餘波也不是南北北所能承受的。

易年從竹簍最底層摸出牛皮針包。

七根長短不一的銀針在暮色中泛著寒光,針尾雕刻著細小的文字。

“嗤——“

第一針落在南北北眉心,針尾震顫著發出細微嗡鳴。

易年雙指撚針,青光順著銀針渡入,與那縷翠色能量激烈交鋒。

南北北無意識地抽搐起來,額角滲出冷汗,卻被易年穩穩按住。

“忍著點…“

儘管知道她聽不見,易年還是輕聲說道。

手下動作不停,第二針、第三針接連刺入天突、膻中等大穴。

銀針組成的小型陣法開始運轉,南北北麵板下的翠蛇如同活物般掙紮扭動,最終被一點點逼向肩頭傷口。

屋外風雪又起,從殘破的屋頂簌簌落下細雪。

易年渾然不覺,全神貫注地操控著銀針。

當第七針刺入湧泉穴時,南北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帶著翡翠光點的黑血噴出!

“成了…“

易年迅速拔針,掌心按在她後背靈台穴上。

青光如春風化雨,滋養著受損的經脈。

南北北的呼吸漸漸平穩,眉心的死氣也消散大半,隻是人還昏迷不醒。

夜幕降臨。

取出聚魂引檢查,白玉小塔內的鬼鳥屍骨靜靜躺著。

雖然被血池侵蝕得千瘡百孔,但主要部位的妖力尚未完全流失。

點燃一小截鬆明,昏黃的火光在石屋裡搖曳。

易年盤膝而坐,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勢。

青光自丹田升起,沿著體內遊走。

內視之下,五臟六腑附著著蛛網般的翠色裂紋,像是被某種腐蝕性液體侵蝕過。

最麻煩的是神識之海上方懸著一隻虛幻的眼睛,雖然比實物小了千萬倍,卻仍在不斷釋放威壓。

“還真是陰魂不散…“

易年搖了搖頭,太玄經運轉到極致。

識海中突然掀起滔天巨浪,無數青光化作鎖鏈纏向那隻眼睛。

雙方僵持了足足一個時辰,最終虛幻眼睛“砰“地炸開,化作漫天光點被青光吞噬。

“噗!“

一口淤血吐出,易年卻覺得渾身輕鬆。

睜開眼時,窗外已是繁星滿天。

風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落,為南北北蒼白的臉鍍上一層銀輝。

她的傷勢穩定了許多,隻是嘴唇仍有些發紫。

易年探了探脈象,確認三日後應該能醒,但要完全康複至少得調養半月。

“還真是倒黴…“

易年輕聲嘀咕,想起這些年與南北北的交集。

太初古境裡被金翅大鵬鳥和獸潮追著跑,招搖山被遊魂追著跑,這回又被那眼睛瞪了下…

這南北北,似乎總是很倒黴。

搖搖頭甩開雜念,走到殘牆邊望向西方。

夜風拂過發梢,帶著刺骨的寒意。

月光下,真武強者的身影竟顯得有些單薄。

夜風吹動他破碎的青衫,露出下麵剛剛結痂的傷口。

遠處傳來狼嚎聲,武關城的廢墟在夜色中沉默佇立,彷彿在見證著又一個不眠之夜。

“七夏…“

易年輕聲唸叨著。

七夏同樣在尋找上古大妖的屍骨,若是也遇到那種眼睛…

易年身子不自覺的抖了抖,想要搖頭把這不好的念頭甩出腦海。。

“千萬彆逞強啊…“

說著,恍惚間,不遠處一道黑影出現。

易年立馬警惕起來,手握在了龍鱗上。

不過片刻之後,鬆開了龍鱗,嘴角起了一絲笑意。

因為那黑影,自己認得。

黑影速度很快,並且很大,在月光中突兀的很。

下一刻,馬蹄聲響起,黑影的速度越來越快。

等來到易年身前之時,大頭頂在了易年的胸口上。

馬兒…

一直跟在南北北身邊的馬兒。

易年看著馬兒,嘴角笑意更盛。

伸手摸著馬兒的大頭,喃喃道:

“胖了…“

馬兒聽著,晃了晃大頭,目光落在了昏迷的南北北身上。

可能是想起了易年的交代,眼神瞬間一變,委屈的望向易年。

易年瞧見,拍了拍馬兒大頭,開口道:

“不怪你…“

一聽易年不怪,馬兒的眼神瞬間又變,那討好的模樣,和家裡養的小狗一模一樣。

可就在馬兒討好的在易年身上蹭著的時候,忽然頓了下,然後呆呆的望向了易年。

馬兒通靈,所以易年能看出它在想什麼。

它,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感覺到了金翅大鵬鳥和鬼王的氣息。

對於馬兒而言,易年是最重要的,其次是覓影,然後便是兩位妖王了。

如果不是兩位妖王,它也不會有背生雙翼的成就。

輕輕拍了拍馬兒的大頭,易年低聲道:

“他們讓你好好練習…“

因為這亂世之中,沒人能預料到會發生什麼。

無論是人還是妖,亦或是獸。

馬兒點點頭,靜靜站在易年身邊。

重逢的喜悅,漸漸被悲傷代替。

天光微亮時,易年抱起仍在昏迷的南北北放在馬兒背上,踏著晨霜離開了武關城廢墟。

他本就要去南昭的,即便沒有遇見南北北,所以這趟行程早已在計劃之中。

臨行前特意找周晚要的軍事佈防圖就收在竹簍夾層裡,羊皮紙上用硃砂標注的據點與路線清晰可辨。

周晚那小子給圖時還擠眉弄眼:“聽說南昭公主還沒嫁人?“

然後被易年一腳踹出了房門。

“往南八十裡,過閔江支流…“

易年默唸著路線,身形在焦枯的樺林間穿梭。

然後,便不停的看見戰鬥。

這一路所見,比預想中更慘烈。

剛過晌午,易年就撞見第一場遭遇戰。

十幾個南昭輕騎兵被三倍於己的聯軍堵在山坳裡。

箭矢破空的尖嘯聲中,有個滿臉是血的少年士兵突然引爆了腰間火藥,拖著兩個敵人同歸於儘。

爆炸掀起的雪霧裡,易年看見倖存者拖著斷腿爬向同伴的屍體,隻為撿回半麵燒焦的軍旗。

黃昏時分,一條結冰的河道旁。

南昭的伏擊小隊從冰窟窿裡鑽出,長矛捅穿聯軍糧車隊的馬腹。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收繳物資,遠處山坡上就亮起了弓箭手的火把。

最慘的是路過一座燒毀的村莊時。

焦黑的斷牆下,幾個麵黃肌瘦的孩童正在挖凍硬的土豆。

看見易年經過,他們像受驚的兔子般躲進地窖,隻有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沒來得及跑,嚇得直接跪在雪地裡磕頭:

“彆、彆吃我…“

易年站在原地,胸口像壓了塊燒紅的烙鐵。

最終他默默放下半袋乾糧,轉身走進風雪。

戰爭不放過任何人。

曾經畫舫聽雨的江南水鄉,如今隻剩焦土與血冰。

那些昔日記憶中的青石板路、白牆黛瓦,要麼成了聯軍駐紮的軍營,要麼淪為流民避風的廢墟。

偶爾路過尚未被戰火波及的村落,也能看見田壟間新墳累累,紙錢混著雪片飛舞。

“造孽啊…“

馬兒揹著南北北躍過一道戰壕時,易年忍不住喃喃自語。

壕溝裡凍著幾具屍體,有士兵也有平民,共同點是腰間都被割走了一塊肉,這是缺糧到極致的象征。

馬背上的人忽然動了動。

“水…“

南北北在昏迷中囈語。

易年停下腳步,從竹簍取出水囊喂她。

少女乾裂的嘴唇碰到清水時本能地吞嚥,睫毛顫了顫卻沒能睜開眼。

有一滴水順著下巴滑落,在晨光中晶瑩如水。

昭陽城。

第三日正午,地平線上終於出現城牆輪廓。

這是周晚地圖上標注的南昭目前的大本營——昭陽城。

作為南昭的軍事要塞,城牆明顯經過加固,原本五丈高的城牆被生生壘到八丈,牆頭架滿了寒光閃閃的床弩。

護城河早已結冰,冰麵上插著密密麻麻的拒馬樁,樁尖還掛著凍僵的屍體作為威懾。

易年沒有走城門。

在城外三裡處的鬆林裡停下,確認南北北情況穩定後,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腰牌。

這是南北北的“鳳羽令“,背麵刻著細小的南昭皇室徽記。

暮色四合時,易年如一片落葉飄過城牆。

這亂世中情況隨時會變,可能前幾天還是大本營,這幾天就會被敵人攻破。

所以易年不敢大意,決定先進來探查一番。

守軍根本察覺不到真武強者的蹤跡。

易年踩著牆磚的陰影上行,每一步都精準避開巡邏士兵的視線死角。

有個年輕守衛似乎察覺到什麼,剛轉頭就被同伴拍了下腦袋:

“看什麼呢?雪鴞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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