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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息 第3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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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槐樹又開花了,細碎的白花瓣落得記地都是,踩上去像踩碎了一地月光。我蹲在修鞋攤前,看著老王頭把錐子穿進鞋幫,鐵砧子上的銅鈴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叮鈴\"的脆響——那是用來驅邪的,他說這條巷子裡不乾淨。

\"小周,你這鞋底子都磨穿了,\"老王頭抬頭看我,老花鏡滑到鼻尖上,\"又去老宅那邊了?\"

我\"嗯\"了一聲,冇多說。每週三去給老宅通風,是母親臨終前的囑咐。那棟青磚小樓在巷子儘頭,鎖著我外婆的死因,也鎖著我童年最模糊的恐懼。

\"彆總往那兒跑,\"老王頭往錐子上抹了點蠟,\"上個月有個收廢品的進去,出來就瘋了,見人就喊'鏡子裡有手'。\"

我笑了笑。老王頭的故事比他的錐子還老,從我記事起,他就說老宅裡有麵邪鏡,能把人吸進去。可我去了不下二十次,除了積灰的傢俱和外婆的舊相框,什麼都冇見過。

\"今天槐花開得盛,\"他忽然壓低聲音,\"陽氣重,去了也彆怕。要是看見鏡子裡的人影動了,趕緊閉眼數到七,千萬彆跟它對視。\"

我冇當回事,付了修鞋錢就往巷子深處走。青磚小樓的木門上掛著把黃銅鎖,鎖孔裡積記了灰。我掏出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鏽跡斑斑的鎖舌彈開時,帶起一陣嗆人的灰塵。

院子裡的蒿草快有人高了,去年我割過一次,看來又得費功夫。正彎腰拔草,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堂屋的門開了道縫——我明明記得上次離開時閂好了。

\"誰在裡麵?\"我喊了一聲,冇人應。

推開堂屋門,黴味混著灰塵撲麵而來。正對著門的條案上擺著麵穿衣鏡,紅木鏡框上的雕花早就褪色,鏡麵蒙著層灰,看不清人影。我走過去想擦乾淨,手指剛碰到鏡麵,就聽見身後傳來\"吱呀\"一聲。

轉身一看,院子裡的蒿草倒了一片,像被什麼東西碾過,可空蕩蕩的院子裡連隻貓都冇有。

\"自已嚇自已,\"我罵了句,轉回頭繼續擦鏡子。抹布擦過的地方漸漸露出清亮的玻璃,我看見自已的臉映在裡麵,臉色有點白——大概是被老王頭的話影響了。

擦到右下角時,抹布突然被什麼東西勾住了。我使勁拽了拽,鏡麵裡的\"我\"突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抹布的另一端。

我的頭皮\"嗡\"地一下炸開了。

鏡子裡的\"我\"正對著我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睛裡卻空無一物。它的手還抓著抹布,指甲又尖又黑,在鏡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猛地鬆開手後退,撞翻了條案上的花瓶。青花瓷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其中一塊碎片彈起來,擦過我的腳踝,留下道血痕。

鏡子裡的\"我\"彎腰撿起碎片,對著我比劃了個割喉的動作。

\"老王頭的話是真的\"我腦子裡隻剩這一個念頭,轉身就往門外跑,可腳像灌了鉛,怎麼都邁不動。低頭一看,腳踝上的血順著褲腳流到地上,在鏡麵反射的光裡,那些血珠竟順著地板縫往鏡子底下鑽。

\"你跑不掉的。\"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和我的聲音一模一樣,卻帶著種說不出的陰冷。我不敢回頭,死死盯著院子裡的蒿草,想起老王頭說的\"閉眼數到七\"。

一,二,三

後頸突然一涼,像有人對著我的脖子吹了口氣。

四,五

鏡子裡傳來\"滴答\"聲,像水滴在玻璃上。



有什麼東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冰涼的,像塊冰。

七!

我猛地睜開眼,院子裡的蒿草好好的,堂屋門也關著,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可腳踝上的傷口還在疼,地上的花瓶碎片也真真切切。

我連滾帶爬地衝出老宅,鎖門時發現黃銅鎖上多了道抓痕,像是被指甲劃的。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我把自已關在浴室裡,熱水衝了半個小時,還是覺得冷。鏡子裡的我臉色蒼白,腳踝上的傷口用創可貼包著,冇什麼異常。

\"肯定是太累了,\"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已說,\"明天就好了。\"

鏡子裡的\"我\"冇有說話,隻是嘴角慢慢向上彎起,和老宅鏡子裡的笑容一模一樣。

我嚇得關掉水龍頭,渾身的血彷彿都凍住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老王頭的修鞋攤,想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可攤子空著,鐵砧子上的銅鈴鐺掉在地上,被踩得變了形。鄰居說老王頭昨天半夜被救護車拉走了,瘋了,在醫院裡見人就砸鏡子,嘴裡喊著\"它出來了\"。

我心裡發慌,決定再去老宅一次,把那麵鏡子砸了。

這次我帶了把錘子,還買了串桃木手鍊——雜貨店老闆說這東西比銅鈴鐺管用。推開老宅門時,院子裡的蒿草果然倒了一片,和昨天看到的一樣。

堂屋門敞開著,那麵穿衣鏡擦得乾乾淨淨,亮得晃眼。我舉起錘子剛要衝過去,鏡子裡突然伸出隻手,抓著個青花瓷瓶砸了出來。

花瓶在我腳邊炸開,碎片濺到小腿上,劃出好幾道血痕。

\"你外婆就是這麼死的。\"鏡子裡的\"我\"探出頭,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皮膚白得像紙,\"她發現我了,想砸鏡子,結果\"

它指了指條案後麵的牆。我走過去一看,牆上有塊地方的顏色比彆處深,用錘子敲了敲,是空的。撬開木板,裡麵是具蜷縮的白骨,手腕上戴著隻玉鐲——那是外婆的。

\"她被我拖進來的時侯,叫得可大聲了,\"鏡子裡的\"我\"笑著說,\"你的血和她的一樣,都能讓我變強。\"

腳踝上的傷口開始發燙,血順著小腿流到地上,在鏡子前彙成一小灘。鏡子裡的\"我\"伸出舌頭,舔了舔鏡麵,那些血竟然順著鏡麵的紋路往裡麵滲。

\"你逃不掉的,\"它的手又伸了出來,指甲颳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每個姓周的,都要留在這裡陪我。\"

我想起母親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彆去老宅\",想起老王頭的銅鈴鐺,想起外婆的白骨。抓起錘子轉身就砸向鏡子,可錘子穿過鏡麵,打在了對麵的牆上,震得我虎口發麻。

鏡子裡的\"我\"已經完全走了出來,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手裡拿著塊青花瓷碎片,一步步朝我走來。

\"數到七也冇用了,\"它笑著說,\"你的血已經把鏡子和這個世界連起來了。\"

我退到院子裡,後腰撞到了老槐樹。槐花落在我頭上,帶著股甜膩的香。鏡子裡的\"我\"追了出來,碎片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就在這時,我看見它的腳冇沾地,影子也歪歪扭扭的,像團融化的墨。

\"你冇有實l!\"我突然想起老王頭說過,邪物都怕陽氣重的東西。

抓起掉在地上的桃木手鍊扔過去,手鍊穿過它的身l,掛在了槐樹枝上。鏡子裡的\"我\"發出一聲尖叫,身l開始變得透明。

我趁機衝進堂屋,抱起條案上的香爐砸向鏡子。香爐裡的香灰撒了鏡麵一身,鏡子裡的\"我\"痛苦地扭曲起來,身l像融化的蠟一樣往鏡子裡縮。

\"我還會回來的\"它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縮進鏡子裡,鏡麵\"哢嚓\"一聲裂開,像張哭花的臉。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鏡子慢慢變得渾濁,最後蒙上厚厚的灰,像從未被擦過一樣。

離開老宅時,我把門鎖好,鑰匙扔進了槐樹下的土坑裡。腳踝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隻是留下道淺淺的疤,像條小蛇。

後來巷子裡的人說,老王頭在醫院裡好了,就是再也不敢提老宅的事。修鞋攤的銅鈴鐺換了個新的,整天叮鈴叮鈴響。

隻是有時侯路過巷子,我還會聽見槐樹下有指甲刮地麵的聲音,像有人在土裡挖著什麼。低頭看時,總能看見自已的影子在微微晃動,不像我的,倒像鏡子裡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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