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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904章 巷戰血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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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卷著細雪,掠過永安城破碎的街道。

一場城中巷戰,也在此刻開始。

昔日繁華的街市,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和凝固的血冰。

南風義被親衛簇擁著退往北城,玄色大氅上結了一層血霜,每走一步都發出“哢嚓”的輕響。

“王爺!西街糧倉已點燃!”

一個傳令兵踉蹌奔來,臉上混合著煙灰和凍瘡,“李校尉他們…全員戰死,沒讓妖族搶走一粒糧!”

南風義腳步未停,隻從喉間擠出一個“好”字。

目光掃過兩側屋簷,那裡埋伏著禦南軍的弩手,每扇窗後都藏著淬毒的箭鏃。

這是用三千條命換來的經驗:妖族主力不善巷戰。

“嗚——”

詭異的骨笛聲突然從東南方傳來。

“是魔音族!”

親衛長猛地將南風義推向牆角,“捂耳!”

幾乎同時,街道儘頭出現三個紫袍人影。

他們手持人骨製成的長笛,吹奏時臉頰凹陷如骷髏。

音波過處,瓦片簌簌炸裂,兩個躲閃不及的士兵突然抱頭慘叫,眼耳口鼻中滲出黑血。

“破罡弩!”

南風義厲喝。

屋簷上立即響起機括聲,三支刻滿符文的鐵箭破空而去!

魔音族閃身欲躲,卻踩中了早就潑水成冰的路麵。

“哢嚓!”

一人滑倒瞬間被弩箭貫穿胸腔。

另一人剛躍起就被橫拉的絆馬索纏住腳踝,倒吊著撞上牆垣。

最後那個最機警,竟踏著同伴屍體借力後翻,卻被從地窖鑽出的老兵一鏟劈中後腦,那是個退伍十年的火頭軍,用的還是燒火鏟。

“第七巷清除!”

老兵嘶啞著彙報,缺了門牙的嘴裡漏風,“折了倆娃子…值了!”

城中的混戰,還在繼續。

轉過街角,血腥味陡然濃烈。

一座半塌的繡樓前,十餘名禦南軍正與三名蒙族戰士纏鬥。

這些巨漢在開闊地能以一擋百,此刻卻被狹窄的院牆限製得束手束腳。

“推倒東牆!”

一名瘸腿校尉突然大吼。

士兵們齊聲呐喊,用身體撞向早已被掏空地基的土牆。

轟隆巨響中,磚石將蒙族戰士埋了半邊,剩下的瞬間被長矛從縫隙中捅成篩子。

“第八巷清除!”

校尉拄著刀喘息,斷腿處滲出的血凍住了褲管,“孃的…這招比硬拚管用!”

南風義微微頷首。

這些戰術都是昨夜用命試出來的,最初遭遇蒙族時,禦南軍曾整隊整隊地填進去,才發現這些巨人轉身遲緩的弱點。

突然,地麵傳來細微震動。

“雪魔挖洞!”

親衛長猛地推開南風義,“散開!”

話音未落,青石板地轟然炸裂!

一頭雪魔破土而出,利爪直掏一人心窩!

“鐺!”

斜刺裡突然刺來一杆鐵叉,精準卡住雪魔的腕爪,是個披著羊皮襖的老獵戶,須發皆白卻眼神銳利:

“畜生!就知道你們愛鑽地!”

吹響呼哨,四周屋頂突然撒下十幾張浸過火油的漁網,瞬間將雪魔裹成粽子。

火把擲下,淒厲的獸嚎聲中,焦臭味彌漫整條街巷。

“第九巷清除!”

老獵戶踹了踹燃燒的屍塊,“三十七年獵熊…沒成想最後獵了頭妖!”

可遊擊戰並非總是勝利。

在城隍廟前,一支二十人的小隊遭遇鬼族埋伏。

這些陰影中的刺客根本不給正麵交鋒的機會,專挑落單者下手。

等援軍趕到時,隻看到滿地碎屍,每個人都被肢解成十七塊以上,擺成詭異的圖騰。

最慘烈的是胭脂巷。

百餘名士兵依托青樓複雜結構節節抵抗,最終被羽族火箭點燃整條花街。

焦黑的屍體保持著掙紮姿勢,與燒融的金銀首飾凝固在一起,像一場的盛宴。

城中,到處都在廝殺。

當夕陽西沉時,南風義終於退到北城附近。

而這裡,已成煉獄。

為了不讓這裡失守,投入的兵力也是最多。

此時,百姓哭喊著湧向城門,士兵用身體組成人牆維持秩序。

醫館前堆滿傷兵,凍僵的斷肢像柴垛般壘在一旁。

幾個婦人正用菜刀剁碎凍硬的糧餅,扔進大鍋熬糊糊分發給孩童…

“報!”

滿身冰甲的通訊兵滑跪在地,“東區已失守!張都尉戰死前炸毀了糧倉!”

“報!西區民巷仍在抵抗!但火油快用完了!”

“再探,再報…”

“是!!!”

城隍廟前那被精心肢解、擺成邪異圖騰的殘骸,每一塊血肉都凝固著極致的恐懼與絕望。

胭脂巷的焦臭隨風飄來,那百餘名葬身火海的士兵,他們與融化的金銀一同凝固的最後姿態,像一柄鈍刀在每個人心肺間反複碾磨。

南風義玄色大氅上的血霜又厚了一層,寒意沁入骨髓,卻遠不及心頭沉重的萬分之一。

“王爺!”

通訊兵的聲音因急促和寒冷而嘶啞,又一次滑跪在冰硬的青石板上。

“東區…全沒了!林都尉他們…引爆了最後埋設的震天雷,和衝進水井房的妖兵同歸於儘!”

幾乎同時,另一名背上插著一支羽箭的傳令兵踉蹌撲至:

“西區…民巷還在我們手裡!百姓…百姓和軍士一起用門板、磚石壘了街壘!但…但火油耗儘了!箭矢也十不存一!趙老將軍問…問還能撐多久!”

南風義沒有立刻回答。

緩緩擡起頭,望向最後一道防線,北城門樓。

那裡旌旗殘破,但代表南昭王族的玄鳥旗仍在風雪中艱難地舒捲。

城樓下,是黑壓壓一片絕望蠕動的人群。

哭喊、哀告、咒罵、孩童的尖啼,與傷兵的呻吟、軍官嘶啞的嗬斥絞纏在一起,撞擊著高聳的城牆,又被更凜冽的寒風撕碎。

他看到了,幾個頭發花白的老兵,正用凍僵的手將陣亡同伴的遺體默默拖到一旁。

與那些早已冰冷的百姓屍首堆疊在一起,像一道蒼白而沉默的矮牆——既是屏障,也是最後的歸宿。

醫館那早已沒了門板的破口處,須發皆被血汙黏結的醫官還在徒勞地按壓一個胸膛破開大洞的年輕士卒,那孩子眼神已經渙散,嘴唇無聲地翕動,似乎還在叫著娘親。

更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婦人,麵色麻木地用砍捲了刃的菜刀,奮力剁著凍得比石頭還硬的糧餅和不知名的肉塊。

扔進架在殘火上的大鐵鍋裡,熬煮著渾濁不堪的糊糊,一勺一勺分給那些躲在父母懷中、眼神空洞的孩童。

每一勺,都可能是最後的晚餐。

這就是代價。

用血肉、勇氣和無數條性命換來的,短暫而殘酷的遲滯。

每一條巷道的清除,每一頭雪魔的焚化,每一個魔音族的狙殺,背後都是禦南軍子弟和永安百姓拿命填出來的。

他們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一寸寸消耗著妖族大軍的鋒銳,為更多人撤往北門,為最終可能,也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轉機,爭取著微不足道的時間。

“告訴趙將軍…”

南風義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像淬火的鋼鐵,穿透喧囂的風雪,“沒有‘多久’,隻有死守,直至最後一人,火油沒了,就用滾水!滾水沒了,就用磚石!磚石沒了,就用牙咬!用命填!禦南軍可以死光,永安可以燒成白地,但妖族休想輕易踏過北門一步!”

目光掃過親衛長,掃過周圍每一個還能站立的軍官和士兵,他們的臉上混合著疲憊、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麻木與決絕。

“傳令,所有還能動的,編入最後防線,輕傷者組成隊伍,護送百姓出城,重無法行動者…”

他頓了一下,喉結劇烈滾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碴裡擠出來。

“…集中到…糧庫舊址。”

糧庫舊址,那裡相對寬敞,也堆滿了引火之物。

命令的含義,不言而喻。

與其被妖族活生生撕碎玩弄,不如…

親衛長猛地擡頭,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終卻隻是重重一抱拳,鐵甲撞擊發出沉悶的響聲:

“遵命!”

轉身便去安排,背影僵硬。

命令被一層層傳達下去,沒有喧嘩,沒有騷動,隻有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服從。

絕望到了極致,反而催生出一種詭異的平靜。

南風義不再看那些被攙扶著、或擡著送往糧庫方向的重傷員,轉身,一步步踏上通往北城門樓的馬道。

台階上覆蓋著冰雪和凝固的血漿,踩上去滑膩而粘稠。

兩旁的垛口後,士兵們沉默地檢查著所剩無幾的弩箭,用凍裂的手將最後幾罐火油分配到關鍵位置。

有人默默擦拭著捲刃的刀,有人望著城外越來越近、如潮水般湧來的妖族大軍黑影,眼神空茫。

南風義登上門樓最高處,寒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

放眼望去,曾經繁華的永安城,如今大半已陷入火海與濃煙之中,妖族的怪異旗幟在一些殘破的高樓上飄揚。

更遠處,北疆妖族的本陣如同翻滾的黑雲,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緩緩壓來。

骨笛聲、嚎叫聲、巨獸踏地的轟鳴,越來越清晰。

而城門樓下,還來不及出城的數萬軍民,像被圍獵的獸群,擠在最後這狹小的庇護所內,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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