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滅之刃:隻為她袖手天下 第3章 認識
自那日之後,往後的幾天裡,那少年上山采藥時,總會特意繞到木屋這邊來。
有時是匆匆打個照麵,遞上幾株順路采到的、他覺得不錯的草藥作為謝禮;有時是碰上突然的雨雪,進來避一避,喝碗熱水;有時則隻是單純在門口喊一聲,告知他自己的去向,彷彿成了某種習慣。
一來二去,兩人雖話仍不多,但少年麵對他時,那份最初的拘謹和陌生感漸漸淡去,變得熟稔起來。
這天,少年采完了藥,筐子裡裝得滿滿當當。他照例來到木屋前,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放下點東西就走,而是在門口略站了站,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他對著屋裡說道:“大哥,這些天多謝你了。那個……我跟我爹孃提過你了,他們都說要謝謝你上次幫了我。你看……要不要下山去我家坐坐?認個門臉兒,以後要是……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比如缺個鹽巴針線什麼的,或者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們!”
屋內安靜了片刻。
就在少年以為又會是沉默的拒絕時,裡麵傳來一聲聽不出情緒的回應:
“嗯。”
沒有答應前去,卻也沒有拒絕這份提議和背後隱含的善意。
少年聽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彷彿這簡單的一個字已是極大的進展。“那說好了啊大哥!我明天還來!”
他心滿意足地背著藥筐,踏著輕快的步子下山去了。
幾日後,他竟真的依言下了山。
少年早已在村口等候,見到他的身影,興奮地迎了上去,領著他走向自家那間兼作藥材鋪的屋子。
少年的母親,一位麵容和善、腰間係著圍裙的婦人,早已等在門口,見到他便是連聲道謝,感謝他上次對兒子的幫助,熱情地將他請進屋內,端上了熱茶和簡單的茶點。少年的父親不在家,依舊在外奔波送信。
略坐了片刻,少年便按捺不住,提議帶他去鎮上逛逛。他默許了。
鎮上比山裡喧囂許多,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
少年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著雜貨鋪、鐵匠鋪,以及那家飄著甜香氣味的糕點鋪子。他隻是靜靜地走著,看著,偶爾點一下頭。
最後,少年帶著他穿過幾條街道,在一處掛著“蝶屋診療點”(蝶屋分部不是總基地)樸素牌匾的建築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比鎮上其他建築顯得更為整潔安靜一些,偶爾有纏著繃帶或是麵色略顯蒼白的人進出,但整體看來,更像是一間尋常的醫館或善堂。
“喏,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蝶屋了,”
少年指著那裡說道,語氣帶著點與有榮焉。
“我和媽采來的藥,很多都是送到這裡來。忍小姐……就是這裡的負責人,聽說醫術很高明,人也很好,不過我都是把藥材交給這裡的護理人員,還沒見過她本人呢。我娘倒是見過幾次,說她總是帶著很溫柔的笑容。”
他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掃過那牌匾和敞開的門扉,裡麵隱約可見忙碌的白色身影和淡淡的藥草氣味。他並未多問,也並未表現出任何好奇,隻是靜靜地看了片刻。
少年見他沒什麼反應,便也失了繼續介紹的興趣,轉而說道:“大哥,我們回去吧?我娘說晚上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呢!你一定要留下吃啊!”
他收回目光,淡淡地應了一聲:“好。”
兩人便轉身,沿著來路往回走,將那座安靜的建築留在了身後。
日子一天天過去,寒冬依舊牢牢籠罩著山野,轉眼間,距離那次下山已過去了數十日。
山腰上的木屋一如既往地寂靜,彷彿時間的流逝在這裡變得模糊。
他依然保持著原有的軌跡,大多數時候留在屋內,或是侍弄那片被積雪覆蓋、隻餘些許耐寒作物根莖的菜園,極少出現在山下的村落裡。
那趟短暫的鎮上之行,並未給他的生活帶來任何可見的改變。
少年卻已將拜訪木屋當成了固定的習慣。他依舊背著藥筐,踏著熟悉的小徑而來,有時隔一天,有時連著幾天都來。
敲門,進屋,放下幾株新采的草藥或是家裡做的簡單吃食,說說山下聽來的瑣碎訊息,比如雜貨鋪進了新貨,或者誰家娶了新婦,有時也隻是安靜地坐在火塘邊喝碗熱水,歇歇腳。
兩人之間的話似乎並未因熟悉而增多,但一種默契已然形成。
少年不再驚訝於他的沉默,他也習慣了少年在一旁的自說自話或短暫停留。
風雪大的日子,少年會來得早些,離開時,懷裡總會揣上那個據說能驅虎的護身符。
一切彷彿成了一種固定的節奏,嵌入這漫長而寂靜的冬天裡。
時光流轉,悄然進入了二月。山間的寒氣愈發刺骨,絲毫沒有回暖的跡象。
不知從哪一天起,那條通往木屋的、曾被少年頻繁踏足的小徑,再也沒有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山腳下那個總在固定時辰出現的身影,也再未出現。
他並未對此投以過多的關注。
那少年的來與不來,於他而言,彷彿與窗外飄落的雪花並無不同,來了,便是一段插曲;
不來,生活便回歸原有的寂靜。他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度日,起床,洗漱,打理被厚雪覆蓋的菜園,生火,打水,閉目靜坐。大雪封山,幾乎斷絕了所有外人上山的可能,這正合他意。
直到某個清晨,他在添柴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屋內某個角落,動作微微一頓。一個無關緊要的念頭掠過腦海——那小子,似乎很久沒來了。
隨即,另一個更細微的念頭浮現:那個裝著特殊藥粉的佛像護身符,他好像一直沒還回來。
這念頭隻存在了一瞬,便如雪花落在火上般消融了。他繼續將手中的乾柴填入土坑,看著火焰重新升騰。
算了,他想。
就當是送給他了。
日子在寂靜中滑向二月中旬,連綿不絕的大雪終於有了片刻喘息,勢頭稍減,露出了被壓彎的枝椏和山石斑駁的輪廓。
這天,木屋外傳來了陌生的腳步聲,以及帶著遲疑的敲門聲。
他開門,見到一個麵容憔悴、裹著厚厚棉衣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麵,眼神裡帶著驚懼未定的餘悸。
那人自稱是山下那藥材鋪老闆娘的遠房表親。他聲音乾澀,帶著顫音,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一場發生在不久前的慘禍。
他說,那一家三口,連同店鋪,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那種東西”襲擊了,無一倖免……現場慘不忍睹,隻留下一些被撕扯過的痕跡和凝固的血汙。
人們私下裡都說,是“鬼”做的。
男人在懷裡摸索了片刻,掏出一個東西,遞了過來。
正是那個舊佛像護身符,紅色的細繩已經有些發暗,布料上也沾染了些許難以辨明的汙漬。
“整理……整理他們遺物時,在……在那孩子身上找到的,”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好像很珍視這個,一直貼身放著。有人記得他似乎提過是山上一位大哥給的……我想著,總該……總該來告訴你一聲,順便把這個還給你。”
他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波瀾,既無震驚,也無悲傷,彷彿聽到的隻是一個與己無關的、遠方的訊息。
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個護身符,指尖觸碰到那略顯粗糙的布料和裡麵硬質的填充物。
男人看著他毫無反應的樣子,似乎有些無措,張了張嘴,最終也隻是低聲道了句“節哀”,便匆匆轉身,沿著來路下山去了,彷彿多留一刻都會被這山間的寂靜與冷漠吞噬。
木門被重新關上。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護身符,上麵似乎還隱約殘留著一絲不屬於山林的氣息。
他隨手將其放在一旁的木架上,與那些尋常的雜物並列。
然後,他像往常一樣,走到土坑邊坐下,添了根柴。
火光跳躍,映照著他平靜無波的臉龐。
屋外,雪又開始零星地飄落。
二月底,存放的鹽罐見了底,油壺也徹底空了。他不得不下山一趟,去補充這些維係日常的必需品。
他推開木門,踏入依舊料峭的空氣中。腳步邁出,卻並未直接轉向下山的小徑,而是走向屋後,拿起了那個倚在牆角的、略顯陳舊的背簍,又將那把采藥用的鐮刀彆在腰間。
這個舉動有些突兀,與他往日的習慣並不相符。他甚至沒有去細想自己為何要這樣做,隻是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行動。
上山的路,他走得並不快,目光掃過積雪初融後裸露的岩石和泥土,辨認著那些從枯枝敗葉間探出頭來的草藥植株。
他俯身,用鐮刀熟練地割下那些認識的、有用的藥草,抖掉根部的泥土,放入背後的籮筐裡。
動作算不上生疏,但也絕非熟練,更像是一種遵循著遙遠記憶的重複。
采藥的過程很安靜,隻有鐮刀割斷莖稈的細微聲響,和腳步踩在濕潤土地上的聲音。
下山時,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那條路——那條曾經被少年帶著,走過不止一次,通往山下村莊,通往那間藥材鋪的路。
腳步踏在熟悉的路徑上,周圍的景物與記憶中並無二致。
一種久違的、難以名狀的感受,在他沉寂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泛起了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
這就是……“感情”嗎?他這麼想著。
似乎已經有太多年沒有過這種被無形之物牽引著行動的感覺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將這些思緒拂去。
就當是……再做一回好人吧。他對自己說。
去看看。
山路蜿蜒,林間寂靜,隻有他踩在殘雪與落葉上的沙沙聲。
就在他背著半滿的藥筐,行至一處山坳時,旁邊的灌木叢猛地一陣劇烈晃動,腥風撲麵!
一頭吊睛白額的猛虎帶著懾人的低吼撲將出來,血盆大口直噬向他脖頸!
那勢頭迅猛無比,足以令尋常獵戶肝膽俱裂。
然而,就在虎爪即將觸及他衣袍,那猛獸凶戾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他樣貌的瞬間,老虎的動作驟然僵住!
它喉嚨裡發出的不再是威懾的咆哮,而是轉為一聲極度恐懼、近乎嗚咽的哀鳴。
龐大的身軀硬生生止住撲勢,四肢慌亂地抓撓地麵,向後踉蹌,那雙原本充滿野性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純粹的、幾乎要溢位來的驚駭。
它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彷彿見到了什麼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夾著尾巴,發出一連串受驚的哀嚎,頭也不回地撞開灌木,以比撲來時更快的速度,狼狽不堪地逃之夭夭,轉眼就消失在密林深處,隻留下被攪亂的樹枝和空氣中尚未散儘的腥臊氣味。
他站在原地,連姿勢都未曾改變一下,彷彿剛才撲來的隻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他確實沒有騙那個少年。
那護身符裡的藥粉或許有用。
但更管用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