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滅之刃:隻為她袖手天下 第2章 "他"的一天
這年秋時,那座小山的半腰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棟木屋。
是那種最尋常的木頭搭的,模樣簡單,甚至有些粗糙,瞧著卻牢固。
它出現得突兀,村裡沒人知道它是幾時蓋起來的,沒有聽見斧鑿聲,也沒見著運木料。
彷彿一夜之間,山嵐散儘,它便杵在那兒了,連同周遭的雜草灌木都服帖了下去,成了它院落的背景,彷彿已在此地盤桓了多年。
屋裡住著個男人。他何時來的,怎樣來的,同樣無人知曉。
隻記得初見時,他便是獨身一人,沉默得像山壁上的一塊石頭。
他幾乎從不下山,村中唯一的雜貨鋪、熱鬨的祠堂前,都尋不見他的蹤影。
偶有上山砍柴的樵夫或頑皮的孩童,會遠遠瞥見他的身影,不是在屋前慢吞吞地踱步,便是蹲在那一小片被他開辟出來的院子裡,侍弄著什麼。
他在屋前院裡開出了一片小菜園。這大約是他與這片土地最直接的交流。
那園子不大,規整得卻極認真,土塊被細細敲碎,攏成一行行整齊的畦。
他種了些尋常菜蔬,綠意從褐土裡冒出來,給那孤寂的木屋添了些許生機。
他侍弄那些菜苗時,總是極專注的,背影對著山路,彷彿周遭的一切,風過的聲音,遠處的鳥鳴,都與他無關。
剛來那陣子,他自然是村裡頭一號的談資。茶餘飯後,總有人揣測他的來曆,是遭了難的富家子,還是避禍的江湖客?
好奇的後生曾結伴想去探個究竟,但走近了,被他那無聲無息,甚至不曾抬眼看人的沉寂給逼退了回來。
他幾乎不與人主動說話,偶爾有不得不碰麵的山民,他也隻是略一頷算作招呼,眼神疏離,腳步不停,將一切可能的交談扼殺在開端。
日子久了,山還是那座山,村還是那個村。新鮮勁兒過去,議論便漸漸少了。
他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初時漾開幾圈漣漪,很快便沉了底,再無痕跡。
人們習慣了山上多了那麼一個黑點,習慣了那木屋清晨升起的一縷若有若無的炊煙,也習慣了他的不存在。
他成了這山景裡一個沉默的注腳,彷彿他,連同那屋子,本就該在那裡。
立冬了。
這年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才交節令,天色便沉甸甸地壓下來,朔風一轉,竟扯絮般飄下雪來。
他和往常一樣,在天光未亮的時辰醒來。
屋內寒氣侵骨,起身,用院中缸裡舀出的冷水洗漱,冰涼的觸感驅散了最後一點睡意。
隨後是生火做飯,灶膛裡跳躍的火光短暫地溫暖了狹小的廚房,米粥在鍋裡咕嘟作響。
飯後,他推開木門,風雪立刻撲麵而來。他提著木桶,踏著薄雪去山溪邊打水,來迴路上的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覆蓋。
他身上的衣物未曾變過,依舊是那套半舊的黑色長袍,布料看起來並不厚實,在這突如其來的風雪天裡顯得分外單薄。
但他似乎並不覺得寒冷,動作依舊平穩,步伐也不見匆忙。
回到屋裡,他放下水桶。
客廳中央有一個早已挖好的小土坑,裡麵堆著些備好的乾柴和枯枝。
他蹲下身,熟練地引燃火種,橘紅色的火焰逐漸升騰,貪婪地舔舐著木柴,發出劈啪的輕響。
他搬來一個陳舊的蒲團,在土坑邊坐下。
跳動的火光映照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龐,也將他黑袍的輪廓投在身後粗糙的木板牆上,拉出一道沉默晃動的影。
他閉上雙眼,如同入定,任由那暖意烘著前襟,背後卻仍是滿室的清寒。
屋外,雪落無聲,將這木屋、這小山,徹底裹入一片寂寥的白。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青年嗓音喊道:“有人嗎?!大哥,可不可以討口熱水喝?”
他睜開眼,起身,走過去拉開了木門。
門外站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身上裹著好幾層破舊單衣,凍得臉頰鼻頭通紅,背上的竹筐裡放著幾樣采藥的小鋤和鐮刀。見他開門,少年忙不迭地行禮。
他側開身子,默不作聲地示意對方進去。
少年連聲道謝,縮著脖子鑽進屋內,頓時被一股暖意包裹,舒服得打了個顫。
“哎呀…活過來了,外麵真是凍死個人了……”他一邊搓著手一邊自顧自地嘀咕,“真是怪事,這屋子瞧著也不怎麼擋風啊,怎麼裡頭這麼暖和?”
他沒有回應,徑直走到桌邊,拿起陶壺,裡麵是剛從溪邊打回的、冰涼刺骨的溪水。他背對著少年,倒了一碗水。
少年放下藥筐,還在好奇地四處打量,嘴裡也沒閒著:“這鬼天氣,說下雪就下雪,一點征兆都沒有……阿嚏!早知道就該聽阿爺的,不多往深山裡走了……幸好找到您這兒,不然真得凍僵在半路……”
他轉過身,將手中的碗遞向少年。碗裡熱氣蒸騰,赫然是一碗滾燙的熱水。
少年接過碗,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被燙得直吐舌頭,卻滿足地歎道:“哈……好暖和!謝謝您啊大哥!”他顯然並未留意到,片刻之前,那水還是冰涼的。
屋外風雪依舊,屋內暖意融融。
他看著那少年捧著熱水小口啜飲,驅散寒意,開口問道:“這麼冷的天,你還上山采藥嗎?”
少年聞言,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驚訝,隨即笑了起來:“唉?大哥原來你會說話呀!我們山下的人常議論,都說你怕是……嘿嘿,都以為你是啞巴呢!哈哈哈!”
他笑聲爽朗,帶著點發現了秘密的雀躍。
笑過之後,他纔回答:“是呀,因為我們家就是做藥材生意的,不管春夏秋冬,都得按時候上山。不然,店裡沒貨,這個冬天可就難熬了。”
他沉默片刻,又問:“你爸媽為什麼讓你來?”
少年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我爸爸是郵遞員,整天在外麵跑。媽媽是藥材店的老闆娘,要做飯,做家務,還要守著店鋪走不開。所以嘛,這采藥的活兒,自然就落到我頭上了。”
他語氣輕鬆,帶著習以為常的坦然,“沒事,我都習慣了,這山裡我熟得很。”
他看著少年被凍得通紅卻依舊帶著笑意的臉,追問道:“你有什麼事,才這麼拚命吧?這早晨都沒過,雪剛停就上山。”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聲更響亮了些:“哈哈哈!還真被大哥你猜對了!是的!”他眼裡閃著光,帶著點期待,“因為我得抓緊時間采夠藥,然後還要趕回去,陪我媽媽把今天收到的藥草送到蝶屋,賣給忍小姐那裡!可不能去晚了。”
他沒有接少年關於蝶屋的話頭,隻是自顧自地走回土坑邊,彎腰拾起幾根乾柴,添進那跳躍的火堆裡。火焰吞噬著新柴,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他盯著火光,語氣平淡地問:“你說你對這山熟,又怎麼不知道這山裡老虎多。”
少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帶著點無奈:“沒辦法啊。因為山下,還有山腰偏下那片地方的藥草,差不多都被采光了。要想找到好些的、夠份量的,就隻能往這深山裡走了。我平時……我一般是不上來的。”他聲音低了些,透露出心底其實也知曉其中的危險。
少年忽然想起什麼,好奇地追問:“唉?那大哥,你知道這山裡老虎多,你怎麼還敢一個人住在這裡?你不怕嗎?”
他依舊看著火堆,火光在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明滅不定。聽到問題,他頭也沒抬,隻淡淡地回了一句,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
“它能打過我再說。”
少年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又趕緊忍住。
他顯然覺得眼前這大哥是在吹牛,畢竟那身板看著也並不如何魁梧健壯。
但少年也沒再說什麼,隻是把碗裡剩下的熱水一口喝完,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
他站起身,把空碗輕輕放在旁邊的木桌上,朝著依舊坐在火堆邊的男人笑了笑:“大哥,謝謝你的熱水!身子暖和多了,我得繼續去采藥了,不然趕不及回去。”
男人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並未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那簇跳動的火焰上,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少年背起放在地上的藥筐,整理了一下身上厚厚的舊衣服,推開木門。
一股凜冽的寒風立刻卷著雪沫灌了進來,他縮了縮脖子,回頭又說了一句:“那我走了啊,大哥。”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風雪聲。屋內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木柴燃燒時偶爾發出的細微劈啪聲。
就在少年剛踏出門,踩著積雪走了沒幾步的時候,身後的木門突然“吱呀”一聲又被拉開了。
他站在門口,對著少年的背影喊了一聲:“喂,把這個帶上。”
少年聞聲回頭,隻見一個東西被拋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接住,低頭一看,是一個有些舊了的佛像護身符,用紅色的細繩係著,布料邊緣已經有些磨損。
他握著護身符,有些疑惑地抬頭。
男人站在門框投下的陰影裡,聲音依舊平淡:“裡麵有東西,老虎聞到那個味就不會靠近你了。”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對方的好意,儘管方式有些彆扭。
他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感激的笑容,將護身符緊緊攥在手心,大聲說道:“謝謝大哥!我采完藥,回來時候還您!”
男人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再次關上了門,將風雪與自己一同隔絕在內。
少年將護身符小心地塞進懷裡,貼身處放好,感覺心裡踏實了不少,轉身再次踏入了茫茫雪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